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21195 字 3個月前

他們兩個本是軍校同期生,頭次見麵就是新生訓練時候的餐桌上。後來兩人一起被選入特殊部隊,因各有所長被打散了分頭曆練,幾年下來分分合合,最後又兜兜轉轉湊在一起成了搭檔。

“你什麼時候來的?最初到哪了?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展鴒真是滿滿的好奇,覺得集體穿越這種事情真的太奇妙,完全不亞於世界第八大奇跡。

席桐慢條斯理的吃了幾口麵,感受著久違的熟悉的滿足感後這才不緊不慢道:“上次任務結束後不久,發現怎麼都聯係不上你,找你的過程中稀裡糊塗就過來了,大約是在後世的雲貴一帶,也有大半年了。我也不知為什麼,隻是冥冥之中覺得就好像應該一路向北。其實前段時間我從客棧外頭經過,隻是沒停下。”

說到這裡,兩個人相視而笑,顯然覺得這世上的事十分有趣。

隻是說來奇怪,分明是展鴒先穿的,可為何偏偏席桐卻比她來得更早?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剛來那陣子,席桐著實茫然了許久。

原來的他隻是一名戰士,每日忙於任務,偶爾能得幾天假就抽空去吃吃東西,往往不等休息好就再次投入戰鬥。太過充實的生活讓他幾乎沒有太多時間思考以後的事,也不必思考,因為一切都有上級和搭檔幫忙安排好了。

可是眨眼間,天地風雲變幻,他成了一名……無業遊民?

沒有戰爭,沒有任務,沒有明槍暗箭,什麼都沒有。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覺得自己跟周圍那種緩慢而閒適的生活氛圍格格不入,時空和職業的雙重錯位讓他陷入茫然。

就好像……成了無家可歸的流亡人。

然後又過了不知多久,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心底忽然湧出一路向北的強烈念想,於是也就這麼來了。

真好。

席桐又挑了兩筷子雞絲吃,嚼了一下便微微挑高了眉毛,展鴒知道這是他喜歡的表現,不免有些得意。

“這邊的醋很好,特彆香,沒有咱們吃慣的那種香精啊添加劑的味道,特彆醇厚,涼拌菜或是吃熱麵的時候加一點都特彆棒。”展鴒興奮地同他分享著自己的收獲,就跟穿越前一樣。

“是很好,”席桐誠實的肯定了她的眼光,又繼續道,“我先去了黃泉州,意外發現了你的畫,隻是似乎上頭的人交代過了,這些人的口風特彆緊,我花了大約一周也隻打聽到是來自福園州的兩名捕快帶過來的,便又去了福園州。也是那幾日,我便從你門前經過了。”

這會兒再說起這些事,他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原來早在之前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曾經無限接近,隻是生生錯過了,又多熬了將近一個月。

“原來如此,”展鴒恍然大悟,“說起來我的畫還是你教的,你自然認得出來。”

頓了頓,她又笑道:“看來我這個忙也沒白幫,不然或許你在將來會十次百次的過門而不入!”

兩人正說笑,二狗子一臉難色的帶著展鶴從櫃台後過來。

“掌櫃的,大爺鬨著要找您,我攔不住。”

“沒事兒,過來吧,”展鴒朝展鶴招招手,“正好認人。”

席桐的表情就有些微妙,“這是,你的孩子?”

他們分彆才多久?兒子都這麼大了?!

“啊,我弟弟,”展鴒大大方方的道,“陰差陽錯來到我門前,可不就是緣分嗎?是不是,鶴兒?”

展鶴衝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又扒著桌麵,肉嘟嘟的下巴墊在同樣肉呼呼的手背上,滿是好奇的看向席桐。

他的眼睛很乾淨,沒有一絲半點汙穢雜質,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純真。

席桐對他笑了笑。

展鶴有點害羞,抿了抿嘴兒,微微往展鴒那邊靠了靠。

這個大哥哥好好看噥……

“這是席桐哥哥,是姐姐最好最信任的朋友,以後都是一家人啦。”展鴒把他抱到椅子上坐下,耐心介紹道。

說到這裡,她忽然心情微妙的道:“這裡的人結婚生子都很早,真要論起來,這小東西是不是該喊我阿姨,喊你叔叔?”

她都二十六了!

席桐認認真真的看了看她,搖搖頭,“實踐證明,現代人不顯老的理論是真的。”

展鴒挑眉,這人是一本正經的號召他們該繼續裝嫩嗎?

