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8255 字 3個月前

席桐也笑,“也好,乾坐無趣,邊吃邊聊吧。”

展鶴的眼睛亮晶晶的,捏著兩隻小手,仰著腦袋看展鴒,好像帶著點兒討好的小狗。

展鴒笑著捏了捏他的腮幫子,兩大人乾脆將他從地上提起,轉身進/入廚房中翻找起來。

打了空中秋千的展鶴興奮極了,落地之後還在捧著小胖臉兒回味方才騰雲駕霧的感覺,隻是卻又不好意思再要……

天氣冷,廚房的灶上差不多天天滾著骨頭湯,有時是牛骨,有時是豬骨,還有的時候是雞鴨架湯,裡頭又加了好些防風除寒的黃岑、白術等藥材,當真是各具風味,好喝又實用。

展鴒見還有李氏做的硬麵素餅子火燒,就拿了幾個掰成一口大小的小塊,又提刀去片了些薄薄的五花肉,將肉在鍋中煸油後再加一點花生油,然後放些蔥薑絲爆香,入骨頭湯燒滾之後倒入火燒煮透。

她又打發席桐取了些豆芽,快手快腳的用薑醋清炒了,再挑些諸錦送的風乾大海蝦略擺一盤,葷素搭配、海陸都有,也十分豐盛了。

煮好的骨湯火燒勁道卻不軟囊,雖然沒有餡兒,可因為有五花肉和花生油的香氣,再有蔥油添色,與那小麥特有的淳樸味道相互融合,吃一口便覺踏實。

就好像一直在外漂泊的遊子,曆經艱險,孤苦無依,有朝一日忽然回到了久彆的故鄉,哪怕目光所及之處再如何簡陋,卻也有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安定和舒適。

再挑幾筷子豆芽,吃口蝦肉,喝口微燙的骨頭湯,身側的小火爐燒的歡快,耳畔回蕩的是外頭呼嘯的風雪,太舒服了!

席桐幫著端了碗筷,無意中瞥見地上竹筐裡還有幾個黃皮地瓜,竟又抓了幾個塞到火爐底部的灰燼中燜著。

見展鴒似笑非笑的看過來,席桐下意識摸摸鼻子,“黃皮地瓜是金色的瓤兒,甜著呢。”

這麼好的地瓜,那必須得烤啊,出來之後保準蜜汁子似的甜,其他做法都糟蹋了!這是原則問題,絕對不可能退讓的。

仨人也不講究什麼排場,隻搬了小桌圍著火爐坐著,一人一碗雪白骨湯做底的煮火燒埋頭大吃。

展鶴人雖小,但野心不小,堅持要跟展鴒和席桐用同樣大的海碗,不然就不樂意。

沒奈何,展鴒隻好給了,不過隻給裝了約莫三分之一的量。

小朋友這才滿意了,兩條胳膊抱著足有自己肩膀那麼寬的大海碗,直接將腦袋埋進去吃。

他抱不起來……

展鴒看的直樂,覺得這些小崽兒刻意模仿大人的行為十分有趣,就忍不住又捏了捏小孩兒軟唧唧的耳垂。

展鶴一臉茫然的抬起頭看她,嘴巴上滿是油光,還掛著一段蔥花,自己又捏著塞到嘴巴裡。

“吃吧,慢點嚼。”展鴒失笑,又給他剝了個蝦。

吃了一回,席桐慢悠悠的剝著蝦問道:“才剛你的意思,是要開分店麼?”

說著,他抬手往爐子裡加了塊碳,又撥弄幾下,叫爐火燒的更加均勻。

唉,可千萬彆把地瓜烤糊了啊……

展鴒笑笑,“有這個想法,不過正式付諸實踐可能得等一會兒,畢竟店鋪沒有、合適的人選也不夠。”

席桐點了點頭,忽然好似塵封記憶被喚醒一樣直勾勾的盯著某個方位:“說起來,灌的香腸差不多能吃了吧?”

