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1 / 2)

大清第一太子 時槐序 11609 字 4個月前

“孤聽了半晌,在座諸位不乏有學識之輩,一口一個趙大姑娘一介婦道人家如何如何。怎知趙大姑娘一個婦道人家都明白的道理,你們竟不明白。”

孤?

眾人怔住,世上誰人能自稱為“孤”?再一想禦駕南巡,現今就停駐了拙政園,抬頭看窗口長身玉立的少年,當今太子大約也是這般年紀。

眾人心頭震動,慌忙下跪:“拜見太子殿下。”

胤礽回頭看了眼康熙,康熙微微搖頭,神色間帶著笑意。

蘇州知府與曹寅看在眼裡,暗道:帝王心思最是難猜,這等受萬民跪拜的場合,哪能隻呼太子,不呼皇帝。可偏偏康熙一動不動,一副任憑胤礽發揮的態度。半分芥蒂都沒有。

嘖,這對天家父子還真不太一樣。

胤礽見康熙沒有出麵的意思,也沒有勸說,轉身重新看向眾人:“此間之事孤大約也聽明白了,你們皆說夫為妻綱,認為趙大姑娘狀告夫君之舉不妥。那麼為人子女,倘若無視父母枉死,是否違背父為子綱?

“皇家也有不少公主格格,許多已然出嫁,甚至部分嫁去了外藩。若按你們的邏輯,這些外藩王爺台吉們倘若生了不臣之心,意欲對皇家不利,因著夫為妻綱,公主格格們也不能檢舉嗎?”

眾人愣愣不言,這話誰敢應啊。

然而胤礽並沒有輕輕放過的意思,見無人回答,直接點了孫先生周先生陳先生出來:“今日茶樓以你們說得最多,便由你們來回答孤如何?”

能被太子叫出來問話本是幸事,可現下孫周陳三人無一人覺得有幸,恨不得一個個鑽地縫裡去。

“回……回太子……這……這……”

胤礽蹙眉:“怎麼,孤的問題有這麼難回答嗎?你們之前不是說得頭頭是道?”

頭頭是道。什麼道?自然是抨擊趙清韻的道。太子既然一直在廂房聽著,必然對這一切清清楚楚,現在想要反口是不可能了,孫先生咬咬牙,隻能硬著頭皮出麵。

“公主乃天家之女,如何能與平民婦人相比。所謂尚主,不論駙馬是何等身份,公主都是主。當是駙馬一方遷就公主,而非公主遷就駙馬。因此這夫妻綱常與公主而言,自是不同。再有,這世上除夫為妻綱之外,還有君為臣綱。駙馬若行悖逆之舉,公主自當以江山社稷為重。”

倒是有兩分急才,能想出這等辯駁之語。胤礽看向他:“原來你也知道還有君為臣綱啊。”

這話聽起來似乎隻是一句感歎,卻莫名讓孫先生膽戰心驚。

“你既然知道君為臣綱,那麼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或者說在你眼裡,唯有謀逆才算威脅朝廷,威脅皇權統治,威脅江山社稷?”

孫先生雙唇顫抖,張著嘴囁嚅許久,沒能回答。

胤礽又道:“你是舉子,當懂大清律例,那麼請你說一說,張玉博謀殺嶽父嶽母,罪當如何?”

“罪……罪當處斬。”

胤礽冷冷看著他:“這般看來,你心裡其實是清楚的。那麼你覺得張玉博此等作為可會影響江山社稷?你是不是覺得這不過是一樁普通的謀殺案,上升不到如此嚴重的層麵?

“如今朝廷廣開門路,這些年新部門新崗位層出不窮,非但每屆進士名額翻倍,舉人功名也可候補做官,不談多大的官位,至少一縣縣丞是可以的。你不論是否繼續科考,想來應該都想過日後為官。可對?”

