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0628 字 5個月前

素秋坐在屋裡嗚嗚咽咽地哭。

哭自己眼光不濟,識人不明;怨魏大當麵不認,敢做不敢當。

越哭越傷心。

哭自己的傷心。

一大幫子的山匪找上門來,現今還在隔壁高聲談笑,魏家從前的勾當鐵定無疑了。

魏大不過是住得近的鄰居,和自己早晚碰個麵,偶爾閒話兩句的交情。就算他敢做不敢當,當麵不認從前的勾當,自己為何感覺被欺騙了,為何會如此傷心?

正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時,房門被扣響了兩聲。葉扶琉在門外道,“素秋阿姊,我進來了。”

素秋當即起身,忍淚開始收拾包袱。

“這裡是待不下去了。娘子,就算我們是、是偷家的營生,但我們手上從沒犯過人命,乾乾淨淨的,豈能和隔壁拿刀砍人的一幫子悍匪做鄰居?你沒瞧見剛才他們蜂擁而入的架勢,可見在山上的凶悍!”

素秋說到一半又開始哭,邊抹淚邊發狠,“還好娘子的阿兄連夜趕到,我們不必原處等他來。娘子,現在就收拾細軟,我們明早就搬走!”

葉扶琉歎氣。三兄不要和朝廷官兒L做鄰居,催她搬走;素秋不要和山匪做鄰居,也催著搬走;兩邊的原因天差地彆,怎麼想法倒想到一處去了,都要收拾東西連夜搬走!

她還不想搬走。

因此過來先勸素秋。

“魏大是砍過人沒錯,但魏家真不是山匪。”

她拉過素秋,附耳悄語幾句。素秋的眸子越睜越大,啪嗒,手裡收拾的衣裳落去地上。

“魏家不是?”素秋懷疑地問,“剛才那悍匪架勢,居然是官兵?我不信。”

“上慣了戰場的老兵油子,滿身血氣擋不住,乍看和山匪也差不了多少。”

葉扶琉保證,“但跟著魏家的肯定是官兵。不是尋常維護鄉裡治安的那種,是上戰場殺敵的官兵。”

素秋半信半疑地關了箱籠。坐回床邊思索時,眼眶裡還掛著一滴半掉未掉的淚珠。

葉扶琉拿帕子替她擦拭去了。

“明天找魏大當麵問問?”

素秋點頭。

半晌突然回過神來,又連連搖頭,“我找他作甚!不過是普通鄰居,他是山匪還是官兵,關我何事。”

葉扶琉把沾著眼淚的帕子遞給素秋懷裡,“和你無關,你哭那麼凶做什麼?喏,拿著。明天站在院牆下頭哭,魏大不出聲哄你,你就再彆理他了。”

素秋拿著濕帕子,露出想哭又想笑的矛盾神色,咬著唇不肯應聲。和葉扶琉麵對麵坐了一會兒L,攏被子蒙了頭,“睡了。”

不再提連夜收拾細軟搬走的事。

葉扶琉腳步輕快地離開素秋的屋子。說動了一個,還有一個。

葉家三兄葉羨春當然還沒睡。他向來是個夜貓兒L。

葉羨春吃了兩碗甜湯,又獨坐良久,進門被魏家驚嚇的那股勁兒L終於完全緩了過來。

他問幺妹,“明早我們搬走,可有落腳的新住處?我才從錢塘坐五日舟船過來,去了半條命,不能再坐船了。就近尋個空曠宅子罷。”

落腳的新住處當然有。上個月出門,葉扶琉看好了百多裡外隔壁縣的一處荒宅。但她不想急著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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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子上還有事未了結,不能走。”

葉羨春驚道:“還有什麼事?”

葉扶琉指了指隔壁,“魏家出了百兩金的價錢,和葉家訂購一隻冰鑒,一把紫檀木椅。冰鑒已經打好送過去了,木椅還沒尋好合適的木料子。”

在葉家三兄越聽越瞪大的眼睛注視下,葉扶琉攤手說,

“葉家看重每一樁生意。貨款已經收下,貨未交付,我們總不能連夜跑了吧?”