展鴒:“……”

這都何種程度的話題跳躍?好不容易攢起來的正經商業氣氛都沒了!

她用力捏了捏眉心,破罐子破摔的跟著劃算起來,“應該可以了,趕明兒就都收起來吧,吹得太久太乾太硬也不好吃。”

灌好的香腸可以上籠屜蒸熟了切片吃,也可以用沙煲做煲仔飯!再講究的,還可以額外用油煎一下,嘖嘖,那可真是不管怎麼樣都好吃。

倆人暢想了一下香腸的美味,齊齊咽了咽口水,忽然就覺得充滿期待的生活特彆美好……然後這才重新回歸到先前的話題。

展鴒清了清嗓子,又拍拍臉,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嚴肅一點,這才去拖了張小矮桌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展開。席桐隻看了一眼,瞳孔便劇烈收縮了下,當下啼笑皆非道:“這圖,你可彆叫旁人瞧見。”

地圖是展鴒在羊皮紙上頭手繪的,囊括了周邊地形地勢和城鎮分布,尤其是黃泉州城內格局,因她前後去過很多次,簡直細致入微。上到城牆上麵馬麵等設計和兵力部署,下到城內乾支道路和各大商鋪分布一應俱全,當真一覽無餘!

雖然四周一片還是空白的,但不難想象,隻要是她目光觸及的地方,總有一天會原原本本的呈現出來!

太可怕。

毫不客氣的說,這樣一份地圖儼然已經具備軍事和政治價值。若是給有心人發現了,轉頭就能告他們是奸細!

席桐一直都知道展鴒的本事,可以前習以為常倒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到了這個大背景下,空前強烈的對比終於讓他再一次意識到了問題本質的嚴酷性,這才忍不住出聲提醒。

展鴒笑著點頭,“我自然明白。若是外頭能買到現成的,我又何苦費這個工夫?累都累死了。”

如今的地圖都掌握在執政者手中,奉為機密,哪裡是普通老百姓想看就能看到的!可現代社會的他們看慣了地圖,忽然到了這裡要什麼沒什麼,實在苦惱的很,沒奈何,隻得自力更生了。

展鴒指了指一家客棧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是在黃泉州和福園州的中間,又點了點黃泉州內街邊幾處,“這些日子來客棧吃飯的,除了過往客人之外,還有不少是之前曾從這裡走過的黃泉州居民,算是妥妥兒的忠實顧客。我不止一次的聽他們抱怨說離得太遠,想吃些什麼都不方便,故而萌生了一個念頭。”

黃泉州經濟發達,有閒又有錢的百姓不在少數,他們十分喜愛嘗試新鮮刺激。城中許多老字號的酒樓飯莊雖然也同樣可口,但到底這麼些年下來一成不變的,任他是個佛祖也該膩煩了。

如今好不容易平地裡冒出來一個十分與眾不同的一家客棧,眾人自然忍不住要來嘗嘗鮮。

好些曾經在客棧住過的都成了回頭客,而這些回頭客往往又會帶一些新客人來,之後這些新客人又會變成老客戶……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怎能不令人振奮?

“你要開店?”席桐無縫銜接道,說完又搖了搖頭,“不對,若是開分店,倒沒必要說這些。”

一家客棧主打的是客棧的買賣,但不管是從現實還是展鴒方才說的話來看,都不像是要開客棧,反而像是要……開小吃店的意思。

“知我者你也!”展鴒開開心心的跟他擊掌,又道,“總把東西委托給彆人賣也不是長久之計,且不能掌握主動,不美!可若是直接開分店,風險太大不說,資金回籠的周期也太長了。”

“我幾次去都暗暗留心了,黃泉州城內共有排的上號的客棧大小共二十多家,除了逢年過節和科舉考試,平時有大半都是閒置的。而偏偏投入本錢又高,若是貿然開客棧,實在是有些冒險了。咱們初來乍到,他們未必不會合起夥來排擠……”

席桐聞言點頭,斜眼看她,“那麼,你是想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理呢,還是鯨吞蠶食?”

