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大清第一太子 時槐序 19376 字 4個月前

宮妃自裁本是大罪,可德妃行事前擲地有聲,大義淩然說願陪小格格同往九泉,更是說以死證清白。再加之她本是佟佳氏的宮女,一副對佟佳氏忠心不二,如今被懷疑,萬念俱灰的模樣,這意思就不同了。

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康熙的麵自儘,這是想自儘嗎?這分明是想做戲。

不過胤礽倒是鬆了口氣,重新回到屋子裡,“你聽到了?德妃娘娘沒事,可放心了?”

胤禛低著頭不說話。

“你若還是擔心,孤陪你去永和宮親眼看看。”

胤禛搖頭:“汗阿瑪在那裡呢,還是不去了。”

胤礽也不過提一句,也沒真想此刻去。眼下指不定德妃與康熙正在溫情脈脈呢,他們去算怎麼回事。

胤禛抿唇:“太子哥哥,你說,沅兒妹妹的死真的跟德額娘有關嗎?”

胤礽輕笑:“你相信德妃娘娘嗎?”

“我自然是信德額娘的。可是佟額娘……”

養母生母他都想信,可偏偏養母與生母所說的話是相左的。

胤礽一歎:“這裡頭許是有誤會,彆擔心,有汗阿瑪在呢。汗阿瑪會查清楚的。”

康熙在胤禛眼裡是英勇神武的代表,極有分量,聽得這話,胤禛總算露出了自木蘭回京後的第一縷微笑。

永和宮。

德妃已經睡著,康熙準備離開時看到桌子上擺放的筆墨,以及旁邊寫好的一遝經文,微微愣神。

玉蟬言道:“娘娘聽聞小格格去世,很是傷心,說要親手給小格格抄七七四十九遍的經書,燒給她,願她一路走好。梁公公來請時,娘娘正抄到四十七遍,還差兩遍。”

康熙恍惚,打眼看去。德妃一手字算不得好,但勝在端正,每一筆每一劃都十分工整,粗略翻了翻,從最下頭一張到最上頭的那張,皆是如此,不見一絲鬆懈。可見是用了心的,極為認真。

有這份心思,又如何會對小格格出手,害其性命呢?更何況,此事對德妃而言,本就沒有證據。德妃最多不過是與布順達說過兩句話,哪裡就能證明是她下手?

玉蟬適時跪下來喊冤:“皇上,奴婢知道小格格之事茲事體大,非是奴婢可以插嘴。但奴婢伺候娘娘數年,忍不住想替娘娘說幾句話。奴婢不知道小格格為何病情加重,但奴婢知道絕非是我家娘娘的手筆。娘娘屬實冤枉。

“皇貴妃是娘娘的舊主,娘娘素來敬之重之,對其恩情銘感五內。時常與奴婢們說皇貴妃的好。四阿哥打出生便去了承乾宮。娘娘作為生母,心裡怎會不想念。可每每做了好吃的想給四阿哥送一份又不敢。

“奴婢問為什麼。娘娘說怕東西送得勤了,四阿哥會鬨著要生母,與皇貴妃失了親近。四阿哥既然養在皇貴妃膝下,皇貴妃對他好,她便不該跳出去插足她們母子感情。

“去歲皇貴妃傳出有孕,娘娘歡喜得不得了。大冬天裡,硬是洗漱齋戒,跪在地上念了七天的經,不食葷腥。奴婢勸她保重身子。娘娘說,她跟菩薩許了願,如今皇貴妃夙願得償。她便要信守諾言。不但如此,她還讓奴婢送了一筆錢出宮,為菩薩塑金身。

“試問,娘娘事事為皇貴妃著想,又怎麼會對小格格出手,剜皇貴妃的心呢?”

康熙大為驚訝:“有這回事?”

