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的脖子都跟著紅透了,眼見著好似隨時都能興奮地厥過去。
席桐進來幫忙端了飯菜,兩個大托盤一手一個,他走的極穩,裡頭湯湯水水一點兒沒撒出來,看的鐵柱等人眼熱不已。‘
瞧瞧,這就是他們二掌櫃的,這下盤穩當的!
“你們不在,我跟老郭吃飯都不香了!”紀大夫狠狠扒了一口魚香土豆,舒服的眼睛都眯起來,不過嘴裡還是非常肯定的道,“瞧瞧,都瘦了!”
展鴒默默地看了看他圓潤的下巴線條,非常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郭先生挺鄙夷的瞅了他一眼,臉呢?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天兒也有些陰霾,四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吃飯,郭先生又問他們在新明州的經曆,展鴒和席桐你一言我一語將端午宴上的事兒說了。
郭先生點點頭,麵不改色道:“亂鴉聒噪,不必在意。”
他是直接將旁係那些看不順眼的人當成聒噪的烏鴉了,壓根兒沒往心裡去。
展鴒和席桐都點頭,想了想,又道:“我們想著,過些日子往東走走,正好順道去給褚大人道賀,也去海邊瞧瞧。”
眼見著就快中秋了,那些個螃蟹貝殼蝦爬子的得多肥啊!去年他們就沒吃成,今年實在不能耽擱了!
紀大夫的小眼睛就眯了起來,“如今越發成了沒籠頭的馬了。”
聽聽,這才家來幾個時辰呐,就又坐不住了!這是生生要把他們這兩個老貨餓死在家裡啊!
席桐就笑,“這不跟您說呢麼,我們的意思是,問問您兩位願不願意去?權當散心了。”
“郭老頭兒怎麼著我不管,反正我是要去的!”一聽這個,紀大夫的眉眼登時就舒展了,當即斬釘截鐵道。
郭先生不樂意了,於是很乾脆利落的搶走了最後一口魚香土豆,心滿意足的砸吧著嘴道:“那就走吧!”
什麼徒弟不徒弟的,那不是還有親爹看著麼?
也不知是得了信兒還是巧合,下午趙老三就過來了,還帶著一大筐小龍蝦和螺螄。
“都是些野趣,不值什麼,掌櫃的吃著耍吧。”趙老三笑的憨厚,“咱們這裡不多,從外頭弄來的,都用清水細細養著,活著呐。”
確實活著,他們就這麼坐著,都能聽見前頭龍蝦簍子裡相互打架和扒拉竹筐的聲音呢。展鴒和席桐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麻辣小龍蝦、紅油螺螄等等……
這玩意兒那就是夏日必備啊!
展鴒這會兒再看趙老三,就覺得哪兒哪兒都順眼。
兩人道了謝,又說起要往東去的事兒,“我們想著請你當個向導,將那風景優美、物產豐富的地方選兩處出來,也順便住些日子。”
他們到底人生地不熟,給人坑了事小,就怕找不對地方,白吹了海風卻沒得吃。
打了這麼久教導,趙老三自然知道重點放在後頭的“物產豐富”上,當下張口就來,“這個是不怕的!有那三關漁村,多產大螃蟹和貝殼,秋日裡頂蓋肥!母的滿黃,公的全是肉,指甲尖兒裡都是!丟到鍋裡煮了,略撒些鹽巴便十分鮮美了。還有好些說不出名兒的魚,刺少肉厚,自帶鹹香,也沒有河魚那股子土腥氣,美得很!”
說到這裡,他也有點饞,吞了吞口水繼續眉飛色舞道:“因運輸不便,當地這些玩意兒都稀爛賤,略給幾十個錢便有大一筐,還能給做呢!當然,掌櫃的您手藝出眾,自然是用不著這個的……”
展鴒和席桐聽得口水泛濫,哪裡還能想到旁的?恨不得眼珠子都綠了。
兩邊當場定下章程,暫定七月初二就走,一路不緊不慢走走停停,約莫八月十五之前就能到了。
趙老三知道他們為人厚道出手大方,且難得武藝也好,同他們搭夥走自然是舒坦的,又額外多一份錢,也是歡喜。
三個人正說著,外頭鐵柱就進來報說,“福園州的張遠張大人和趙戈趙大爺來了。”
趙老三一聽,忙起身告辭,展鴒和席桐也隨他去了,隻是不免有些疑惑。那倆人可是有日子沒來了。
“可說是什麼事了麼?”
