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再度詫異地望向宋清辭。這事他怎麼會知道?實力雄厚的淩雲堡現在真是服務水平不行了, 昨天有細作混入, 今天下人的口風也不嚴了。
葉姝慢慢轉頭,用責怪的眼神看向莊飛。
莊飛忙搖頭表示不是她。
“我早上聽廚房的人說的。”趙淩板著臉,主動承認。
葉姝無奈地瞥趙淩一眼。
你說你咋那麼會挑時機?避子湯這種事,理應避人耳目, 有葉虎的命令在, 葉姝才不信廚房的人會大喊大叫著說這些。
說白了肯定是趙淩偷聽, 怕泄露身份, 他嘴上不敢承認, 就無良地把責任推給淩雲堡那些下人。
這廝心腸黑的跟他家大魔頭一個樣兒。
葉姝想起今早上, 趙淩進屋便對宋清辭耳語的事兒來, 他昨晚一定在淩雲堡亂竄, 調查到什麼了, 並且有所發現。不然哪家仆人晚上睡一覺醒來, 會顛顛地跑去自家主人跟前,貼耳說悄悄話?
葉姝還沒計較完,突然發現宋清辭已經一個人走在前頭, 甩了她很遠。
莊飛湊過來鼓勵葉姝冷落宋清辭, “姑娘喝避子湯乾他什麼事,他還有理由生氣了?得寸進尺!”
莊飛還要再挑唆兩句壞話,但不及張口,就瞧見自家姑娘已經不爭氣地跑去追宋清辭了。
莊飛萬般無奈得在心裡搖了搖頭。沒法子了,姑娘人還沒嫁出去,就已經成了潑出去的水了。
“我爹讓我喝的。”葉姝追上宋清辭後馬上解釋道。
宋清辭轉過頭, 墨黑的眸子在葉姝臉上掃了一下後,沒吭聲,扭頭繼續往前走。
多麼明顯地昭告,他還在繼續生氣。
葉姝繼續跟上,“我不騙你,不信可以叫熬藥的下人來當麵質問。再說我們還沒成婚呢,我懷了你的孩子也不好,我家這麼多麻煩事還沒解決,怎能帶個孩子來世上遭罪,對吧。”
“我們可以成婚。”宋清辭第三次語出驚人。
“啊?”葉姝嚴重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遭到了巨雷連環劈。
“看來你並不樂意。”宋清辭言語冰冷,“是否喝不緊要,而是你從未想過問我的意思。看來你對我的喜歡,真如天邊的雲。”
“這話是什、什麼意思?”葉姝呆懵地看著宋清辭,感覺自己之前的小心思好像都被看穿了。
“輕浮。”
宋清辭說罷就加快步伐往前走,不理人了。
葉姝:“……”
大魔頭怎麼突然間毛病這麼多?她都解釋了,他怎麼還那麼斤斤計較?這小情侶之間因為瑣事沒品吵架的事,他作為一名高高在上的大魔頭居然也屑於去做?
他們沒發生關係之前,他不是這樣的,挺安靜乖順,除了偶爾眼神有點嚇人。發生關係之後,他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簡直就是一個‘事兒精’。
她明明還處在和親生母親和弟弟不能相認的‘悲傷’場景中,大魔頭居然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選擇在這種時候跟她吵架。
慣他毛病了,不理他!
葉姝飛快地拔腿,再度追上宋清辭,“現在事情一樁接著一樁,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你還跟我生氣。”
葉姝試著拉宋清辭的衣袖,見他沒有甩開的意思,就忙去拉他的手。
宋清辭眼底沉冷地看著葉姝,片刻後,他才回應了葉姝的拉手,反過來握緊。
“你可否想過,葉虎既然決定養你做女兒,讓你以親身女兒的身份為他所用,卻為何沒有殺了你母親弟弟滅口?”
宋清辭耍完脾氣後,畫風一變,突然跟葉姝說起正經事了。
葉姝一麵覺得宋清辭臉變得太快,一麵快速跟上了宋清辭的節奏。
“我也奇怪。公子為何這麼肯定蘇婆子就是我母親?其實我也隻有八成猜測。”
“眼神,假不了。”
宋清辭淡淡地語出驚人第四次。
“你的身世不一般。”
身世不一般?是什麼意思?
葉姝以宋清辭的話為假定結果,去反推。因為她身世特彆,所以葉虎才會留下她的親生母親的性命,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有人能站出來,可以有力地證明她的身世。
這個理由確實說得通。
“如果是因為身世,那我的弟弟和我身世一樣,他為何沒有一起收養?照習武的能耐來講,男孩兒該比女孩兒更得用。”
宋清辭並沒見過葉姝的弟弟,不好作出判斷,但他可以肯定一點:“對葉虎來說,你定然比你弟弟好用。”
對,一定是這樣,不然葉虎不會隻收養她做女兒,卻將她弟弟丟在蘇婆子身邊不管。
葉姝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彎彎道道。她有點著急,轉身想往回走,卻被宋清辭突然一把拽住了。
“做什麼去?”
