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0520 字 6個月前

人一旦某種職業做的時間太久太投入, 往往會形成職業病。原本展鴒和席桐並未多想, 可從紀大夫口中得知楊老漢並未吐血, 且他和家人自始至終都不承認吃過任何正常飲食之外的東西後, 兩人不由產生了一點很可怕的聯想。

沒有監控, 沒有信息聯動……這麼多年的懸案想找到真凶無疑大海撈針,現在他們忽然有了一個看上去十分合理的懷疑對象,沒道理置之不理。

席桐用力捏了捏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氣,“走吧!”

兩人先找到了趙戈,若無其事的問起來尋人的進度, 趙戈一聽就苦笑連連。

“過去這麼多年了,且不說多少人去世了、搬走了,轄下村鎮也有不少變動, 冷不丁去找一個不知哪裡的人, 許還不是本地的, 一天下去了,連個水花都沒得。”

最近大家都快忙瘋了。他已經連著五天沒正經休息過了, 因這幾日進度停滯,主要是四處征集目擊者,他們幾個小頭頭好歹輪著休息半日。

“對了,那楊老漢好端端一個富家翁, 怎麼會在府衙做活?瞧著陳大人可不是那等叫人白做工的。”展鴒將買來的桃酥推給他, 滿臉好奇的問道。

趙戈同他們熟了, 也不推辭, 隻是道了謝,就撚起一塊桃酥咬了一大口,“嗨,他早在上任知州大人才過來那年就來了。聽說他當時就已經差不多將家中生意交給兩個兒子打理,自己忽然沒了事做,閒的難受。正好衙門裡缺個正經畫像的,他又學過幾筆,便樂顛顛來了。陳大人厚道,也不興那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前任大人留下來的老人,但凡沒什麼過錯的,差不多都留下了。”

展鴒和席桐就笑了笑,又道:“他倒也稀奇,尋常富家翁不都愛養個花、釣個魚的麼,再不濟,便去舍粥、放藥、架橋修路的,念念經,修身養性,還真沒聽說誰巴巴兒跑衙門裡給公家白做活的。”

說的趙戈也笑了。他吃了口茶順氣,也摸著下巴想了下,搖搖頭,“給你們這麼一說,倒是這麼回事兒。不過人家不都說麼,越是有錢的人脾氣越怪,有個與眾不同的愛好也未可知。他為人實在好得很,什麼舍粥、放藥、架橋修路,哪樣沒做過?逢年過節還會趕著車隊給那些個寺廟和養濟院送糧食哩!便是衙門裡頭誰家裡有個坎兒的,但凡他聽說了,也都悄沒聲的幫了。若有手頭緊的,他頭一個借出來,也從不催著還……”

展鴒和席桐聽得入神,“他隻畫像麼?那倒也輕快,衙門裡事兒多,果然不寂寞。”

“你們不知,他實在是個熱心腸的,”趙戈也說得起了興,換了個姿勢繼續道,“每每衙門裡哪裡忙不過來了,他都會去幫忙,攔都攔不住。就好比那仵作房,許多人都忌諱,連平日裡見了仵作都恨不得繞路走,楊老漢非但不避諱,反而閒時也時常過去搭把手……”

仵作?!那豈不是意味著,楊老漢可以直接接觸第一手關於受害者的有關信息?

展鴒和席桐心頭咯噔一下,心情越發沉重了。

“難道衙門裡的公務不是機密麼?”席桐追問道,“他竟也能插手?”

趙戈一怔,覺得有些說漏了嘴,忙私下看了,這才亡羊補牢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要事都是直接報給知州大人,誰也不敢插手幫忙,他想看也看不見。”

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下頭的人看了也就看了唄!天下所有的衙門,哪裡不是這樣呢?

兩人怕再繼續問楊老漢會讓趙戈起疑,就另起話題,“你們也夠辛苦的,我瞧著陳大人甚是器重你同張捕頭,可是原先就跟著他的?”

“嘿嘿,過獎過獎,”趙戈撓頭笑道,“可不是麼,如今武職的也隻剩我們兩個老人了。”

他們本就是陳淼從前跟著的舊部,自然比旁人更親厚幾分。

“小刀不是?”

“不是,”趙戈搖頭,“他可是土生土長的福園州人士,祖孫三代!不過那小子甚是機靈勤勉,大人也頗看重他,來日若是升遷,少不得也要將他帶在身邊哩。”

來日升遷……若不捉到凶手,彆說升遷了,你家大人這知州的烏紗能不能保住還是個未知數呢!

才剛說完,外頭忽然一個滾雷從天邊炸開,轟隆隆碾壓了大半個天際,直震得地皮發顫,驚得趙戈都忍不住縮了脖子。

“趙副頭兒,該換班哩!”院子外頭有人喊道。

“他娘的,”趙戈站起身來,很是暴躁,“老子不換班,它也不打雷!”