“前者吧,”展鴒道,“畢竟偉大領袖的教導還是很值得借鑒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她略整理了下思緒才繼續道:“我同許多經常在外奔波的客人們打聽過了,如今各處民道上的買賣依舊存在巨大的空缺,短時間內根本不必擔心客源。我們可以先在城外開客棧,城內開熟食鋪子或是餐館,慢慢打響知名度,渲染群眾口碑和好感。等回頭他們都記住了,日後出門在外看見一家客棧的招牌,自然也不會太排斥!”

官道上自然是不怕的,可民道數量眾多又迂回曲折,存在巨大的管理漏洞,偏偏又是占人口絕大多數的百姓們最常走的路,這就直接導致許多客棧宰起人來肆無忌憚。

這還算好的,破財免災罷了,更可怕的是,因官府無力管轄,還有許多黑店滋生,人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通過前段時間去給自家店鋪落戶的經曆,展鴒也看出來了,其實官府本身也是很希望有這種管理規範的客棧出現的,一來能給官家創收;二來他們主動去登記造冊,一旦出了什麼事,說查也就查到了,自然歡喜。

既然官方沒問題了,那麼歸根結底,就是兩條腿走路。

既要讓客人們對客棧的周到服務和物超所值的居住條件念念不忘,又要反複提醒他們一家客棧食物的美味,二者缺一不可!

席桐這才算明白了搭檔的野心,“先小後大,你是要開大慶朝頭一號連鎖客棧!”

展鴒嘿嘿笑了幾聲,頗有些得意和躍躍欲試,“怎麼樣,成不成?”

“成!”看著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席桐忽然覺得有些暈眩,當下用力點頭。

他心中突然湧起來一點想法:或許自始至終對方最吸引自己的,便是這種根植於靈魂的活力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她就好像太陽,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光和熱,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而一旦碰觸了這種溫暖,就再也不舍得放手。

然而第二天,席二掌櫃的不高興了。

因為昨晚……出了點事故。

他跟展鴒聊的太投入,竟然把爐灰裡還有地瓜這事兒給忘了,而那火爐燒的又旺,等他次日一早醒來時,發現廚房裡的李氏對著剛從爐底扒拉出來的幾塊形狀詭異的碳小聲嘟囔:“這是誰呀,偷摸的烤地瓜,偏又不來拿,這不是糟踐糧食麼,作孽啊作孽……”

作孽的席二掌櫃整個人都不大好了,立在原地發了半天愣。

他素日對外並沒多少表情,李氏一抬頭就給嚇了一跳,覺得這人大清早就滿麵陰沉盯著自己……於是直接就嗷嗷叫出來了。

弄明白原委的展鴒笑的老半天直不起腰來,席桐表示自己很生氣,生氣的中午都不想吃香腸了!

笑的打跌的展鴒隻好又賠不是,親自去取了香腸蒸好了,按照五香和甜辣的口味各切了一盤,親自端著去敲門。

門倒是開的挺快,但席二掌櫃的表示自己也是有排麵的人,絕不可能被區區兩盤香腸給哄回來。

至少,至少得加碗蔥油麵!

“要豆麵的!”他這樣著重強調了。

展鴒都要被他笑死,到底還是去取了些豆麵摻了,現場和麵。略醒了之後擀成麵皮,再疊起來切成粗絲。

先用蔥絲爆鍋炒香,加水煮開後下麵。

豆麵麵條又不同於日常吃的純小麥麵條,煮出來的湯汁兒都好似格外濃稠些,隱約有種豆漿的香氣,再加一點蔥油的味道,真是很紮實了。

為了安撫痛失烤地瓜的席大爺,展鴒又狗腿兮兮的給他臥了個荷包蛋,然後還特意展示給他看,“你看,都是一樣的麵,但是你有個蛋,我沒有!”

