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沒錯, 老娘對你的‘喜歡’就如天上的浮雲, 說散就散。
葉姝說完話就迅速撤回至自己原來的位置,托著下巴,對宋清辭甜甜地笑起來。她這可不算是耍脾氣, 她是在對她的魔頭‘男友’儘說情話的義務。
宋清辭眸光在葉姝的臉上逡巡之後, 他便側首,掩唇輕咳了一聲。
葉姝看著宋清辭的嘴角有壓抑不住的弧度, 便有種惡作劇得逞的愉悅感, 笑得更開心起來。
宋清辭在她哈哈樂的時候, 已經調整好神色,繼續平淡了。
對於她的土味情話,宋清辭沒有給予任何直接的言語上的表態,隻是催葉姝好生吃魚, 彆在飯的時候說話。
“小心嗆著。”
“咳——”
葉姝本來還在哈哈笑著, 聽完宋清辭警告後, 瞬間表情凝滯。
她——卡——刺——了!
大魔頭這張烏鴉嘴,真夠黑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葉姝忙喝水想把刺順下去, 奈何不好用, 又跟店家要了粥和饅頭, 想要把刺噎下去, 最後也沒成功。
有梗在喉的感覺太不舒服了,葉姝不停地想咳嗽。
“張嘴。”宋清辭輕捏住葉姝的下巴。
葉姝愣了下,看著宋清辭慢慢靠近的俊臉, 像一隻被貓掌控的老鼠,立刻嚇得僵硬身體。她一邊把眼睛慢慢睜大,一邊乖乖地張嘴。
宋清辭看看清楚遇刺的位置後,問店家要了一雙細筷子,讓葉姝彆亂動。
葉姝馬上下意識動了一下,還咳嗽一聲。
宋清辭令葉姝重新張嘴,等他數一二三後,再立刻把眼睛閉上。
葉姝應承,仔細聽宋清辭數數,但她還不及聽到‘三’的時候,就感覺到有東西快速地在她口腔裡掠過。葉姝本能地捂脖子,又咳嗽起來,隨即他就委屈皺眉地看向宋清辭。葉姝正要提醒他手抖了,居然亂戳她嗓子,便忽然感覺自己嗓子裡的那根刺好像不見了。
“還好不深。”宋清辭放下筷子道。
葉姝看桌上那根被宋清辭取出來的小魚刺,並不大,很細。用筷子在狹窄的口中精準地夾出這麼小的魚刺,且沒有絲毫傷到她,這技術可不簡單。葉姝在佩服大魔頭手法的同時,忽然非常好奇大魔頭的武功到底精深到什麼程度。
說起來她從認識的大魔頭到現在,從沒感覺到他身上有一點內力,也太過善於隱藏了。如今他唯一露出的破綻,大概就是取魚刺了。這事兒看似簡單,但可不是一般書生能做得來的活兒。
葉姝扭頭看著端坐在自己身邊的大魔頭,著一襲華貴的月牙白錦袍,坐著的時候脊背挺直,渾身上下都透著清雅矜貴。他在淩雲堡這種地方,就像是一隻立在雞群裡的鶴,與周遭格格不入。
淩雲堡內的住戶大多都是練武粗人,家眷們也沒什麼太多規矩講究。像宋清辭這種**行走的雅人,在淩雲堡極為少見,加上他麵容姣好,本就容易吸引的目光。如今他在街上一走,不論男那女女女皆會側目瞧他。
因為經曆剛才跪地事件後,葉姝再上街的時候就在臉上蒙了一塊麵紗。受人跪拜這種事,感覺一次爽一回就行了,如果走哪兒人都跪哪兒,反而是麻煩事。再說她想看熱熱鬨鬨的街道,那些西人見了她就四處逃散,因此清冷下來的街道就沒什麼好玩兒了。
現在太陽有點大,自然是樹蔭下涼快些。
葉姝瞧見那邊有炸芝麻球的,讓宋清辭在梧桐樹下等著,她去去就來。
“喲,這是哪兒來的俊俏小哥兒!”
