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報恩(1 / 2)

馬球比賽並不要求兩隊人數對等,有時候人多了配合不好,反而雜亂,故而隻要自己願意,一挑十也不是不行。

所以當白隊抬下去兩個之後,比賽繼續進行。

但他們顯然不是那種可以一挑十的,少了兩人越發勢弱,沒一會兒工夫又被下了三球。

球賽以先進十五球者獲勝,眼見差距拉大,白隊漸漸急躁起來。

正當白隊的球員借著地勢之利先一步趕到球旁,突然地麵狂震,抬頭一看,正對上裴戎那張須發亂飛的大臉。

“怕死就讓開!”裴戎轟隆隆縱馬疾馳而來,揮舞著球杆哇哇大叫,氣勢驚人,聲震雲霄。

人要臉樹要皮,那白隊球員被如此輕視,驚恐之餘也升起一股怒氣,一咬牙,竟使出全身力氣,猛地朝反方向將球甩飛。

我拿不到球,你也彆想拿到!

“當心!”

伴著不知誰的一聲驚呼,那球竟朝著女眷們所在的看台上飛去!

比賽中用的是實心木球,質地堅硬沉重,哪怕已經飛了一段距離也相當有力,若給它打實了,必然頭破血流。

一位小娘子正同姊妹說笑,忽聽呼聲四起,眼角的餘光竟瞥見一顆木球呼嘯而來,頓時驚得花容失色。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纖細的身影突然從旁邊座位上躥出,三步並兩步搶過來擋在她身前,反手握住了木球!

“啪!”

一股巨力襲來,馬冰整個掌心瞬間麻木,她悶哼一聲,曲臂轉腕順勢卸去部分力道,仍被震得手臂酸痛。

徒手接球?!

彆說場上的球員,就是來看比賽的也大多知道那玩意兒隨便一扔威力多大,她竟然徒手接球?!

眾人隻是一想,便紛紛覺得自己的手臂好像也跟著疼起來。

無人不愛力挽狂瀾的大英雄,整個馬球場先是一寂,繼而爆發出熾熱的聲響,驚叫聲、歡呼聲、叫好聲交織在一起,如海浪般從四麵八方襲來。

馬冰頂著眾人熾熱的注視將球丟在地上,右手手腕輕輕活動幾下,緩緩吐了口氣,轉身去看身後的姑娘,“沒事了。”

被她護住的女孩兒稚氣未脫,不過十三四歲模樣,正死死抓住小姊妹的手,呆呆望著她。

原本球員們隻是擔心出事,見此情形也跟著鬆了口氣。

隔得遠,看不清究竟是誰如此大發神威,但沒出大事就好。

可看到接球那人的身影後,謝鈺禁不住低呼出聲,“二……馬姑娘?!”

元培一聽,直接衝到始作俑者麵前,用球杆指著他勃然大怒道:“混賬,你是打人還是打球?!”

敢動我們開封府的人,活得不耐煩了!

看台距離球場很有一段距離,一般來說即便球飛出去也是強弩之末,傷不了人。可剛才那球……可見他用力多大!

要是被打中還了得?

被指的那人原本還有點後怕,可元培如此強勢,他乾脆梗著脖子犟道:“球場如戰場,一時失手也是常事。”

“放屁!”元培罵道,“你那是失手?分明是輸不起!”

真當大家都瞎啊,方才他明明是故意甩球,這種行為在球場上最令人不齒。

主人暴怒,座下馬匹亦被感染,紛紛打起響鼻、尥起蹶子,相互間推搡起來。

黑白兩色球服迅速從場地四周向這邊彙攏,你推我一把,我罵你一句,眼見就要打出真火。

馬球比賽難免摩擦,曆來從打球演變為打人的場麵屢見不鮮,故而都會設立專門維持秩序之人。

見此情景,場外一乾甲胄齊整的守衛紛紛下場拉架,場上越發擁擠不堪……

另一邊,場邊的太醫們已拎著藥箱爬上看台,著急忙慌要替馬冰看手。

坐在這裡的非富即貴,任誰出了事故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馬冰渾不在意道:“沒什麼,你們倒是先替這位小娘子瞧瞧,怕是被嚇著了。”

這些年她四處摸爬滾打,頭破血流的時候多著呢,這算什麼。

一位太醫看著她迅速紅腫起來的手腕皺眉,“姑娘莫要逞強,你這腕子怕是有些錯位,須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對方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揉捏幾下,然後突然用力一扯一推,伴著一聲筋骨悶響,麵不改色道:“好了,歸位了。”

眾太醫:“!!!!”

你是鐵打的嗎?

都不知道疼的嗎?!

“姐姐,”方才被救的小姑娘終於回過神來,小臉兒煞白地上前行禮,“多謝姐姐相救。”

馬冰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沒事了,沒嚇到吧?”

小姑娘抿著嘴兒搖頭,又去看她的手腕,眼眶都紅了。

她不小心撞一下桌角都好痛好幾天呢,這得多疼呀!

馬冰索性將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替她理了理劉海兒,笑了下,轉身走了。

那小姑娘捧著手追了兩步,又傻乎乎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兒,突然俏臉緋紅,兩隻小鹿似的圓眼睛裡迸發出奇異的神采。

這就是母親說過的,會護著我的大英雄吧?

