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夜話(2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940 字 3個月前

想通此節,瞿曇越連忙賭咒發誓,“十年之內,那人若是不死,他多活一年,我下次見你便扇自己一個耳光,好不好?”

阮慈這才換出笑臉,勉強道,“這還差不多——不過你也小心些,若是那個人很厲害……”

她頓了頓,見瞿曇越麵露期待,噗嗤一笑,“那你就尋幾個幫手來,總之,這人便交給你了。首惡最是可恨,既然我已殺了其餘人,沒有放過他的道理,欺軟怕硬,不是好漢。”

她的歪理幾乎將瞿曇越氣得絕倒,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在阮慈也不是一味拿捏他,見瞿曇越答應下來,便頂他肩膀一下,笑道,“喂,二十年前寶雲海上的動靜,你們也見到了吧?玄魄門弟子是不是死在恒澤天裡了?我們飛得遠些,叫這裡的人一個都聽不見,我把恒澤天裡的事都說給你聽。”

修真界,最寶貴的便是見識,固然上使現身,這麼大的事,玄魄門一定也會知道個大概,但要說細節,又怎如真有弟子逃脫的宗門清楚?而所有宗門,再也不會有人比阮慈所知更為詳儘。瞿曇越臉上笑容頓時實在了幾分,抬頭正要說話,撞進阮慈了然眼裡,又有幾分尷尬——兩人這所謂夫妻因緣,最初薄得和紙一般,越公子一次一次穿針引線,將因緣加固,但今日答應得不太爽快,迫得阮慈將許多話點透,兩人終究是疏遠了些許。

阮慈望著他的雙眼明澈純真,仿佛將一切看透,卻又並不在乎,見瞿曇越尷尬,反而安慰他道,“無妨的,官人,雖然你心底不怎麼喜歡我,但不知為什麼,我明明清楚,對你卻還總是放不下,總有那麼一絲的喜歡。”

她歎了口氣,有絲惆悵地道,“以前我總覺得孟師姐很傻,現在才知道,原來並非什麼事都能儘在掌握,竟是連我自己的心意,都不能完全由我自己。”

瞿曇越將她仔細端詳,竟看不出一絲破綻,便是心中也知道阮慈此女,絕非瞧著那般天真浪漫,但心中仍是一動,暗道,“她身受劍氣淬體,身軀早已是儘善儘美,若非心意萌動,真身永遠不會發身長大,但這次見麵,的確比之前長大了少許,看來,她確實沒有騙我,我在寶雲渡的確沒有想錯,她已對我有幾分動心……”

他真身姿容絕世,又修持一門特殊心法,心係於他的男女修士,不知有多少,阮慈縱使身份特彆,但瞿曇越也不至於就應付不了,但不知為何,在這月色之下,望著阮慈輕嗔容顏,心頭竟是猛跳了幾下,方才漸漸平靜下來。輕輕牽起阮慈的手,薄責道,“說什麼呢,我為什麼不喜歡你?我若不喜歡你,千山萬水,我來見誰呢?”

阮慈微微一笑,也不和他抬杠,瞿曇越見她模樣,便知道她並未聽信,仍是以為自己對她隻是利用。固然這也是事實,但他不論因公因私,從何等考慮,也該要令她打消這般‘誤會’,便忍氣道,“來日方長,你總會明白的。”

便拋出一張玉葉,拉阮慈一道在上頭坐了,乘著月色,往遠處飛去,兩人一路說些恒澤天的事。

恒澤天內的曆險,自然是千回百轉,引人入勝,不覺已是天色微明,瞿曇越依依不舍,將阮慈往回送去,眼看金波宗山門遙遙在望,他終是忍不住勸說阮慈道,“固然我已答應要為你殺了那人,也不會食言。但你日後遇事還是要柔和一些,那些小修士惹你不快,殺了也就殺了,但上境修士之中,合縱連橫,再是常見不過,隻因形格勢禁,上一刻還想殺你的人,下一刻或許便會和你攜手合作。若是誰對你心懷惡意,你便要殺之後快,那你的敵人也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到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極遠之處,一絲朝霞照到阮慈麵上,大日逐漸躍出天際,阮慈沐浴在初升旭日之中,渾身鑲了金光,仿若一個小小精靈,聞言微微笑道,“那我便把他們全殺了就好了。”

