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倫很不讚成國王深夜跑來教堂, 和國王還有他那跑去過蜜月生活的老搭檔比爾不同,他可是位見多識廣的情場老手,對國王和主教的關係早有揣測,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對待此事如此淡定豁達, 國王和主教有私情,這聽上去幾乎是對國家帶有毀滅性的醜聞了。
“陛下, 我知道您的酒量, 您一定還有理智……”哈倫極力勸阻。
“那當然,”國王搖搖晃晃地往浴室走,“理智永遠伴隨著我。”
國王用冷水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整理著裝, 他的手有點發抖, 但這不影響什麼, 酒精在血管裡沸騰燃燒, 他激情迸發,一掃消沉氣息,哈倫仍然在阻攔他, 國王連拐杖都沒要,他就這麼走出房門,哈倫連忙跟了上去。
感謝萊錫王宮裡的密道, 出行還算秘密。
當國王熟練地從教堂某個隱蔽的入口進入時, 哈倫已經無言以對了,小聲嘟囔道:“這看上去可不是什麼短期關係。”
哈倫心說這可太不理智了, 他承認主教美貌出眾,不過也不至於叫人神魂顛倒,漂亮的皮囊到處都是,何必冒這樣大的風險?
想起國王剛才那副模樣, 哈倫不由心中警覺,呀,這該不會是真陷入愛情當中去了吧?!
教堂裡一片漆黑安靜,主教所住的小樓裡同樣的也是一點燈光也沒有。
哈倫弓著腰,像賊一樣躲在一棵高大的樹後麵望風兼看戲,這樣以國王和主教為主角所上演的戲碼,在戲院裡可看不著。
“樓下有其他人住著麼?”哈倫輕聲道,“若是將人吵醒了,陛下想好怎麼收場了麼?”
“沒有,隻有他一個。”
哈倫鬆了口氣,“那麼陛下您就悄悄地上去,說兩句話就下來吧,情人之間的問題爆發起來時總是看著可怕,實際解決起來也會很容易的。”
他說話的時候,國王也彎下了腰,國王體態修長,一口氣直將身體打了個對折,他直起腰,手掌鬆鬆地握著好像撿了什麼東西,哈倫正想說不要,國王已經將手裡的東西扔了上去。
“咚”的一聲,驚得哈倫四處張望,還好似乎沒人驚醒。
“陛下……”
國王又砸了一下,這回哈倫看清了,國王手裡拿著那幾個鬆果,正像個頑皮的男孩子一樣一個個向上砸。
哈倫盤起手徹底不打算勸阻了,清醒時的國王作出什麼決定都從來不叫任何人所左右,更何況今夜國王還處在一種醉酒和情感雙重擠壓下的激情中,更是沒有勸說的可能性了,反正國王自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哈倫抬頭看了一眼那一扇漆黑的窗戶,心中不由猜想起國王一廂情願的可能性來,該不會是國王對主教單方麵的苦戀吧?這可就真難辦了。雖說國王不像是那種人,但他可真不敢在這方麵給所有男人做保證。
正當哈倫猶豫著要不要最後再做一次勸說,免得國王陷入那種最可憐的三流戲劇裡被人所同情又鄙薄的角色時,窗戶推開的聲音使得這場戲劇終於從獨角戲轉向了雙人戲,頭頂的月亮如同舞台上的燈光一樣灑下,主教探出窗戶的金發即使在黑夜中也依舊熠熠生輝,一下就抓住了人的眼球。
哈倫饒有興致,可以說是興奮不已地看著隔著幾層樓高度的兩人,期待這兩個在愛情故事當中顯得有些奇異的角色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壓根就不在乎這件事會不會暴露了,那股好奇與激動壓倒了一切,他這個旁觀者都如此了,更何況當事的兩人呢?
國王仰望著黑暗中灑著冷冷月光的金發,主教白皙的皮膚在夜晚看上去比白天更質感厚重,因為黑夜,因為距離,他看上去都不像個真人,遙遠得像是來自另一個地方,或許他就是從月亮來的,誰知道呢?聽說冥府就在月亮上……國王思緒紛亂,靜靜地仰頭看著。
主教似乎也正在“俯視”著他,他的頭顱低低地垂著,冬日的風吹動他臉頰旁的金發,呼吸時麵前縈繞著一點白色的霧氣。
兩個人沒有像外交官所預想的那樣爆發出劇烈的衝突,他們都是如此安靜,宛如定格在舞台上的兩個偶人。
視力,主教再一次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視力。
他想親眼看一看國王此刻的表情,那會是怎樣不堪忍受折磨與詆毀的痛苦?那種痛苦又是否仍能如從前般取悅他?
乾燥的冷風輕輕地吹拂著,主教雪白的睡衣領口隨風搖擺,他領口金色的十字架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國王閉上眼睛,他像主教一般墮入黑暗,放棄自己的視覺,他深深地呼吸著,肺腑被清冷的空氣滌蕩,一股從身體裡油然而生出的激動之情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他在黑暗中詰問自己到底要什麼。
哈倫打了個哈欠,想難道兩人就要這麼僵持著到天亮嗎?這可跟他預想中的場景不一樣……也比他預想的要可怕……情人之間大吵大鬨其實沒什麼,怕的就是這樣沉默地對峙較量,那可真要不得了,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不是短暫衝動的激情那麼簡單,其中必定有更深刻本質的東西被觸及了……哈倫慢慢放下手,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在漫長的沉默過後,國王終於動了,他邁開了腳步轉向塔樓的正門,哈倫想要跟上,被國王的手勢逼停,哈倫隻好留在原地,他抬頭看著窗戶,主教仍站在窗口,過了大約一分鐘後,主教的金發轉向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