葉姝帶著莊飛站在炸芝麻球的攤販前,正準備在付錢。忽聽此言,她聞聲望過去。
人還未出現,聲音先喊出來了。緊接才見一名穿著朱砂色裙子的女子,豪爽地邁著大步地從街邊的首飾鋪走出來。
她身後有八名隨從,整齊的分成兩列跟隨。乍看之下,倒是十分有氣派。
莊飛站在葉姝身後,瞧見來人後噗嗤樂了。
葉姝從莊飛這表現看得出來,原主應該也認識這名女子。
女子已經快步行至宋清辭麵前。她人長相有幾分秀氣,眉眼散發的氣息卻分外囂張。梳著半頭的飛仙髻,頭戴重重疊疊牡丹樣紗花,腦後係著的紅發帶正被風吹得飛揚。
“小哥兒從哪裡來?叫什麼名字?”女子直勾勾地盯著宋清辭,眼珠子都快按在他臉上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有人調戲大魔頭了,這種戲可不常見,要珍惜觀賞。
葉姝從攤販手裡接過紙包的芝麻球後,就拿了一塊塞進嘴裡,哢嚓哢嚓吃起來。
莊飛趕緊湊到葉姝跟前,小聲詢問葉姝要不要去阻止。
葉姝邊繼續看戲,邊拿了一個芝麻球塞進莊飛嘴裡。
莊飛立刻明白了,她家姑娘還想再‘醞釀’一會兒。
“鳳丫頭這次可膽兒肥了,敢和姑娘搶男人,噗……”莊飛已經快要憋不住笑了。
當事的女子還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誰,仍一臉貪婪地欣賞宋清辭的樣貌。她等了會兒,見對方隻拿冷淡的眼神看她,卻不說話,疑惑了。
“小哥哥難道是啞巴?那怪可惜的,不過沒關係,小哥哥隻要有這張俊臉就夠了!”女子說罷就嘻嘻笑起來,伸手要去摸宋清辭的臉。
因為宋清辭身量比較高挑,她還特意踮起了腳。她滿臉歡喜的樣子,很像是溜進蟠桃園的孫悟空,突然看見了整座園子裡最大最好的那顆美桃子。
宋清辭立刻斯文地後退一步,依舊身如玉樹地矗立著。
“姑娘請自重。”宋清辭溫聲出言。
“天啊,小哥哥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小哥哥你隻要跟我走,我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你想要什麼就給你弄什麼。我保證會把你寵到天上去,不讓你跟我吃一點苦。”女子說罷就豪爽地拍拍胸脯,完全是一副調戲良家婦男的女流氓樣。
“多謝姑娘的好意,奈何在下已經有主。”宋清辭慢著語調解釋道。
“有主?誰?”女子一聽這話,眼神立刻淩厲起來,她不爽地抓住腰間的刀,便大聲道,“整個淩雲堡裡女人裡,除了我葉姐姐,就沒人能大過我去。我看誰敢跟我搶人,誰搶我就殺誰!”
宋清辭很配合地指向葉姝。
剛剛又塞了一個芝麻球進嘴裡的葉姝:“……”
女子立刻瞪向葉姝,飛快地奔到葉姝麵前,張口便道:“你的男人我要了!”
葉姝:拿走!快拿走!決不攔著你!