不過也是,古代人平均壽命本來就低,體質也不如經過各種改良的現代人,更彆說他們這種專業訓練出來的戰士了。真要按照比例算的話,沒準兒他們的綜合素養還是十七/八的大姑娘大小夥子呢!

小孩兒仰著腦袋看展鴒,然後又看了看席桐,就見對方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來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狗,登時驚訝的睜圓了眼睛,又熟練的去看展鴒,大腦瓜子簡直要被他自己給甩暈了。

展鴒替他接過來,自己先翻來覆去的看了,“你還玩兒木雕呢,手藝倒是越發的好了。”

雕的是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狼狗,線條流暢,眼神靈動,不過巴掌大小,十分靈巧可愛。

席桐尤其擅長用短匕,這對手部靈活性要求特彆高,所以他有事兒沒事兒就愛弄點小玩意兒,也是怕功夫落下。

“嗯,”席桐低低應了聲,微微垂了眼簾,“你不在,這邊也沒什麼消遣,接任務之餘,也隻好做些木雕了。”

說完,他又笑了下,難得賣弄了點本人極其稀缺的幽默感,“前後倒也換了幾兩銀子。”

心靈迷失的那段時間,他還真是靠賣木雕維持生計的。

展鴒失笑,把小狼狗交給小孩兒,“席哥哥給你的見麵禮,拿著玩兒吧。”

展鶴無聲歡呼了下,隔著桌子對席桐做了個揖,瞬間親近了許多。

得到新玩具的小朋友總是想要找人炫耀一下的,他自己歡歡喜喜的擺弄了會兒,便手腳並用的爬下條凳,蹦蹦跳跳的舉著小狼狗木雕給二狗子他們看去了。

席桐盯著他圓滾滾的背影看了會兒,轉頭朝展鴒指了指喉嚨。

展鴒也跟著歎了口氣,“撿到他的時候就這樣了,嗓子應該沒問題,可能是心理創傷形成的應激障礙,慢慢來吧。”

席桐點了點頭,又問:“養在身邊倒也罷了。”

展鴒笑著搖頭,飛快的將展鶴的來曆講了遍,又說的認真,“哪裡能養一輩子呢?我琢磨著,這孩子的家世未必一般,指不定是怎麼著才到了這兒。將來有朝一日風平浪靜,他的家人若知道他沒死,十有八/九是要帶回去的。隻是現在小東西嚇壞了,晚上總是噩夢連連,大夫說大約是落了病根,身子也有些傷著了。我先好好替他調理著,等身子養的差不多了,再慢慢往外打聽。”

她不止一次的進行過設想,展鶴到底是什麼身份,其中不乏影視劇中常見的宮廷豪門,若果然是那樣骨肉相殘的家族,對方既然敢下手一次,就必然是想斬草除根的。

小東西撿了這條命不容易,而她現在根基尚淺,一來沒什麼門路,二來對附近勢力分布也不甚清楚。倘若最壞的猜測成真,一旦走漏風聲,若當初謀害展鶴不成的人順藤摸瓜找過來,隻怕抵擋不了,丟了家業事小,連累了他們這一群人事大。再者孩子也還弱,受不得驚嚇,須得暫時蟄伏,從長計議。

席桐聽後點頭,“你想的很周到。”

養著吧,也不缺這幾口吃的。

晚間鐵柱與二狗子帶著小五他們一同吃飯,眾人不免對新來的席桐十分好奇。

負責洗刷的劉嫂子便道:“怪俊的後生,又難得的氣派,瞧著倒不像是個做活的。”

“哪裡是做活的,嫂子恁也忒會想了!”大寶就道,“今兒我聽掌櫃的親口說的,是故人哩,兩人熟絡的很。”

眾人紛紛點頭,原來如此。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掌櫃的這等女中豪傑,認識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凡夫俗子哩。”

“嘿,你們沒瞧見他的眼神兒,那身板兒,那氣勢,依我說,便是那話本子上的英雄俠客!”

“哈哈,咱們掌櫃的可不正是位女俠?正缺一位男俠哩!”

“什麼男俠,你這沒見識的,那叫少俠……”

在客棧做了幾天活,李氏也被帶的活泛了些,聞言笑道:“怪道,俺就說瞧著與掌櫃的甚是登對,說不得便是心上人哩。”

幾人便又笑,竟開始操心起自家掌櫃的終身大事了。

小五倒是有點遲疑,“隻是這樣一來,豈不像是倒插門了麼?掌櫃的這般人品,又這樣能為,可不好這麼著!”

“休得胡說!”鐵柱頗有大哥風範的嗬斥一句,“真是沒見識,你今兒是沒瞧見那位席大爺,多麼氣派,光是那一匹寶馬怕不是要幾百上千的銀子,若是沒有門路,隻怕有銀子也沒處買去!這樣的人,會是吃白飯的麼?”