玉蟬點頭。

康熙恍惚想起來,去年佟佳氏剛診出喜脈的時候,德妃確實表現得比自己懷孕還高興,此後有好幾天沒出門。

彼時,惠妃還打趣了一句,莫不是關在屋裡繡花呢。宜妃更是說,可能是擔心皇貴妃有了親子會慢待胤禛。皇貴妃立時生了氣,揚言胤禛也是她兒子,都一樣,哪來的慢待不慢待。

對於女人間的言語官司,他素來是不怎麼管的,沒往心裡去,更不去深究,也便沒過問。後來倒是聽說了永和宮德妃又是齋戒又是送香火又是給菩薩塑金身的。他還以為德妃什麼時候成了虔誠信徒。沒想到,竟是為了這個。

康熙轉頭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德妃,微微歎息。

誰能想到往日裡溫溫柔柔的女子,竟也有如此剛烈的一麵?他不過是請她過去問一問,也沒說要怎麼樣,她怎麼就……

哎!

又想到同樣臥病在床的佟佳氏,康熙隻覺得頭痛。可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康熙吩咐玉蟬:“好好照顧你家主子,你說的朕明白了,朕會弄清楚的,不會冤枉了你家娘娘。”

玉蟬大喜:“皇上英明!多謝皇上!”

康熙這頭剛走,德妃便慢悠悠醒了過來,在玉蟬的服侍下喝了杯水,問:“該說的都說了?”

“說了。”

“沒有多說彆的吧?”

“不曾!娘娘放心,都是按您的吩咐辦的。”

德妃點頭,強撐著下床,走到桌前,拿起紙筆。

玉蟬忙攙扶住:“娘娘,您的傷雖沒有大礙,卻也不可大意,還是好好躺著吧。”

德妃輕笑,繼續抄經文:“替我磨墨吧。”

玉蟬欲言又止。德妃說:“一百步,我們九十九步都走過來了,怎能毀在最後一步上。隻差兩遍而已,我還撐得住。等寫完這兩遍,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了。”

見勸不住,玉蟬隻能作罷。

“是!”

乾清宮。

康熙正聽著梁九功的回稟。

“永和宮上下未曾搜出帶有香雪蘭之物,倒是有幾件沒做完的衣服,看樣式和大小,都是做給小格格的。永和宮的下人也這麼說,可惜沒能送出去。”

康熙蹙眉:“布順達怎麼自儘的?”

“審訊的時候奴才用了刑。因要過來回稟皇上,奴才便請侍衛將其看管起來。負責的是三等侍衛,名喚羅承麟,出身漢軍旗。乃是鑾儀使葉克書大□□弟的連襟。”

康熙愣了下,葉克書是佟國維的長子,皇貴妃的大哥。如此算來,這羅承麟與佟家也是沾親帶故呢。

“羅大人今年才十八歲,許是太過年輕,見布順達身上帶著傷,料想她使不出什麼幺蛾子,便沒有捆綁,隻將她關起來。奴才走後,布順達醒了,曾跟羅大人說過話,求他放了自己,說小格格的死與她無關,她萬萬不敢害了小格格。

“羅大人嘲笑她癡人做夢。罵她異想天開,小格格沒了,竟然還想全身而退。更是說不論她知不知道香雪蘭的事,就憑香雪蘭是在她身上發現的。她就活不了。沒連她的家人一塊處死,便是皇上和皇貴妃仁慈了!

“布順達聽到這話,當場就發了瘋。可能是知道自己沒了活路。想著左右是個死,乾脆撞了牆,想以此保住家人。”

梁九功偷偷覷了康熙一眼,見他麵色陰沉,趕緊低下頭去。

康熙蹙眉:“羅承麟查了嗎?”

“查過了!羅大人確實隻說了這兩句話。奴才審問過,羅大人說是因為知曉小格格的死與布順達有關,很是惱火,為皇貴妃抱不平。他說這話一則是因為氣憤,二來也是想借家人來探探布順達的底,意圖撬開布順達的嘴。他不信布順達無辜。

“羅大人也非隻對布順達說了這些,對其他兩位乳母都做了試探。那兩位乳母都說自己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唯獨布順達反應最是激烈。羅大人也沒料到布順達沒按他的意思說出真相,以求得寬恕家人,而選擇了自儘。”

康熙深吸了一口氣:“羅承麟最近有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或是這兩日可有特彆見過誰?”

