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無責任腦洞向·番外三(1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2643 字 4個月前

“你這次僥幸撿回一條命來。若是那火炮炸膛的角度再刁鑽些呢?你還能不能跟我當麵笑說無事了?”

“工部花了大價錢做的兩門火炮當場作廢,這還不算,連山頭都崩下一快!你們兩個挑選的好地方,從皇城北門樓登高遠眺,可以直接看到被你們炸塌的那爿山頭!這幾天彈劾奏折不斷,為師給你帶來幾本,你自己看看!”

謝相坐在對麵,含怒扔去幾本黃絹封皮奏本。

臥床的少年郎君翻開一本,隨意打量幾眼。

“咕?”葉扶琉往前跳了幾跳,想湊過去細看,魏桓已經把彈劾奏本合攏扔去旁邊,隨手摸了摸大肥鴿的油亮羽翅。

“讓老師為難了。這次火炮意外炸膛,一來,射程計算或有失誤;二來,實造尺寸或有誤差。下次試煉時,我們必定把火炮再拖遠些。”

“你還想有下次?”謝相瞠目片刻,掀開被子,“看看你自己這一身傷,先站起身再和老夫嘴硬!”

葉扶琉:“咕?!”

原本被青色錦被遮擋住的,觸目驚心的傷勢完全顯露出來。

裹傷的綁帶除了綁住左臂肩胛手肘,竟還一圈圈地從胸口肋骨往下綁緊。腰腹,後背下方,整條左腿,都嚴嚴實實地裹牢,處處血色隱現。

葉扶琉的烏黑眼睛瞪得滾圓。

火炮炸膛的威力竟如此巨大,除了露出來的臉和右臂是完好的,被褥裡的身體其他部分幾乎都裹得動彈不得。

如此重傷,短短幾年之後,從二十六歲的魏桓嘴裡說出來時,怎麼就成了一句輕描淡寫的“傷了左手?”

“這些彈劾奏本壓在老夫手裡,你暫時不必擔憂在禁軍的職務。但宮裡太後娘娘那處必然會得知,或有訓誡,老夫無能為力,隻能你自己去應對。”

謝相事務繁重,坐不了片刻,探視完傷情,便匆匆起身走了。

魏桓目送老師離去,唯一完好能動的那隻手抓了把小米,灑在床沿。

葉扶琉不受控製地跳過去啄小米。半把小米入肚才戰勝鳥兒搶食本能,轉回來跳上少年郎未受傷的右肩頭,目不轉睛看他書寫紙箋。

魏桓停筆失笑,“倒像看得懂似的。”

放下筆,抬手輕柔撓了撓羽毛,喚這隻灰白羽大肥鴿的名字,“灰間羽,吃飽喝足,那就你去罷。替我送封信去我那好友明章處,問問他的傷勢如何了?”

葉扶琉撲棱翅膀,鴿子短喙蹭了下臉頰。“咕咕!”

不認路,不去!

床邊的大肥鴿怎樣都不肯去,隻蹭頭撒嬌,再催促時去便叼手指,魏桓無奈換了隻純白色的鴿子送信,敲了下灰間羽的腦袋,“光吃不乾活?”

魏大的聲音在門外道,“郎君,宮裡來人了。說奉了娘娘口諭。”

魏桓收起紙箋,“扶我起身。”

床邊有一架木輪椅,他在魏大的協助下挪去輪椅上。氈毯蓋在胸口,遮擋住大部分傷勢,端端正正坐迎宮廷來

使。

但木輪椅本身已經透露了傷勢程度。宮裡來使是一位白麵無須的錦袍公公,看起來平日極熟悉,見麵就咂舌不已。

“哎喲喲,三郎怎的傷成這樣?可把娘娘急壞了。宮裡正在替三郎議親,原本鄭家就不大樂意,如今這樣,還如何議得下去?”

魏桓撫摸著鴿子羽翅,淡淡說,“議不下去,就不議了。娘娘是皇家至為尊貴之人,我不過是江南魏氏子,父兄聲名不佳,不得京城大族青睞,實不必勉強。——你原話轉給娘娘便是。”

公公還要再勸,魏桓已經轉開話題,抬手灑了把小米,吸引三五隻鴿子撲棱棱飛來輪椅上,“餓了?再吃點。”

“咕咕咕!”天下哪有不肯吃的鴿子!

周圍爭食的鴿子羽翅遮蔽了魏家主人的大半眉眼,魏桓不再說話,宮廷來使自覺告辭。

鴿子的眼睛耳朵實在好用,葉扶琉站在少年郎君的肩頭,輕易便看到走去門外的錦袍公公停步回頭,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分明是高攀而來的好婚事。娘娘為兩家聯姻花費了多少心思,如今這火炮一炸,可惜付之東流嘍。”

葉扶琉好奇地盯著看。站在門口還說這麼大聲,這廝是故意的吧?

魏桓果然聽到了,隔著屏風道,“娘娘看中的鄭家千金,是當朝計相[1]鄭公之獨女,以門第來說,確實是魏家高攀。但鄭公和家師的政見相背,朝堂中互相攻訐,我以為這樁婚事不妥當。——勞煩公公再把這句原話轉給娘娘。”

宮廷來使搖著頭出去。“三郎這番話讓娘娘傷心呐。當初娘娘讓三郎拜在謝相門下,不過是想要替三郎尋個出名的老師,學些詩詞文章罷了。如今怎為了個外人,反倒推拒了娘娘的好心打算……”

魏桓未應答。指腹緩緩撫過鴿子光滑的羽翅,黑沉的眸光定在虛空某處,許久不動。

耳邊的觸感令他回過神來。

灰白羽大肥鴿的短喙在啄他耳朵。

魏桓失笑,抬手去擋,“頑皮。”

魏二送客回來,低聲道,“鄭氏女是娘娘張羅的第三家了。雖說不合適,但三家全都被郎君拒絕……要不要寫書一封送去宮裡解釋?”