眾人紛紛稱是,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吃了一回,劉嫂子難免又起了點鄉間大娘們慣有的心思,“龍生龍鳳生鳳,掌櫃的這樣俊,席大爺又是那般出色的後生,這二人若是在一處,生出來的娃娃指不定多麼好看!”

這麼一說,大家不免順著幻想起來,竟都有些期待起八字沒一撇的小掌櫃了……

這一夜,席桐並沒有認床,睡得格外踏實。

次日一早,展鴒也有點起晚了,她習慣性的喊展鶴起來洗漱時,卻發現屋裡竟然沒人了?

正在院中洗被套的劉嫂子便笑道:“掌櫃的醒了?大爺正在東廂席大爺那裡玩呢。”

展鴒一樂,呦,這倆人倒對了脾氣了?除了諸錦,再沒見展鶴對誰這樣親近過。

什麼大爺、席大爺的,如今她家裡倒是有兩位大爺了。那自己算什麼?展大娘?

展鴒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飛快的洗漱,順帶著把自己逗樂了。完畢便去了東廂,臨走前還不讓叫劉嫂子轉告李氏,叫她先把昨兒臨睡前泡的糯米蒸上,熟了之後攤開晾到略燙手的時候喊自己。

劉嫂子應了,麻利的晾上被套便去知會李氏。

東廂房門沒關,展鴒一眼就看見炕頭上坐著一大一小,都垂著頭,聚精會神的看著什麼,動作表情出奇的一致。

展鴒失笑,刻意放重了腳步,席桐果然察覺了,看見是她後便勾了勾唇角。

“做什麼呢?”她走了進去,這才發現是席桐正在做木雕,展鶴一臉的興奮,好似在看大變活人似的。

席桐給她看了看手中初具雛形的小馬,又指了指展鶴,“他屬馬。”

“有沒有謝謝哥哥?”展鴒摸摸小家夥的腦袋,熱乎乎的,手感極好,便又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席桐就眼帶笑意的看她,展鴒彆開眼,裝沒看見的。

她一直有這個毛病,特彆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人,自然也是哺乳動物的一種。

他們仨湊堆兒吃早飯,金燦燦香噴噴的小米粥配著小鹹菜,略放一會兒便起了一層米皮,蘿卜塊嚼起來咯吱咯吱響,又爽又脆,全部的味蕾都被喚醒了。

還有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小籠包,白胖胖肉鼓鼓,頂端綻開菊花般的褶皺,一口下去便是一汪清淺的湯汁,肉團兒很是勁道,略有些燙嘴的時候吃正好!

展鴒每天都給展鶴做一碗蒸蛋,用細膩的小白瓷碗盛著,淡淡的檸檬黃,十分好看。蛋液提前用粗紗布反複濾過,上頭堆一點柔滑的紅豆沙,又香又甜,小孩子特彆喜歡吃。

小家夥自己右手拿著迷你筷子,左手用勺子挖蒸蛋吃,一口口吃得歡,腮幫子都鼓起來,鬆鼠似的嚼個不停。

正巧席桐夾了個小籠包,無意中發現小家夥鼓起來的側臉……竟與筷子上的包子無比酷似!

他微微挑著眉毛欣賞片刻,抬頭就發現對麵的展鴒正在憋笑。

這人真的一點兒沒變,關鍵時候靠得住,可生活中的絕大多數時候卻又單純的很。

吃過飯後,展鴒就興衝衝的去了廚房,展鶴習慣性要跟著,奈何人小腿短,正著急,卻忽然發現自己騰空而起,下一刻便穩穩落入結實的胸膛。

席桐一條胳膊便可將他托的穩穩地,隻是卻開口道:“你自己找姿勢。”

他沒抱過小孩子。

展鶴眨了眨眼睛,果然抓著他的胳膊,上下左右的挪了挪小屁/股,最後老老實實在他臂彎中找準地方窩好了,還彎著大眼睛衝他笑了笑。

席桐眼底微微沁出點笑意,撇開長腿跟了上去。

展鶴就扒著他的胳膊往四下看,覺得新奇又歡喜。

哇,好高哦,比姐姐抱著的時候還高!

見展鴒來了,李氏忙上前迎接,“掌櫃的好,那糯米俺已晾上了,您要不要去瞧瞧這個冷熱成不成?”