葉姝腹誹之際,發現宋清辭正把他那平淡又空洞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葉姝馬上正色咳嗽了一聲,扯掉自己臉上的麵紗。
“你還想要麼?”在對方驚詫的眼神中,葉姝故作嚴肅地質問。
“鳳姑娘膽子越來越大了呢。”莊飛跟著轉過身來,湊熱鬨地揶揄孫二鳳。
“葉、葉姐姐!”孫二鳳驚訝地張嘴半晌後,慌張地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她慌張地原地轉了一圈,然後丟臉的趕緊跑到宋清辭跟前鞠躬賠罪,再跑到葉姝跟前更加隆重地鞠躬賠罪。
街上人本就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都好事兒地湊過來圍觀。如今見是那每次出遠門回來必在堡中大鬨殺人的葉堡主,都驚呼喊起來,嚇得一片又片都老實跪地了。
葉姝怨念頗深地瞪著眼前的少女,一邊示意莊飛把這些人打發走,一邊默默把竹簽上插好的那顆芝麻球舉起,要塞進自己嘴裡。
“好吃麼?”宋清辭走到葉姝身邊來,輕聲問了一句。
葉姝馬上把插著芝麻球的竹簽遞向宋清辭,她本意是宋清辭如果想吃的話,可以接過竹簽自己拿著吃。
宋清辭直接張嘴,把芝麻球要進嘴裡了,隻留下一根光溜溜的竹簽子被葉姝握在手裡。
葉姝:“……”
這是什麼情況?好像是她在喂宋清辭一樣。
葉姝轉眸去瞧大家的神態,個個都眼神躲避不敢看,顯然這些人都已經被他們倆的‘甜膩’舉動給驚著了。
“葉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葉姐姐的人,要知道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孫二鳳看到這一幕後,更加知道自己闖大禍了,馬上誠心賠罪。
“葉姐姐是我不對,你彆生氣了好不好。”孫二鳳轉而再拉住葉姝胳膊,極儘祈求。
葉姝瞧她這架勢,猜測原主以前跟她的關係應該不錯。反正她調戲大魔頭的事,葉姝壓根就沒介意過,甚至想為她鼓掌。
葉姝就笑著用手指點了孫二鳳腦門一下,讓她以後收斂點就罷了。
“多謝葉姐姐。”孫二鳳開心不已,轉而不好意思地望向宋清辭,“那姐夫原諒我了麼?”
“亂叫什麼,誰是你姐夫?”葉姝反應飛快,又戳了孫二鳳腦門一下,這次比上次用勁兒了,“你是不是腦袋不夠用!”
她好想知道這個孫二鳳到底是誰養出來的傻子。
孫二鳳捂著腦袋愣了下,然後小聲嘟囔道:“我腦袋一直不夠用,這事兒葉姐姐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葉姝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偏這時候身側傳來一聲宋清辭的輕笑聲。
葉姝不解地看向宋清辭。
“一個孩子罷了,不必跟她計較 。”宋清辭勸道。
“你見過這麼大的孩子?而且就是這個孩子剛才要調戲你,擄你回家做夫君,請問孩子能乾出這種事兒麼?”葉姝忍不住和宋清辭理論,總之‘姐夫’這種叫法絕不能原諒!
宋清辭默然微挑了下眉,不再言語,顯然他對葉姝的話算是表達認同了。
葉姝忽然感覺那裡好像不對,再瞧莊飛等人看自己的眼神,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質問宋清辭的表現像極了在吃醋。
孫二鳳這時候便跪下來,抱著葉姝的腿,仰頭眨著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葉姐姐,我真知道錯了。我拿我性命發誓,我若再敢對宋公子起一絲絲歹心,我就不得好死,死後不得安葬,成孤魂野鬼,連地獄都下不得。”
葉姝:我根本沒在為這件事生氣好麼!
“起來吧!”葉姝焦躁地說道。
孫二鳳乖乖起身,卻還是黏著葉姝不肯走,“姐姐什麼時候回淩雲堡了,我怎生不知道?”