“我去問清楚。”葉姝堅定道。
“然後?帶他們殺出淩雲堡?”宋清辭接著問。
葉姝頓時氣勢被打消了一半,垂下眼眸。
“你母親既然一直不肯把話說出口,其中必有緣故,彆輕易打破。”宋清辭攥緊葉姝的手,拉她繼續往前走。
“若他們真有什麼苦衷呢,受了我養父的威脅?我可以帶他們殺出淩雲堡。”葉姝小聲對宋清辭說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這個實力,可是如果有宋清辭肯幫忙的話,或許事情可成。
葉姝說完話,便眼巴巴地望著宋清辭,想知道他什麼態度。
“你確定你能保護得了你母親、弟弟還有我?”宋清辭語調平靜地反問。
葉姝聽大魔頭居然不要臉地把自己加進去了,頓時無話可講。不願幫忙就算了,還想拖她後腿,忒無恥了。
葉姝萬般無語,瞬間不想和宋清辭說話。但她也不敢甩臉色給送宋清辭看,就默默由著他牽著自己的手回淩雲堡。
回府後,葉姝立刻找理由宋清辭分開,她現在有脾氣,暫時不想見大魔頭。宋清辭似乎絲毫沒有發覺她情緒不對,道彆之後,就自己回房了,一直到晚上都沒有現身。
葉姝想了想,還是給不愛吃飯的可憐大魔頭熬了粥,讓莊飛給送過去。沒有辦法,誰叫她就是奴隸命。
不多時,莊飛原封不動地把粥和小菜都端了回來。
這還是宋清辭第一次一口沒吃她做的東西。
葉姝立刻就來火了,拍案而起:“反了他了,我還沒挑他的毛病,他居然先跟我鬨起脾氣來了!”
“趙淩說宋公子睡了。”莊飛被葉姝嚇了一跳,連忙輕聲解釋。
“真睡著了?還是借口?”葉姝依舊火氣很大地質問莊飛。
“真睡著了吧,我去的時候,屋子裡都沒亮,隻有趙淩一人在外守著。”
好吧,權當他睡著了,這次就不跟他計較了。
次日。
葉姝晨起後,就在廚房忙活了一陣,又讓莊飛送飯去,莊飛還是原封不動地把飯菜端了回來。
“還沒起呢。”莊飛小心翼翼地對葉姝回稟道。
“日上三竿了還沒起?”葉姝覺得哪裡奇怪,卻也不好說什麼。
等到中午的時候,她帶著莊飛親自送飯過去。她就不信大魔頭還在繼續睡覺,除非他是豬。
趙淩見葉姝來,拱手道:“公子還在歇息,勞煩姑娘送飯了。回頭還是等公子醒了,我再通知姑娘為他準備飯菜如何?”
葉姝不信宋清辭能睡這麼長時間,她一定要為‘大魔頭是豬’這件事進行洗白,葉姝便徑直走進院。
現在是盛夏,房間的窗戶都敞開著,葉姝隔著窗果然看見宋清辭躺在榻上熟睡。他衣衫未解,還穿著昨日他們出門時的那件袍子,冠玉束發,整潔乾淨,人睡得很沉,睡相卻絲毫不亂,簡直如動畫片裡睡美人那完美睡姿一樣。
趙淩靜靜地走了過來,目光呆板地默看著葉姝。
葉姝自然感受到趙淩的不善的目光,渾身不舒服地走出院,轉頭就問趙淩,“他從何時開始這樣睡?”
“昨日從外頭歸來便如此。”
“我去給他請個大夫。”葉姝覺得這不正常。
“公子以前偶有困倦的時候,也會這樣一睡很久,葉姑娘不必擔心。隻是要勞煩葉姑娘遷就一下,等公子休息好了,我們再啟程出發。”趙淩一副公事公辦刻板臉,解釋地語氣也很生硬。
葉姝察覺出來了,趙淩對她的態度似乎沒有以前友好了。她最近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對得罪他,也沒有什麼其它異常的地方,除了她和大魔頭突然睡一晚這件事。
思及宋清辭在那晚之後,態度也變得微微有些很奇怪,葉姝滿腹疑惑。
回房後,葉姝召來莊飛,打發走閒雜人等,細問她那晚的詳情。
莊飛本以為自家姑娘會抗拒那晚的事,一直沒敢提,而今聽其主動問起來,莊飛立刻打開話匣子。
“那晚姑娘自己逃跑之後,屬下嚇得不行,差點要去老堡主那裡領死,是宋公子把我攔了下來,讓我在屋裡守著。不久後,宋公子就抱著渾身**的姑娘回來了。姑娘當時的樣子可真嚇人,臉漲得通紅,脖子這塊筋凸得快裂了。”莊飛邊指著自己的脖子,邊跟葉姝道,“想起這事兒我就後怕,宋公子要是再晚找到姑娘的話,姑娘可能真就去了。”
“再然後呢?”葉姝問。
“再然後就——關門了。”莊飛挑起眉毛,抿著嘴角,眼神彆有深意地看著葉姝,“這種事情我和趙淩也不好打擾,就在院外麵守著了。我當時不知道姑娘願意讓我在屋裡陪著,早知道姑娘願意,我就在屋裡了!”
