親王與神父漫步在王宮的花園之中, 親王道:“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挺身而出?”
“沒那個必要,”神父道,“倘若伊諾克不連同我一起攻擊的話, 我正聽得高興呢。”
親王嗤笑了一聲, “我的窘迫又取悅了你麼?”
神父也笑了, “親王您終於有了些許自知之明。”
王宮裡的花園像迷宮一般, 綠色的樹牆高高地立著, 將人的身影完全淹沒在裡麵,親王提著拐杖向前, 他不貶低地說道:“尤金,你是個怪物。”
“在你看來,或許是這樣。”
“在大多數人看來, 應該都是這樣。”
親王心平氣和地說道:“你的心腸像魔鬼。”
“所以說在魔鬼眼中我應當就是個普通人了, 還有, 到底誰定義什麼是上帝, 什麼是魔鬼?”
親王沉默片刻, 意識到了神父思維的詭譎,“所以你天生就是如此?”
神父感覺到自己不單單隻是以尤金的口吻,他同樣是以自然人的身份自傲地回答:“當然。”
親王停下了腳步, 樹牆中間有個精巧的鳥籠般的亭子,他在亭子裡的座位上坐下。
神父也停下了腳步, 轉過臉麵對著親王。
王都的天氣很好, 天空蔚藍, 在兩米高的樹牆上變成一條線, 神父的主教紅袍在綠色的樹牆映襯下鮮豔如玫瑰。
“請坐。”
親王伸手。
神父猶豫了一下,將手遞過去,親王拉住他的手, 兩個人坐在一張狹窄的椅子上,乳白色的鐵製椅子上纏著花藤,宛如童話。
“尤金,我想了解你。”親王道。
神父想了想,客觀道:“你已經算得上是很了解我的人了。”
親王道:“那我又應感到榮幸了?”
“這是事實,至於你感不感到榮幸,這取決於你自己。”
“你先前說謊了吧?”親王道,“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和其他人有過像和我一般親密的關係。”
神父道:“那不是謊言。”
親王緊攥了下神父的手,冷硬道:“所以你是為什麼和那些人分開了呢?”
“他們死了。”
“……”
親王突然感到心情異常舒暢,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心胸寬廣的男人,根本也沒有必要因神父和彆人有過親密的關係而感到嫉妒,那實在太小家子氣了,但神父親口表示那些人已經死了之後,他真渾身都感到了一股輕鬆舒適的感覺,親王壓抑著內心的喜悅,不動聲色道:“那看來你也並沒有像你描述得那樣放蕩,在死亡將你們分開之前,你仍保持了忠誠。”
“你一定要這樣理解也可以,如果這能安慰你的話。”
神父嘴角微微一勾,“不過我得提醒你,那些人中有兩個可是親兄弟呢。”
親王臉色有些僵硬,但一想人已經死了也就好受了許多,“哦,是麼?”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那麼你是先和弟弟還是先和哥哥呢?”
“當然是一起。”
“……”
親王久久說不出話來,雙眼死死地盯著神父,企圖從神父的神情去判斷這是否是個可怕的玩笑。
神父的表情很尋常,就像是在說他今天既喝了紅茶又喝了咖啡一樣尋常。
親王深深地呼吸了幾下,胸膛起伏著,臉色漲紅了,咬牙道:“容我提醒,你才十八歲。”
“教廷中人不在乎這個,你應該明白的。”
親王臉色一變,“他們也是修士?”
“那倒不是。”
“那他們是誰?”
“不重要,”神父道,“農民。”
親王眼前一陣陣發黑,農民?他知道他應該不去想象,但還是無法克製自己的頭腦中立刻浮現出了少年神父和強壯的農民兄弟在田間翻滾的情景。
親王有點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他搖了搖頭,生硬道:“我的父親死了。”
“嗯。”
“他最後留下了一個詞,”親王緩緩道,“他說,‘原諒’。”
“很美的詞彙。”
“我不知道他希望我原諒什麼,或者說是他原諒了我,原諒了我的殘疾。”
“他大概是想你原諒夏爾曼放的那場火吧。”神父輕描淡寫道。
親王瞳孔微縮,攥住神父的手又猛地一用力,提高了聲調道:“是夏爾曼?!”
“是的,你不知道麼?不用感謝我了,夏爾曼會在革命黨那裡得到深刻的教訓。”
親王嘴唇張了又合,雙眼緊迫地盯著神父,“你怎麼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