“前日夜裡回的,沒人通報,你自然不知。”
“唉,我爹不在堡內,我的消息都不靈通了。”孫二鳳隨即邀請葉姝和宋清辭去她家坐一坐。
葉姝便馬上問她父親近來情況如何,進而從側麵了解到,原來孫二鳳的父親就是淩雲堡四安堂的堂主孫奇,整個淩雲堡的護衛和殺手都歸四安堂管轄。
最近因孫奇從老堡主那裡領命出去辦事,已經有小半個月沒回來了。孫二鳳閒來在家無視,就經常來街上閒逛,偶爾興致來了,就會擄兩個模樣好看的小哥哥回去。
孫二鳳自小和葉姝一起長大習武,可以算是葉姝的陪練。不過後來葉姝大些了,功夫越來越厲害,高出孫二鳳一大截,孫二鳳沒這個資格,就隻剩陪著說笑了。倆人之間一直有些姐妹情誼,當然葉姝者是主導,孫二鳳就是葉姝身邊的小狗腿子。
“你家我就不去了,乖乖回家,彆再惹事,以後不準再乾當街搶人的事。”
提及這個,葉姝忽然想起來了,上次莊飛跟她講過,淩雲堡這地方就是強者為王,誰厲害誰說的算。很多武力強悍的男人的會當街搶女人回家。女同胞本身在體力上就處於弱勢,豈能這麼被欺負。
葉姝召來莊飛問:“我既然是淩雲堡的堡主,那這堡內的規矩,是不是該我說的算?”
莊飛猶豫了下,低聲跟葉姝道:“若是老堡主同意的話。”
“他會同意的,馬上給我立一條規矩傳下去,以後淩雲堡內,不論男女,都不準當街擄人回家,違者——”葉姝想了下,還是量刑重一點比較能夠給大家警示作用,“斬!”
孫二鳳在旁聽著嚇了一跳,臉色開始變白了。她本來以為葉姐姐隻是一時興起,弄個書生在身邊玩玩,沒想到她甚至不惜為他給立規矩。這下完全看得出葉姐姐很在乎這位宋書生了,她這次可是一頭撞在了老虎屁股上。
孫二鳳馬上哭起來,重新給葉姝跪下,連連磕頭賠罪。
“行了,你回家吧,不是什麼大事,把我的警告記在心上就好。”葉姝拍拍孫二鳳的肩膀。
孫二鳳惶恐地點了點頭,心裡想葉姐姐而今真的越來越像老堡主了,嘴上說不是事兒,但發起狠來特嚇人。
鬨出這麼一波後,葉姝吃東西的心情早沒有了,就同宋清辭一道回去。
宋清辭似乎心情不錯,雖然他還是老樣子,麵容平淡,走路斯文,但葉姝能感覺都得到大魔頭今天情緒很好。
“你剛才一口吃了那麼大個的芝麻球,可還行?”其實那芝麻球隻有普通丸子大小,但對於宋清辭來說就是大的了,在突破他的極限。
宋清辭點頭,表示沒事。
“那不僅是黏物,還是油炸物,公子剛才一口吃了卻沒任何不適,”
葉姝想讓宋清辭知道,他飲食障礙的根本問題在於心理因素。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厭食症,大概就是因為某方麵的心理因素,令大魔頭攝食中樞的興奮性完全喪失,才導致他對食物完全沒有興趣,甚至厭惡。
“有些時候,可能不是公子的身體容納不下這些食物,而是公子不想吃,沒想吃的**,身體自然便抗拒了,才會吃進嘴便想吐。”
“我知道。”
宋清辭的回答讓葉姝有點意外,不過轉念想以宋清辭的聰敏,他不至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道理歸道理,實際操作的時候卻未必能做到。而且心理問題一旦形成,即便個體主觀意願想改變,也很難去輕易去改變了,需要專業的心理輔助治療才行。
“你說你為何能就吃得下我做飯呢,是不是我運氣好?”葉姝半開玩笑地隨口一問。
“心悅之人所做心悅之菜,自然心悅。”宋清辭的回答卻很正經。
葉姝突然停住腳步。
這算情話麼?
比起‘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這類似是而非的表達,今天這句應該才算是意思真正明確的情話吧?
葉姝處分析狀態在中,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被拉住了,對方寬大溫熱手掌輕輕地托起她的手,隨後就握在了掌心。
葉姝剛低頭確認自己被拉手的狀況,下一刻已經被宋清辭拉著往前走了。
葉姝繼續了片刻失神之後,用自己的手回勾住了宋清辭的手,笑著跟他手牽手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