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最後一件事好做。
她過去吹熄桌上蠟燭,在黑暗裡摸索著往床邊幾步,隔一層單布料摸到溫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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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帳子,勾著自家夫婿的手上床榻。
描金複帳放下了。
——
星光閃爍。
今夜天幕裡的星辰格外耀目,星光從半開的窗縫泄露進屋裡,奇異地閃了閃。
垂落的帳子密密實實,遮掩住裡頭細微響動。
二更時分,動靜稍歇,屋裡響起親昵的私語聲。
“時辰還早,為什麼催我睡。我不要睡。”
“不早了。天明時還要給長輩敬茶。鬨騰得起不來身,你家幾個阿兄如何想?”
“彆跟我說道理,我就問一句,你行還是不行。”
“……”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帳子裡悄聲悶笑,“從前在五口鎮時,姓沈的話裡話外說你不行。三郎,你行不行,行不行?……”
這下真正到深夜了。
夜深人靜時,帳子裡消停下來。葉扶琉抬手掩住嗬欠,困倦得眼淚汪汪。
“好困,五更還得起來敬茶……”
“現在想起敬茶了?”魏桓不輕不重地握住四處亂探的手腕,塞進被窩裡,再把軟被一層層裹緊,被角壓在身下。“睡了。”
兩人相擁睡下。葉扶琉睡夢裡不老實,無論什麼姿勢睡下,醒來不是壓在人身上就是霸了整張床。她自己也知道,睡下的姿勢刻意規規矩矩的,側身攏手,小巧的下巴搭在身側郎君肩頭,睡相極為乖巧。
但乖巧的隻有睡相。剛剛洞房花燭的新娘子興奮地睡不著。
“三郎,說說看,你從前是什麼樣的。”
“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沒見過你在京城時的樣子,聽二兄陸續說起幾樁,你性子似乎變了不少。從前行事如風如雷,不像如今處事過水無痕,沉著不驚。”
魏桓在黑暗裡無聲地笑了下,“從前在京城時確實鋒芒畢露。當時你不在京城,是我之幸事。”
“嗯,怎麼說?”
魏桓把懷裡的溫軟身軀摟近了些。
相差七歲有餘。若她在京城……
“我少年時很是紈絝了一陣,那時聲名不算好。你若跟隨長輩在京城,多半會避開我。好了。”
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大好良夜,何必費功夫亂想些有的沒的?我們如今就很好。”
葉扶琉似乎被說服了,蜷在被窩裡安靜了好一陣。
就在魏桓幾乎陷入淺眠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好想看看三郎當年的樣子呀。”
魏桓從淺眠裡醒轉,聲音裡帶出幾分睡意。“有什麼好看的。那時性子不算好。”
“哪裡不好了?”黑暗帳子裡,葉扶琉吐氣在耳邊,滿懷期待,“性子再張揚肆意些,也還是三郎呀。明早肯定還會給我家長輩敬茶的。隻不過我說‘還要還要’,那個三郎肯定
不會勸我節製,而是直接把我按倒……唔唔。”
魏桓啼笑皆非,低頭尋到柔軟芳馥的唇瓣,把不省心的嘴給捂住了。
濡濕的親吻良久才分開,魏桓低聲道,“其實我也偶爾會想,如果……”
“如果什麼?”
“沒什麼。不可能的事,不必想。”魏桓不再往下說,安撫地拍了拍,“睡罷。”
葉扶琉累了,閉眼睡下。小巧的下巴靠在溫暖寬闊的肩頭,輕淺均勻的呼吸一聲聲回蕩,不知何時手臂從被窩裡掙脫,又大剌剌地壓在身側郎君的胸腹上,垂下的帳子扯開一道縫隙。
窗外星光閃爍。
格外耀目的星光,從半開的窗縫泄露進屋裡,映在床下兩隻一仰一覆的兩隻空杯處,又透過縫隙映進帳子,奇異地閃爍個不停……
星光隱於晨曦亮色。
雄雞叫起的同時,葉扶琉從沉睡中醒來。
晨光透過半開木窗,映出床上郎君的輪廓。
人顯然已經起身,帷帳左右撩開,讓晨光進來,此刻正背靠床頭坐著看書。
葉扶琉頓時安了心。沒把人擠下床,也沒把人捶醒、踢醒,這個新婚夜睡得不錯!
她懶洋洋打個嗬欠,準備起身去師父房裡敬茶。
但就在打嗬欠的瞬間,她突然察覺……似乎哪裡不對勁。很不對勁。
為什麼三郎坐在帳子裡,自己卻蹲在屋簷下?
視線居然能越過床前的遮擋屏風,直接俯視往下看到床上的人?
等等,這個前後左右同時收入眼底的詭異視角又是怎麼回事?!
葉扶琉震驚地撲扇了兩下翅膀,站起身來。
“咕?”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有個中氣不足的蒼老嗓音歎道:“桓兒,是老夫。身上傷勢今天可好轉些了?你們這些不省心的少年人啊。”
五十來歲的清矍老者推門進來。
床上坐著的年輕郎君不能起身,頷首行禮,“老師。”
晨光映亮少年郎君的眉眼。眉目清俊,身姿修長,穿一身近乎墨色的深青色寢衣。
眼睛倒是絲毫未變,瞳色比普通人深,直視時顯得濃黑專注,葉扶琉一眼便看出是魏桓本人。
就是精氣神感覺不同,肩胛輪廓略顯單薄,年紀小了六七歲的樣子……
人坐在床頭,左邊胳膊層層掛著裹傷綁帶,雪白綁帶隱約顯出血色。
葉扶琉:喲!
瞧著像當初魏桓試驗火炮炸了膛,躺家裡半個多月不能動彈那陣子?
剛才發現身上多了倆翅膀、蹲在屋簷下的茫然很快消散了。她心裡琢磨出點門道,反倒不慌不忙起來。
昨夜入睡前想著見一見京城時年輕的魏三郎,睜眼人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這其實是場夢境吧。
誰會在自己的夢裡害怕來著?
葉扶琉懶洋洋伸了個懶腰,順道瞥了眼自己翅膀。
謔,好一隻灰白羽色大肥鴿。
她心裡一動,翅膀便展開飛起,撲啦啦穿過敞開的窗欞,筆直飛到魏桓床邊,收攏翅膀往前跳兩跳,歪了下頭,從下往上好奇打量,“咕咕咕!”
少年魏桓果然低頭看了她一眼,修長手指伸過來,撫摸幾下長羽翅,又輕輕地撓了撓脖頸細毛。
葉扶琉:“咕咕咕?!”
烏溜溜的圓眼睛不受控製地眯起。
救命,好、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