我果然遇到了!

不過她顯然忘記了一點,母親說這話是為了挑女婿……

不等馬冰落座,趙夫人就拉著她念叨起來,“哎呀你這孩子真是要嚇死我啊,你到底怎麼想的?不怕嗎?不疼嗎?”

她本是個才女,現在竟也有些語無倫次了,想抓過馬冰的手來瞧瞧,又怕弄痛了她,很有些不知所措。

旁邊幾個相熟的貴婦有心關懷,一時竟插不上嘴。

看來這位馬姑娘同趙夫人當真關係匪淺……既如此,正好她受傷,回頭就讓家裡人準備些補品,借著關懷的名義走動起來。

不錯,就這麼辦。

馬冰摸摸鼻子,使勁把胳膊往後藏,小聲心虛道:“就碰了下而已,不痛的。”

“還不痛啊!”趙夫人指著她粗了一大圈的手腕倒吸涼氣,“還不快讓太醫過來再瞧瞧,彆是傷著骨頭了。”

“我就是大夫啊。”馬冰啞然失笑,“真的沒事。”

趙夫人看著她,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麼,最後狠狠往她額頭上戳了一指頭,“你到底怎麼想的?!”

馬冰幾乎忘記上次被人這樣關懷是什麼時候,就覺得胸口暖漲漲的,喃喃道:“還是個小姑娘呢,砸壞了可怎麼好……”

趙夫人簡直都要被她氣笑了,“你也是個小姑娘啊!”

馬冰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對哦,好像,好像我也……

這麼久沒人提醒,她早都忘記了。

大約過了兩刻鐘,球場上的騷亂才漸漸平息,比賽繼續。

裴戎瞅著看台,摸著胡子拉碴的下巴饒有興致地問:“這是誰家小娘子?端的威猛。”

旁邊就有人笑,“您可彆對著人家這麼說。”

威猛,誰家小娘子愛聽這樣的誇讚?

罵完人的元培打馬過來,聞言與有榮焉道:“那是我們開封府的大夫二兩。”

“二兩?”裴戎茫然道,“這算什麼名字!”

另一人道:“身手著實不錯,難得又有膽識,空手接球竟沒出什麼事兒……”

裴戎讚同道:“不錯,趨利避害人之本性,尋常人躲都來不及,哪裡還能像她那般救人。”

這麼好的孩子,拉來做個兒媳婦多好!

嗯,讓他想想,家裡可還有適齡的崽子?

謝鈺看著看台上的人,眉頭不自覺擰了起來,罕見地沒接裴戎的話。

馬球打在人身上有多痛,他最清楚不過。

絕不會是沒事。

然後眾人就發現,比賽重新開始後,黑隊的攻勢驟然加劇。

“哎呀世子突然打得好凶!”

“是呢,哎呦呦不敢看了……”

世子?

哪個世子?

據說今天場上一共有兩位世子呢。

馬冰下意識向場內看去,就見謝鈺似一柄利刃,徑直驅馬直衝,他好像根本就沒有將擋在前麵的對手放在眼中,馬速不減,揮杆就打。

古來征戰之中,威力最大最迅捷者莫過於騎兵,由此可見馬匹全力衝鋒時的可怕,一旦撞上,非死即殘。

眼見謝鈺一點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對方球員瞳孔劇震,本能提起韁繩調轉馬頭,下一刻,兩人雙騎便擦肩而過,他甚至能感覺到謝鈺的衣角擦在麵頰上帶來的細微刺痛感。

謝鈺衝出去老遠,他才勘勘回神,看著地麵濺起的煙塵難以置信:“他瘋了嗎?”

要是自己不退,大家都要橫著下去!

他不怕死的嗎?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黑色閃電從他身邊掠過,空氣中留下元培的譏誚,“懦夫!”

那人:“!!!”

你們黑隊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我招你們惹你們了?

這破球,真是一刻都不想打了!

說話間,謝鈺已經搶到球,可就在大家都以為他要射門時,卻見球杆微微一偏,那球竟徑直朝著一名白隊球員飛去!

此人正是方才故意甩球以至誤傷馬冰的季芳。

“啊!”

季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右肩劇痛難當,連帶著半邊身子都麻了,右手拿捏不住韁繩,當場摔下馬去。

“季芳!”

“哎呀讓開!”

有兩個靠得近的白隊球員躲閃不及,馬匹相撞,哎哎呀呀間也都成了滾地葫蘆。

而就在這個空檔,裴戎輕鬆勾走木球,抬手轉給元培,後者長驅直入輕鬆入門。

又得一分。

季芳被摔得眼冒金星,捂著肩膀滾在地上,忽覺眼前一黑,抬頭一看,謝鈺打馬過來,居高臨下俯視著,神情冷漠。

“謝鈺你這瘋子,想殺人嗎?!”他怒道。

謝鈺平靜道:“球場如戰場,一時失手。”

季芳就覺得這話好他娘的熟悉,再一尋思,可不就是自己剛才的狡辯麼?

“你!”

針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他剛才胡亂用這話搪塞彆人,現在也輪到彆人搪塞自己了。

忒堵得慌!

“子質,他也是無心之失,你這麼做未免有些過了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