梁九功搖頭:“不曾。隻有皇貴妃派人來傳過話,也非是單獨對羅大人說,而是囑咐所有看守的侍衛,提醒他們這三位乳母是關鍵,務必盯緊了,不能出岔子。奴才問過,來人沒同羅大人單獨接觸。”

布順達是該死!康熙也沒打算饒過她。羅承麟用意本是好的,可偏偏這是他自作主張,若真能撬開布順達的嘴,找到線索,也算大功一件。可惜弄巧成拙。就因這兩句話,人證沒了,還鬨出德妃自儘之事,康熙氣不打一處來。

若惹出亂子的是個奴才,康熙早就下令打殺了。偏偏是個侍衛,在旗的,還與佟家沾親帶故,會如此行事更是因為想幫助皇貴妃找真相。

康熙壓著怒氣說:“拉下去打三十大板,擼了差事,扔出宮去!”

“嗻!”

承乾宮。

春鶯勸慰著佟佳氏:“永和宮那邊沒搜出東西,以目前的情況是定不了德妃娘娘的罪了。德妃娘娘又來了這麼一招,奴婢瞅著皇上當時緊張的模樣,隻怕不會再追究她。”

佟佳氏一嗤,追究?便是德妃不自儘,也不可能。到底是一宮妃位,生了兩位皇子,不說德妃在皇上心裡本就有分量,就是光看胤禛和胤祚的麵子,除非板上釘釘,罪證確鑿,否則康熙絕不會嚴懲。

佟佳氏很清楚,香雪蘭根本不是德妃的手筆,這種栽贓陷害的手段扳不倒德妃。她要得也不是一下子把德妃打倒。隻需布順達一死,這事就成了懸案。就像德妃說得,雖定不了她的罪,但她也還不了自己的清白。即便脫身,也會被人懷疑。

康熙心中會就此種下一根刺。這根刺會一直橫亙在二人中間。日後但凡有人提及,隨便撥動兩下,就能紮得德妃千瘡百孔。

一刀砍頭多爽快,日日的誅心折磨才最致命呢。

可惜德妃一力降十會,居然狠得下心直接刺心口,也不怕掌握不住分寸,鬨出個意外來!

佟佳氏咬牙切齒。

春鶯勸說:“事已至此,娘娘不可再在皇上麵前抓著德妃娘娘不放了。德妃娘娘慣會做人,此刻指不定同皇上說了些什麼呢。皇上怕是已經對她生了愧疚。娘娘若是再不依不饒,恐怕反而會惹皇上不喜。娘娘,算了吧。這回是我們輸了,得認。”

佟佳氏深吸了一口氣。是啊,她們輸了,得認。可她不甘心啊。直覺告訴她,小格格的死一定跟德妃有關,但就是找不出端倪。永和宮被搜查,竟都沒查出半點不妥。佟佳氏一時有點狐疑,難道真是她錯了?德妃沒有對小格格出手?

主仆二人正說話間,春枝慌慌張張跑進來,小聲道:“娘娘,不好了!皇上說香雪蘭不是尋常之物。宮裡頭誰采買了,撥給了誰都有記載。布順達死了,讓梁公公以從這方麵入手調查。”

佟佳氏看向春鶯。她素來放心春鶯辦事的手段,因此這兩日都沒想起來詢問她找的香雪蘭是從何而來。現下聽到春枝的話,心頭一緊。

當日時間緊急,她匆忙之間交待的任務,必須得趕在皇上回宮之前辦妥。這麼短的時間,春鶯去哪裡尋穩妥的途徑?

春鶯搖頭,握緊佟佳氏的手:“娘娘放心,不是宮裡。”

春枝更是蹙眉:“既然宮裡要查,皇上怎會想不到宮外。這幾日出入宮門的人,攜帶的東西,都要查。神武門那邊有個守衛被抓了。”

春鶯渾身一顫,麵色大變。

佟佳氏一見便知,這守衛定是關鍵。

春枝帶著哭音說:“娘娘,咱們得想個法子才行!”

佟佳氏篡緊了拳頭,腦子裡無數的念頭劃過,又都被自己一一否決,危急之下竟是無法冷靜思考。

就在此時,春鶯跪了下來。

“娘娘!”

佟佳氏大驚,“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為本宮會把你拋出去嗎?你八歲就跟著本宮,這麼多年了,說是奴婢,可本宮待你如何,你心裡不清楚嗎?本宮怎會是這種人!”