魏桓把撲棱著翅膀的大肥鴿從肩頭捉去懷裡。

“我自小在娘娘身邊養大,娘娘對我知根知底,我的交友喜好、飲食口味俱都清楚。為何在親事上,連續張羅三家都不合適?鄭公在朝堂上和我老師政見相斥,勢同水火,娘娘不知?”

魏二一怔,沒說話。

魏桓又撒了把米粒給地上鴿群,“計相位高權重,分攬財政,對娘娘大有好處。娘娘許出去我的婚事,魏家和鄭家聯姻,鄭公自然從此和娘娘一路。”

魏二歎了口氣,道,“娘娘算得是不錯。但郎君身為謝相親傳弟子,娶了鄭公之女,以後又如何麵對謝相?”

“所以火炮這一炸,炸得適逢其時,再好不過。”魏桓低頭看自己身上處處包裹的帶血紗布,坦然自若說出打算:

準備一下,輪椅推我出去,就這樣去京城最熱鬨的幾條街市轉一轉,隨意進幾家醫館,把我的傷勢傳出去。若有人私下裡問你們,便說我手腳俱廢了。”

魏大魏二:“……”

“京城看我不順眼的紈絝子弟不少,過幾日必然傳得沸沸揚揚。你們領人盯著最大的幾處酒樓茶坊,若遇到肆意議論之人,當場拖出去狠打一頓,把事情鬨大。”

魏大魏二:“……”

魏二有顧慮:“事情鬨大倒是容易,但流言傷人,郎君手腳俱廢的傳言出去……以後如何收尾啊。”

魏桓不甚在意道,“你們把人名記著。待傷好後,我親自尋上門去,把肆意議論的那幾個拖去街上再狠打一頓,人來人往,看在眼裡,流言自破。”

魏大眼前一亮,大讚道,“好計哇!”

魏二從背後給了魏大一手拐,“郎君慎重。如此一來,娘娘心裡必然有想法了。”

魏桓手托著灰白肥鴿子,示意魏大推動輪椅行往桌前,

“宮裡張羅的人選被我連拒三次,娘娘此刻沒想法?”

魏二閉嘴不言,同魏大一道行禮出去。

眉目清俊的少年郎君坐在桌前,提筆寫下兩行字,漸漸停筆,默然盯著桌上的半張書信。

葉扶琉從他的懷裡掙脫出去,蹦跳幾下,站在紙上。

開頭寫下:“長姊見信如晤,弟三郎頓首。鄭氏女之事,有勞長姊鳳體牽掛。然則天時不當,事終不成,弟心懷愧疚尤甚……”

桌上的大肥鴿伸出爪子,毫不客氣一腳踩住“愧疚”兩個字,烏溜溜的圓眼睛歪頭看他一眼。

下一刻,灰白羽大鴿子抖了抖腳,三叉腳趾噗地踩進墨跡未乾的字跡當中。沾滿墨跡的腳印仿佛一個大叉,正好劃去愧疚兩個字,然後原地神氣地跳了幾跳,把整句“弟心懷愧疚尤甚”踩得亂七八糟。

魏桓啞然片刻,喚這隻肥鴿的名字,“灰間羽,你也覺得我無需愧疚?”

烏黑的圓眼睛眨也不眨,堅決點頭,“咕咕咕!”

魏桓失笑出聲,隨手把紙揉成一團,扔去字簍裡。

“明章那邊還是得寫信知會一聲。免得手腳俱廢的消息傳出去,他當了真,引他急眼。”

給好友的兩行短信寫完,他取一塊細布,把桌上四處踩出的三叉墨腳印擦淨,再次和灰白羽大肥鴿商量,“還要吃多少小米你才肯去送信?”

葉扶琉站在肩膀上,堅決搖晃腦袋表示拒絕,“咕咕咕!”

夢裡變成鴿子不說,吃你家幾口小米還得飛出去乾活,這夢也太勞碌命了吧。

但竹筒還是捆去腳上。輪椅轉去窗邊,溫暖的手指摸了摸羽翅,往窗外托起鴿子,“去。”

或許平日裡經常訓練兩處來往,胖鴿已經不受控製地展翅撲騰,眼看就要循著本能飛起。

葉扶琉湊過去,趕在起飛前夕,短喙蹭了蹭少年郎君的臉頰。

她醒了。

醒來時還是深夜

身側郎君正和她在被窩裡相擁入睡。她的手腳都壓在魏桓身上,稍微動一下,他便醒了。

“怎麼了?”魏桓握住她結結實實壓在他胸腹間的手腕,想放回身側。

葉扶琉轉身趴著對他,聲音裡猶自帶幾分睡意,“剛才做了個好怪的夢……夢到從前的你了。”

魏桓捏了下她睡得緋紅的軟撲撲的臉頰,“夢裡從前的那個我是什麼樣子的?”

“雖然行事也算張揚肆意,卻不是我想象裡的那種跋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