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顧兩家交換了庚帖,開始找人算吉日下定。
謝慎禮的親事本就備受矚目,柳老夫婦是他先生師娘,他們一動,還帶著媒人出城,大夥自然都盯著。
不到午時,媒人喜氣洋洋回城,大夥便知,這親事,終於還是成了。
可不是,琢玉書院的山長夫婦出麵,這門親事,顧家怎麼也要給幾分薄麵。
前有顧馨之自力更生開鋪又拒婚,後有諸位布坊掌櫃的美言,加上謝慎禮的多番引導,大街小巷雖有種種議論,卻終於不再認為兩人早有私情,大都隻是感慨好事多磨、謝先生終於得逞所願雲雲。
謝慎禮自是滿意不已,卻有人滿腹惆悵。
這人,自然是謝宏毅。
他因得罪小叔謝慎禮,在臨考前幾個月,被小叔從琢玉書院拎出來,攆至百裡之外的桃李書院。
舟車勞頓不說,環境、師生皆是陌生,加上心情苦悶,壓根無法好好讀書。
渾渾噩噩拖到七月,小叔終於派人來接他。
算了下,趕回去也差不多該秋闈了,小叔總歸是心軟,要接他回去備考。如是,即便一路顛簸,他的心情也是極好的。
不想,剛進家門,母親鄒氏就撲過來哭嚎訴苦,細聽之下,才知是小叔與顧馨之的親事。聽說小叔使媒人去顧家提親,卻被拒了,他心中竟暗自竊喜。
與分彆多日的明婉好生溫存了幾日,他方要專心複習,卻又聽說小叔再次去求娶——竟是誓要娶人進門的架勢。
他正惴惴不安,轉頭小叔就迎來二次提親被拒。
他大鬆口氣。也是,以顧馨之和離時的決絕,想來,他不需要麵對前妻成為自己長輩的尷尬……
再然後,他便帶著這種竊喜莫名的心情,踏入秋闈考場。
不想,竟名落孫山。
想他在琢玉書院時,是人人稱頌的才學之士,是備受期待的會試選手——怎會落第?!怎會連鄉試都過不了?!
謝宏毅不敢置信,反複詢問去看榜的奴仆,後者被問的猶豫了。
鄒氏見狀,立馬再派一波人去查看。
謝宏毅木然坐下。
張明婉忙柔聲安慰:“許是下人看錯了,夫君彆慌。”
鄒氏柳眉一豎:“你這什麼話,肯定是看錯了,我兒怎麼可能落——呸呸呸,反正我兒肯定是名列前茅。”
張明婉頓時紅了眼:“娘,妾身隻是擔心夫君,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什麼叫許是?”
“妾身——”
“夠了!這有什麼好吵的?”謝宏毅微怒。
鄒氏倆人連忙噤聲。
謝宏毅難得發怒,屋裡一時陷入安靜。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前去看榜的奴仆。
仿佛過了許久,屋外終於傳來急促腳步聲。
謝宏毅眼睛一亮,立馬坐直身體,張明婉也巴巴看向外頭。
鄒氏更是急急衝到門口:“怎樣?怎樣?是第幾名?”
“稟、稟大夫人,”答話的奴仆氣喘籲籲,吞吞吐吐道,“奴才、奴才……”
鄒氏氣道:“你會不會說話?!”
奴仆心一橫,低頭道:“奴才、沒看到少爺的名兒。”
鄒氏大怒:“什麼叫沒看到?!你眼瞎——”
“不要再說了!”謝宏毅鐵青著臉站起來,“還嫌不夠丟人嗎?!”說完,甩袖便走。
張明婉連忙追上去:“夫君!”
鄒氏也唬了一跳,想追,看到屋裡一堆奴仆丫鬟,登時羞惱:“都愣住乾嘛?沒事做了是嗎?”
……
大房這邊愁雲慘淡,轉頭,西府那邊就使人傳來消息,說謝五爺親事定下來了,讓管家的二房準備小定禮。
鄒氏氣得不行,想鬨,想到各族老已經默認了此事,娘家最近好像也惹上麻煩,估計沒精力搭理她,隻能憋著。
還不敢告訴謝宏毅,更是叮囑下人,不許告訴他這事,生怕他心裡彆扭。
謝宏毅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比不上五叔謝慎禮,但較之常人,已是優秀非常。雖然下場晚,但一路過關斬,隻等這次鄉試過了,明年便能下場會試,然後出仕——不曾想,竟折在這小小的鄉試裡。
他差點一蹶不振,好在,有張明婉小意溫柔的安慰,他慢慢緩了過來。
想到母親許是要擔心不已,他想了想,便走出院子,信步走向鄒氏獨居的院落。
沒走幾步,便遇到兩名灑掃丫鬟,視線躲閃、緊張行禮。
謝宏毅心下彆扭,目不斜視徑自走過去。
再走數步,又遇到平日多有接觸的小管事,同樣神情緊張、小心翼翼。
謝宏毅心中隱怒,胡亂應了聲。
行至鄒氏院落裡,看到廊下丫鬟仿佛驚嚇般的神情,他的怒意登時無可忍耐,抬腳就踹:“看到主子不會行禮嗎?”
小丫鬟撲通跪下,忍淚道:“大少爺恕罪,奴婢知錯了。”
謝宏毅重哼一聲,抬腿便要進屋,另一丫鬟下意識要攔,看到旁邊跪著的人,咬牙低下頭。
謝宏毅不曾發現。
這個時間點,鄒氏向來已經午歇起來理事,自然是方便的,再者,他來看自己母親,有何不方便的?所以他徑自往裡走。
“……跟我有什麼關係,如今管家不是你二房嗎?你跑來問我作甚?”
謝宏毅頓了頓。這是有客?
就聽二房嬸子莫氏的聲音道:“話不是這麼說,當年馨之的各項禮數都是你經手的,如今我要準備,不得比照著你的單子來嗎?”
謝宏毅準備退出去的腳步一頓。馨之?馨之的什麼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