“胡說八道!”葉姝打一下莊飛的腦袋,讓她再想想有什麼遺漏的細節,“比如宋公子抱我回來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表情,和平常一樣,好像也不一樣,有點著急?可能也有點生氣?”莊飛自行回憶外加揣測。
“彆講你的感覺,講事實。”
“事實是屬下其實沒怎麼注意他,全身心都在姑娘身上,姑娘當時的樣子真的好嚇人,身上所有的筋脈突出,昏得不省人事,嘴裡還不停地嘟囔著……”
“我嘴裡嘟囔著?”葉姝聽到這立刻打激靈了,一把抓住莊飛的胳膊,問她自己都說了什麼。
莊飛被葉姝這陣仗嚇了一跳,恍然搖搖頭,“太小聲了,聽不清。姑娘應該是太難受了,神誌不清,才會亂哼哼瞎說話吧。”
“說瞎話就好了,”葉姝轉過頭去,懊惱地閉了一下眼,“就怕說真話。”
如果她在昏迷的時候,把自己肚子裡藏著的那點秘密都嘮叨出去了,偏巧都被大魔頭聽個正著,這……太慘絕人寰了。
宋清辭如果已經知道了她在騙他,以他那麼討厭欺騙和虛偽的做派,應該會直接對她進行問責,或見死不救,或殺了她解恨,好像就沒必要像現在這樣繼續和她偽裝。但是大魔頭確實情緒反常了,這點存疑。
葉姝好想擁有重播技能,把情節倒回去好好看看。那晚她昏迷之後,自己到底都說過什麼,還有她和大魔頭之間到底有沒有做。
葉姝忽然想起問莊飛:“對了,那天晚上的被褥,是你換的?”
“是宋公子讓我們送來,他自己換了之後,打發趙淩拿走了。”莊飛回道。
“拿哪兒去了?”葉姝接著問。
“這就不知道了,當時也沒人關心這個。”莊飛沒想到姑娘還能味道這種細節,越來越精神,“姑娘是想留著保存麼?我去找趙淩要?”
“存個屁!”葉姝匆匆擺手,讓莊飛快去要。
莊飛邊走邊想她自家姑娘太喜歡‘口非心是’,明明就是想要,嘴上卻一副嫌棄的樣子,可能她是害羞了。姑娘真的愛慘了宋公子,不然不會想著把他和宋公子第一次在一起的‘痕跡’都要保存起來。
莊飛找到趙淩後,就直接說明了來意。
趙淩詫異地回看莊飛,呆板的眼睛裡難得閃爍出了異色。
“看什麼看,一看你就沒喜歡過人。女孩子就是這樣,喜歡留下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的每一樣東西,這樣留著以後看都是回憶,懂不懂?”莊飛訓趙淩訓得理直氣壯。
趙淩反倒尷尬了,他掩嘴咳嗽了一聲,收回目光,半垂眼道:“燒了。”
“什麼?燒了?”莊飛怒叫。
……
一炷香後,莊飛兩手空空地跑回來,告訴葉姝那晚臟掉的被褥都已經被趙淩拿到廚房燒了,這點有廚房的人可以證明,她都已經盤問過了。
“趙淩說是為了姑娘的名聲著想,此等私密之事,自當處理乾淨了。”莊飛遺憾道,“可惜都都燒了,沒辦法保存了。”
葉姝聽前半句的時候,歎口氣,端起茶喝,在聽莊飛的後半句,直接嗆了自己一口,咳嗽了好幾聲。
莊飛忙要給葉姝拍背,結果腦袋瓜兒挨了一記打,她委屈地揉著腦袋。
“怪那個趙淩,擅自處置了,瞧她給姑娘氣得都打我了。姑娘放心,回頭我有機會我一定好生教訓他。”
“你彆氣我就行了。”
反正她和宋清辭的事早就解釋不清楚了,葉姝也懶得再解釋。
葉姝仗著堡主的身份為理由,宣揚說是為了幫父親分擔雜務,便盤查起了府內的賬目。
淩雲堡一切都在葉虎掌控之中,府中諸多事不方便打聽,但是其實很多往來都容易體現在賬目上。所以從賬目著手,或多或少都能探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賬本拿來之後,葉姝特意去留意彆莊的賬目情況。自八年前起,就有上品天山雪蓮和人參往彆莊那邊送,這剛好是蘇婆子以病為由帶兒子搬去彆莊住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