瞿曇越不禁語塞,想到阮慈所持那柄神劍,又不知如何反對——阮慈一旦能夠拔劍出鞘,在同階之中便是近於無敵,更何況她築基十二,有道祖之資,她是真的可以說到做到。

但築基十二再是稀少,也偶有聽聞,宇宙中的道祖卻隻有七十二個,築基十二能走到多遠,依舊難說。若她沒有師門,瞿曇越以元嬰修為,當然可以將阮慈滅殺在此,上清門再是奢遮,也隻是盛宗……

瞿曇越心念數轉,終究忍不住告誡道,“娘子,雖然曆來劍使也多是桀驁不馴之輩,但你殺劫這樣重,恐怕會令得有些人不喜,前路怕要多增坎坷,還是少少改些為好。”

阮慈道,“改什麼呢?旁人想要殺我、害我,我卻依然容他、讓他,或許還要救他、提攜他,以便他有朝一日能為我所用?”

瞿曇越歎道,“也不是這般意思,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隻是有時稍微緩開一步,也是無妨,你才是築基,便已要殺害元嬰,等你元嬰、洞天,又當如何?在我心裡,你自然寶貴無比,誰要害你,罪無可赦。可彆人看來,你一個小小築基修士,竟把自己看得和元嬰修士一般平起平坐,隻因一記陽謀,便要取其性命,心氣也未免太大,這樣的人物,若是被你登臨上境,又當如何?”

阮慈笑道,“我寶貴?官人,不要說這樣的話,我自己知道,在這世上,從無人把我看得寶貴無比,你們人人都身係眾望,至少也有父母憐愛,我麼,我便隻有自己寶愛我自己。”

她剛說完這話,似便自覺失言,咬唇不再講了。瞿曇越心中一動,暗道,“是了,所以她這般無所顧忌,原來在她心裡,最值得寶愛的便是自己,誰令她不快,她就要令那人百倍品嘗痛苦滋味。若是誰令她歡喜,想來她也會百倍報償。唉,這樣的性子,倒是對我胃口,可惜她身負東華劍,如此偏激霸道,如何能令眾洞天心安,眼下還好,暫未有其餘劍種化生,否則今日這樣的事再來幾次,便是上清門,恐怕也很難護得住她。”

他握住阮慈的手,望著少女清麗麵容,思及她幼逢家變,出生入死走到如今,當真如她所言,身旁眾人,哪個不是看在東華劍份上和她來往,她看似呼風喚雨,但其實不知多麼孤單彷徨,心中也是湧起憐惜,柔聲道,“不會,以後有我,我心中實在是很寶愛你的。”

阮慈又是微微一笑,顯然並未儘信,起身道,“我要走啦,官人,你彆忘了我托你辦的兩件事。”

她回身飛下雲頭,身形很快沒入青空之中,一點小小遁光飛快穿梭,在這廣袤天地之中,顯得十分孤單。瞿曇越久久凝視她的背影,直到阮慈落入金波宗山門之中,這才望了空中某處一眼,身形猛然崩塌,化為上億小蟲,轉瞬間融入空中,消失不見。

不知幾千幾萬裡外,某處洞府之中,一名青衣修士睜開雙目,修長玉指輕搖銀鈴,召來從人,問道,“父親可在府中?我有事請見。”

他身量頎長、姿容如玉,聲似冷泉,說話間又仿佛有種令人心旌動搖的奇異魅力,從人都不敢正眼相看,低頭回道,“大老爺化身剛從北冥州密境回來不久,眼下正和六十七公子一起查看寶庫。”

越公子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要去寶庫取幾樣東西——那生死藤你可看好了,沒有被我那些兄弟姐妹取走罷?”

他站起身來,又思及一事,皺眉道,“是了,我的那些夫人們,近日都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提問:兩個戲精,誰更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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