這幾天他實在是被淋的絕望了,一身衣裳連同裡頭的內衣鞋襪就沒個乾的時候,薑湯喝的比水都勤也不大管用,每每早起出門好好地,晚上回來就感染風寒,然後灌上一大碗黑乎乎的驅寒藥汁子,捂在被裡出一身汗,早上又差不離生龍活虎,然後再淋一天,再吃藥,再捂汗……

衙門裡吃的是大鍋飯,整體福利待遇也就那麼回事兒,而中層乃至下層的公務人員收入並不高,自然也沒有餘力為自己購置更加高效卻昂貴的湯藥,大多數人隻是這麼硬抗。

這話倒是提醒了展鴒和席桐,兩人就道:“倒是我們疏忽了,正好要替客棧采買一批藥材,這樣大宗便十分實惠,正打算拿出些來給兄弟們熬風寒藥哩!晚上記得叫了大家去廚房裡吃。”

其實一家客棧的一應采買都有二狗子操持,藥材之類每月一回,這個月早就過了,若是要用藥,隻好現從福園州內藥鋪采買。他們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怕這些衙役們不肯受。

趙戈果然不疑有他,數次推辭不過後便笑著受了,又替眾人道了謝,這便頂著劈頭蓋臉砸下來的雨點子衝了出去,又罵了一嘴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臟話……

展鴒和席桐站在院門口目送他遠去,稍後回房,心中越發百感交集。

楊老漢多年在衙門裡無償幫工,上下都對他十分信任,許多本不該對外的東西也都叫他看見了,如此一來,他豈不是對許多案情的進展實況了然於胸?尤其是仵作驗屍,本是如今的大時代背景下提取證據的最重要的一環,可他偏偏能夠大大方方的參與!想要銷毀什麼,或是故意誤導,豈非輕而易舉?

不好辦啊。

展鴒跟席桐對視一眼,都覺得棘手。不過如今這一切都隻是他們的猜測,在沒有更確切的證據之前,還不能輕易下結論。

兩人想了一回,到底是先去外頭藥鋪將專治夏日傷寒的藥買了幾十副,就連藥鋪裡幾個來瞧病的百姓,口中討論的也是連日來的命案呢,表情俱都十分嚴肅。

夫妻二人暗中歎了口氣,不再多耽擱,買了藥就回來了。他們正好見換班回來的裡頭有熟人小刀,索性等廚房的藥煎好了,席桐抱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陶罐,展鴒提著剩下的兩封桃酥去了他們院子。

衙門後頭有個大院子是專門給住在衙門或是臨時換班的衙役們休息的,一個屋裡兩排炕,睡八個人,挨挨擠擠的。成了家的基本上都搬出去,好歹賃個房子,剩下的都是些小刀這樣的光棍兒。

眾人才剛胡亂泡了熱水澡,俱都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端著碗不斷散發著詭異氣味的藥汁子說笑,一個兩個沒有正形。聽見有人敲門,有人大咧咧就敞著衣襟拉開門,“誰……”

現場有一瞬間的沉默,展鴒眨眨眼,就見那人忽然嗷了一嗓子,砰的關了門,“都都都都他娘的把衣裳穿好了!你你你,說你呢!褲子提上!”

娘咧,頭一回有女人進他們的院子!可嚇煞了!

聽著裡頭兵荒馬亂的,席桐一張臉黑的跟天上的烏雲有一拚,展鴒笑的眼淚直流,又故意用胳膊肘碰碰他的腰,“多熟悉啊!懷念吧?”

席桐瞅了她一眼,十分無奈。

確實是懷念的,當初一群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訓練完了都是一身臭汗,私底下不也都是這麼光著膀子胡亂打鬨麼?可懷念歸懷念,如今這事兒落到他媳婦兒頭上,總覺得心裡不自在。

哼!

那小子,連腹肌都沒有六塊,哪兒來的臉皮不穿上衣?

乾脆利落的將人家打成性/騷擾的席老爺顯然忘了一個最關鍵的大前提:是他們夫妻兩個主動跑到人家的單身宿舍來的……

瞧瞧,都跑到人家家門口了,還嫌棄人家沒個正經待客的姿態,這人得多狠硬的心腸?

裡頭亂糟糟的鬨了一通,到底還是小刀小跑著過來開了門。

大家都聽才剛開門的同僚說了,正不好意思。

席桐搶先一步往門口一站,將手中陶罐舉到兩人身前,“正巧我們客棧前兒采買的藥材,紀大夫進城給捎了些,我們夫妻兩個沒淋著,倒是諸位兄弟透透的,且先吃了吧。”

環視一周,嗯,很好,沒有光膀子的,都包裹嚴實了!

眾人見他們藥都煎好了,無法推辭,又都是率性漢子,便都道了謝,又請他們進去。

“也沒個正形,倒是叫兩位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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