葉羨春為難地四處踱步。隔壁魏家不隻是鄰居,原來還是大主顧。

半晌踱回來,下定決心,“你說的很對,還是得先把交易做完。就算主顧是魏家……唉,即便是魏家,也不能半途跑了。敗壞商號名聲的事我們葉家不做。”

但葉羨春突然又想起了幺妹書信裡的言辭,大為緊張,神色繃緊。

“幺娘,如今你聽清楚了,魏家跟咱們可不是同行!他可知曉葉家做的什麼行當?”

葉扶琉:“我沒明說。但之前拆了他家表弟的宅子,地基下弄來一批好貨,這事他知道,或許被他猜出八九分。”

葉羨春倒吸一口涼氣,坐在椅上,半晌沒出聲,開始劈裡啪啦地掉眼淚。

“幺娘……嗚嗚,幺娘。”

葉扶琉見多了,熟練地掏出帕子,蹲在三兄麵前遞過去,“彆哭了三兄。彆擔心我。”

葉羨春哽咽說,“我怕啊,幺娘。魏三郎其人心思難測,你彆看他當麵言談溫和有禮,誰知轉眼會不會把咱們葉家一網打儘了。哎,我自小通讀古今史書,讀來讀去,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嗚嗚嗚……”

“三兄彆哭了。史書歸史書,活人是活人。”葉扶琉好聲好氣地安撫說,“其他的彆多想,我們先把魏家的生意做完。”

葉羨春抹著眼角說,“隻當魏家是主顧,魏家定下的東西儘快交付。交易完成我們就搬家。”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第二個也被說動了。連夜搬走的提議暫時擱置下來。

葉扶琉回去屋裡睡下。

但這一夜翻來覆去,始終睡得不大安穩。

——

睡得晚,起得遲,第二日辰時末才起身。通常這個時辰素秋已經把朝食送去隔壁。

但今天不尋常。

葉扶琉在窗邊對鏡梳頭時,耳邊傳來一聲女子的哽咽。

她當時就把窗推開了。

素秋遠遠地站在院牆下,準備好的朝食放在石桌上,並未送去隔壁。哽咽的聲音不大,屋裡聽不清楚。但對麵隔牆傳來的魏大的宏亮嗓門,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彆哭了,有話你直說!”魏大隔牆煩躁道。

素秋低聲說了句什

麼。

魏大的聲音登時抬高了八度。

“從昨夜解釋到今天,你還不信?老子不是山匪!老子從前在禁軍裡做將軍!手下掌八千兵!”

素秋哽咽著也抬高嗓門,格外清楚地罵了句,“滿嘴謊言的山匪騙子!空口白牙就說你是京城裡的將軍,證據呢。”

短暫沉寂片刻,隔牆傳來一聲怒吼,“你彆走!等我過來找你。”

素秋抹了把淚,捧起朝食托盤往門外走。“你來!”

葉扶琉對鏡挽起流蘇髻,往發髻裡簪一隻精巧的珍珠簪子,把荷包係在腰上。

荷包入手沉甸甸的,色澤淡雅的雪青色長穗子從半敞開的荷包邊口露出穗尾。葉扶琉把長穗子仔細打理整齊,指尖碰了碰瑩潤的玉牌表麵。

她抱著小楠木箱子坐在拐角處的廊下。

這處角度刁鑽,遊廊拐角的大片陰影遮擋身形。她能看得見自家庭院和隔壁木樓,各處的人一眼望不見她。於葉扶琉來說,是個獨處的私密地。

手指撥了幾下七環密字鎖,刻有密字的銅環滴溜溜地打轉兒L。

“官兒L,偷兒L。門不當戶不對,不甚相配。”

“魏家人辭官回江南歸隱。他不是官兒L了。”

“但還是皇親國戚。京城坐龍椅的官家是他魏家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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