春鶯搖頭:“娘娘對奴婢好,奴婢都知道。正因為如此,奴婢不能害了娘娘。娘娘,奴婢賤命一條,死不足惜。若能保住娘娘,讓奴婢做什麼都願意。奴婢往後怕是不能伺候娘娘了。還望娘娘平安順遂,事事無憂。”

說完,春鶯哭著磕頭。

這話顯然已存了死誌,佟佳氏大慟,拉著春鶯的手不放。春枝更是淚流滿麵,她站起來:“我去。要死我去死,我去認罪!春鶯,你不能死。你比我聰明,做事比我穩妥,比我謹慎,比我想得周到。娘娘身邊離不開你。”

反倒是春鶯,顯得十分平靜:“春枝,不行的。那守衛叫李平。我奉娘娘之命,經常出宮辦事,給佟家傳話。出入宮門總瞧見他。

“他心裡愛慕我,還在宮裡裝了兩次偶遇,暗地裡托人給我送東西。與他見麵的人是我,讓他辦事的人也是我。這是可以查出來的。春枝,你代替不了。”

春枝一怔。

佟佳氏更為驚訝:“此事我為何不知?春鶯,你有了心上人,為何不告訴我?”

春鶯譏笑:“哪裡就是心上人。娘娘怎知他愛慕奴婢是因為奴婢這個人,還是因為奴婢是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他身為侍衛,怎會不知道這皇宮裡頭,即便是宮女也打上了皇家的標簽,是不能沾染的?”

佟佳氏恍然大悟,頓感惱火。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人身上來了,好大的膽子!

春鶯歎道:“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設計想讓奴婢芳心暗許,有奴婢幫她在娘娘跟前進言,他便能往上爬。而奴婢,也覺得留著他或許有用得著的時候。”

春鶯很清醒,所以她從沒有與佟佳氏坦白,求個恩典嫁給李平的意思,更是從沒想過離開佟佳氏。即便佟佳氏的諸多想法她並不讚同,諸多算計她也不喜歡。但佟佳氏對她有恩。

她本是一個小商戶之女,家中有兩間鋪子。父親死後,叔父好賭欠了一屁股債,想拿他們家的鋪子去抵。可兩房早就分了家,叔父無法強拿,便設計害死了哥哥,逼得母親改嫁,又想把她賣去青樓。

她機靈逃了出來,撞上佟佳氏的馬車。佟佳氏收留她,還幫她處置了叔父,為她報了血海深仇。那時她便認定佟佳氏是她的主子,她這條命從今往後就是主子的了。

這些年在宮裡,她見證了許多陰謀詭計,親眼看著佟佳氏如何從一個善良天真的小姑娘變成今天的模樣。

佟佳氏所做的每件事她都知道,其中十之七八更是出自她手。她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當這一日到來的時候,她竟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春鶯看著佟佳氏:“娘娘放心,李平不是蠢人。宮女與侍衛私通乃是大忌,他絕不會提。奴婢與他之間的來往,他會說成是巴結討好。作為娘娘身邊的大紅人,奴婢在外頭也是有幾分體麵的。”

這是實情,就好比康熙身邊的梁九功,以及太子身邊的孟吉祥與小柱子,誰不是一堆人等著巴結呢。

“李平隻知道奴婢讓他買香雪蘭製的香,不知道奴婢拿來做什麼。再深一層的就更不知了。羅大人也不知道。羅家想走娘娘的關係不是一天兩天。

“羅大人性子衝動,聽了娘娘派人去交待的那些話,知道乳母為關鍵,怎會不想快點立功,討好娘娘?若他能早梁公公一步撬開乳母的嘴,娘娘定會記住他。他的前程也就有了。

“所以這二人身上不論怎麼查,也隻有這些。關鍵在於奴婢。娘娘,奴婢絕不會讓人將娘娘牽扯進來,娘娘切記不可替奴婢求情,不要露出痕跡來。”

佟佳氏萬分悲切:“春鶯……”

春鶯卻笑了笑:“娘娘,往後萬望珍重。”

佟佳氏還想說點什麼,突然梁九功帶人闖進來,打斷了主仆話彆。

眼見春鶯被抓走,佟佳氏除了震驚,臉上竟不敢有半點彆的表情。等梁九功遠遠離去,她才癱在地上,抱著春枝失聲痛哭,卻仍是用被子捂住嘴,不敢叫人聽出異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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