她是不知道掌櫃的弄這麼些糯米,蒸熟了卻又要晾的不冷不熱的做個甚。

展鴒果然過去伸手試了下,覺得差不多了,便去隔壁暖房剪了事先發好的麥芽,將二者混在一處攪拌均勻,完了之後又交代李氏,“你再瞧著,三個時辰後用那邊的白布口袋裝起來,能榨出多少汁子算多少。到那時再叫我。”

“糯米糊糊?”席桐那張臉上甚少出現此刻這樣的茫然。

“麥芽糖。”展鴒有些得意的道,“過年沒有糖怎麼能行?本想著買蜂蜜,怎奈黃泉州和福園州竟都不是產好蜂蜜的地方,偶然找到幾個留到現在的,也都不大好,還不夠糟心的。左右我想好了,開春便自己養些蜜蜂。”

席桐看過來的眼神明晃晃都是敬佩。

為了口糖,竟決心自己養蜂,何等的執著!當真感天動地。

說話間,展鴒已經挽了袖子,又神神秘秘的指著一個黑乎乎的陶罐與他瞧,“你不知這鍋鹵水花了我多少心血!這裡的料又不全,不知求了多少人才大略湊了這十五樣,又反複試了配比,煮過幾回,好歹是那麼個意思了。”

鹵水難得,也十分嬌貴,須得時時維護,單就器皿而言也不能馬虎了,尋常鐵鍋鐵桶之類的金屬器皿是不成的,要不了多久便會壞了。

為了得到絕世好鹵,展鴒還特意進城搜羅器皿,怎奈都沒找到大小合適的,還專門請人開窯燒了一批,便是如今用著的大陶罐了。

說是陶罐,可它們的個頭也未免有些太過巨大,還帶著嘴兒和專門的耳朵,奇形怪狀,但著實好用。

她提前叫李氏準備了好些肥嫩的豬蹄、豬耳朵、雞腳鴨掌、雞翅鴨翅,都細細褪淨了毛,如今都分批丟入鹵水中煮。

鹵水受熱,裡頭十多種藥材和事先煮過後剩下的油脂香氣進一步融合,在空中散開濃鬱繁複的味道。

城中食肆內自然也是有葷菜賣的,另有好幾家老字號的燒肉十分有名,可她也是進過幾回城的人,每每也從那幾家鋪子前頭路過,然而卻可以斬釘截鐵的說,絕沒有一家有這般厚重的香氣!

旁邊的李氏就忍不住伸長了脖子聞,又偷偷咽口水。

她倒是想學的,隻是這忒也複雜,且又要那樣多的香料,她記不住不說,最要緊的是聽說林林總總一大堆下來足足好幾兩銀子呢!尋常人家卻哪裡吃得起!

不過確實是香,莫說還往裡頭加肉,光是這一鍋鹵水,她都能就著吃幾個大餑餑了。

天啊,光是鹵水已經這般濃香,再加了肉……那得好吃成什麼樣兒?豈不是要上天?

幾個時辰之後,鹵味做好了,什麼豬蹄豬尾巴雞爪鴨掌的,表麵都泛著一層油亮的紅棕色,但凡路過廚房的人都跟著咽口水。

要了命了,青天白日的這樣香!叫人如何專心乾活?

展鴒自己先嘗了一口豬蹄,隻覺入口即化,蹄筋也都煮的軟糯了,略微一抿便化在口中,哪裡需要再費勁咬?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用小刀連皮帶肉切了一點下來,略蘸一蘸濃稠的湯汁增味,轉身對展鶴說“啊”。

小家夥乖乖張嘴,啊嗚一口吃掉,一咬就滿足的捧著小臉兒直踢腿兒。

好好吃哦!

黏糊糊香噴噴的,好香噥。

他平時是不愛吃肥肉的,可是姐姐給的這塊卻十分不同,瘦肉彈牙,肥肉軟爛,肥而不膩,好吃的很呐!

不知什麼時候,席桐已經是雙手抱著他,稍後展鴒看過來時,他便一臉無辜加無奈的聳了聳肩,然後朝雞翅努了努嘴。

展鴒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隻是笑,“不必這樣寵他,叫他自己下來走吧。”

“廚房有火,且亂糟糟的,他這樣嫩的皮肉,彆燙著了。我力氣大,也沒什麼。”席桐麵不改色道。

這話倒是,展鴒順手捏了捏小朋友的腮幫子,幫席桐扯了幾塊翅中肉送到他嘴巴,“嘗嘗,是不是原來那個味兒。”

席桐張嘴吃了,很捧場的點頭,“比原來的更香。”

“大概是肉好,”展鴒道,“這裡的雞鴨什麼的真的很香,不用加配料都特彆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