席桐差點把自己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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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漸升起來,大樹等人先後來辭行,這一去就要到初五才回來了。

大家都走了,倒是素來勤勉的李氏磨蹭著一會兒說要再擦擦灶台,一會兒說哪兒打掃的不乾淨的,還時不時偷瞟展鴒幾眼,張了好幾次嘴,卻沒憋出一個字兒。

其實展鴒早就發現端倪了,原本還想等李氏主動開口,誰知這都從早上等到快晌午了,對方竟然依舊將沉默是金這招牌保住了。

她歎了口氣,主動出擊,“你有事兒?”

“啊?!”李氏的身子猛地一縮,好似受驚的鵪鶉,麵紅耳赤的道,“不,俺不,沒沒沒事!俺,掌櫃的您慢走!”

瞧她結巴成這樣兒,方才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展鴒笑了聲,衝她招招手,“不必有什麼顧忌,如今廚房就你我二人,有話但說無妨。可是家中遇到什麼困難了?”

李氏哎了聲,緊張的搓著衣角,聽到最後那句又連忙將腦袋甩成撥浪鼓,“沒有的事兒!托掌櫃的您的福,俺家人一切都好,左鄰右舍都說俺有福氣!”

展鴒點點頭,話裡話外就顯而易見的帶了點兒催促,“那是什麼事兒?”

李氏一張臉騰地紅透了,她看著前方展鴒的背影,腔子裡一顆心臟砰砰直跳,好似下一刻便會炸裂開來,憋得胸膛都有些痛了。

她,她實在是有些張不開嘴,但回想起公婆與男人說的話,就又重新鼓起一點勇氣。

正好展鴒等了半日也沒等見動靜,便要轉身,李氏一緊張,雙膝一彎,立刻就要跪下。

得虧著展鴒這些日子給人跪怕了,一看這預備姿勢就頭皮發麻,說時遲那時快,身體本能的向前竄出,一把拎住了李氏的肩膀!

然而李氏本就緊張過度,又想到要說的話,難免兩腿發軟,此刻被展鴒一拽,整個人都要癱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撲去,徑直叫展鴒接了個滿懷。

展鴒這一係列動作都是身體自主反應,還沒回過神來呢,就覺得胸……被人撞的好疼!

她呲了齜牙,才要說話,眼角餘光卻瞥見席桐從外頭經過,一見她們倆這摟摟抱抱的曖昧姿勢,兩道眉毛都要從額頭上飛出去了。

展鴒:“……”你那什麼眼神兒?

等兩人終於麵對麵坐好,不對,是展鴒坐著,李氏站著,已經是約莫一炷香以後了。

李氏的頭臉脖子都紅的發紫,展鴒叫她坐她都不敢坐,又羞又臊,簡直恨不得一頭碰死。

老天爺,她方才都做了什麼!竟然,竟然拿自己去撞掌櫃的,還給二掌櫃瞧了個正著!她,她還不小心把腦袋碰到了,碰到了掌櫃的那兒……

想到這裡,李氏就覺得自己天靈蓋上呼哧呼哧冒熱氣,腦袋往下一壓再壓,很想直接按到胸膛裡去不要見人了。

展鴒抬手揉了揉還隱隱作痛的大白兔,真是啼笑皆非:這都什麼瑪麗蘇似的狗血劇情啊!席桐那戲精還真特麼配合!自己是不是得來一句“你這小妖精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事到如今,臉都丟光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正當她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之時,就聽李氏幾乎是用喊的道:“俺,俺想給掌櫃的您當徒弟,以後就給您養老送終!”

展鴒猛地打了個趔趄,險些把自己扳倒,扭過頭去,滿臉難以置信的問:“哈?啥玩意兒?”

你都快三十了,瞧著又跟四十似的,年紀比我大不說,體質也不如我好,以後有很大幾率是我送你好嗎?

哎也不對,這關注點貌似有點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