鐵柱就道:“其實三天前就來過一回,隻說有正事,也沒說詳細,隻道幾日後再來。”
外頭雨勢如瓢潑,兩個人還巴巴兒過來,這就是有大事了。
兩人也不拖拉,當即去了前廳。
許久不見的張遠和趙戈果然都在那裡,大約是有心事,也顧不上吃茶,隻是頻頻往後看,連交流都少了。
趙戈倒罷了,隻是張遠再來,難免有點尷尬。
好在其餘三個人都沒事兒人似的,大家都是性格直率的江湖兒女,最初的彆扭過後也就沒什麼了。至少表麵看起來是沒什麼了。
正事要緊,張遠也顧不上泛酸,當下三下五除二將事情原委說了。
原來福園州月前發現了兩具已經白骨化的屍首,知州陳淼陳大人判定與一樁十數年未告破的懸案有關,便命下頭的仵作等人全力複原,隻是結果並不好。
那些人廢寢忘食大半個月,倒是也畫出來兩張人臉,也可不知是差的太遠還是時間過去太久,知情人都分散了,無數衙役走訪十多天,竟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眼見著老對手升官發財得聖心,陳淼麵上不說,心裡也是著急的,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打發手下過來一家客棧問問。他們既然會畫人像,說不定也對骨頭有所涉獵,兩邊交流一下,或許會有額外的發現也說不定。
“實不相瞞,”趙戈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道,“前段時間又出了人命案,瞧著手法跟以前的幾起案子如出一轍,雖然封鎖了消息,可還是有不少百姓知道了,如今人心惶惶,再這麼下去可不得了。”
陳淼這幾日頭發都愁掉了好些。
若隻是前頭官員留下的懸案也就罷了,破了是錦上添花,不破也沒什麼要緊的。可偏偏那凶手又出來殺人,這可就是他任期之內發生的大案,非破不可!一時壓力劇增。
席桐不說話,展鴒想了會兒,實話實說:“我們兩個對痕跡追蹤倒是有些心得,隻是這個破案,隻怕有心無力。論及人像複原,這事兒我不如席桐。”
“你如今也是青出於藍,怕什麼?”席桐忽然道,又對張遠抱了抱拳,“若是不介意,我夫妻二人就同你們走一遭,相互之間有商有量,或許能有什麼新發現也未可知。”
趙戈下意識看向張遠,就見這位兄長果然出了神,忙乾咳一聲提醒。
張遠猛地回神,略一思索,“有勞了!”
主意已定,展鴒和席桐就去後頭收拾行囊,前廳又剩下張遠和趙戈。
外頭雨還在嘩啦啦的下著,張遠看著遠處模糊一片的雨幕,又不由自主的出了神。
好像那日,他就是在外頭的大柳樹下,平生頭一次跟一個姑娘剖白心跡,奈何……
“大哥喝茶,”正想著,趙戈就橫過來一盞冒著熱氣的薑棗茶,張遠才要去接,卻聽趙戈在他耳邊輕聲道,“物是人非,大哥何必執著?”
張遠看了他一眼,默默接了茶。
趙戈坐回去,又輕飄飄的丟出來一句,“其實我倒覺得,你二人這樣倒好。”
張遠端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過了會兒,有些沮喪的嗯了聲,“是麼?”
趙戈毫不遲疑的點頭,一點兒不含糊,“人一輩子能遇見很多人,可未必都能成,這就是有緣無分吧。”
緣分這種東西,實在是天定的,打從他頭一回見到席桐,就覺得那人跟展姑娘實在是天生一對,分開看好似缺了點兒什麼,可一旦站在一處,就瞬間齊活兒。
至於自家兄長,公裡公道的說,他真不覺得同展姑娘是一路人,注定了走不到一處。
張遠默默地盯著氤氳的茶水麵看了許久,沒做聲。
如今他已娶,她已嫁,或許這些心思,早就該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