孫先生能說沒想過嗎?他若說了不想做官,往後在說要做官豈不是自打臉?更何況太子若是現在順勢一句話剝奪了他日後為官的機會怎麼辦?因此他隻能承認:“是!”

“那麼若你轄內發生趙大姑娘類似案件,你會如何判決?”

孫先生蹙眉,還沒等他回答,胤礽接著問:“你可知蘇州知府為何要將張玉博收押,上報刑部判處死刑,又當堂宣布趙大姑娘與其義絕?”

同樣沒有等回答,胤礽繼續:“因為蘇州知府知道何為天理公道,因為他比你看得清!在你看來,張玉博與趙家有姻親關係,趙大姑娘身為妻子該為夫家考慮。殊不知在蘇州知府看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需嚴懲。”

眾人愣住。

胤礽一嗤:“可是不能理解,覺得孤胡言?”

眾人:……誰敢說太子胡言?不要命了。

但是不敢不代表沒有這麼想。

“若你們為主審官,按照你們的想法,對張玉博從輕判決,張玉博會得到什麼處罰?坐幾年牢,流放幾年,甚至若是趙大姑娘作為苦主一再求情,願意原諒,不做追究,你們是不是會將張玉博打幾十板子了事?”

胤礽冷哼:“倘若真如此判了,會有何等後果,你們想過嗎?女婿謀害嶽父嶽父,隻要取得妻子的諒解,最多不過是打一頓板子,便可換來自己想要的結果,攬下嶽父嶽母偌大家財,自此從一攤泥濘搖身一變成為天上的彩雲,風光無限。這筆買賣是不是很劃算?”

眾人皆懵。這麼一想,似乎……好像……確實很劃算?

“這麼劃算的買賣,你們覺得會不會有人效仿?畢竟張玉博的例子擺在這裡呢。富貴財帛動人心,即便嶽父嶽母家非是有富貴可謀取的,會不會有彆的東西可謀取?此案先例一開,引來效仿者眾,大清會如何?這個天下會如何?”

胤礽環視四周:“在座諸位可有女兒,可有女婿?家中可有值得彆人謀算的東西?你們可敢斷定若有張玉博的案例在前,你們的女婿會否心動?心動後會否出手?”

眾人渾身一震,眼中滿是驚恐。

之前趙清韻說的隻是一個假設,這個假設並不存在,他們從不認為自己會成為這個假設。但如果按照太子的邏輯盤下去,未必不可能!

“你們該多謝趙大姑娘,若非趙大姑娘堅韌不屈,就憑你們這些日子對她的猛烈攻擊,她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壓力,隻怕已經去衙門請求饒過張玉博了。到時候就是你們一手推進了這個先例,讓這個先例成為蘇州城的典型,成為有心之人向往豔羨的存在。

“甚至如果趙大姑娘沒有憑借自己的勇氣與毅力站在今日的說書台上,為自己辯出一個是非黑白。她的下場會如何?有她的慘淡收場在前,往後那些被夫君殺害了親生父母的女子還敢站出來嗎?她們還敢發聲嗎?

“她們不敢,所以她們或許連衙門都不會去。她們隻能選擇隱忍,選擇放過,選擇瞞下所有,當一切不曾發生。如此一來,這些禽獸不如的女婿目的達到,卻連幾十板子的懲罰都不用了,是不是更劃算?”

眾人不自覺陷入順著胤礽的話語開始想象,突然驚愕地發現,原來他們以為的幾句抨擊,竟然是這麼可怕的事情嗎?如果……如果事情真這麼發展,那麼……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誰人敢保證自己不生女兒?誰人敢保證女婿一定正直。人心最是難測,也最是多變。如今正直,往後就一定會正直嗎?不見得吧。尤其是有張玉博的案例在前不停誘惑的情況下。人性能經得起多少誘惑,承受得住多少考驗?

他們不敢想!

胤礽的目光重新回到孫先生身上:“如此,你還覺得這隻是一樁普通的命案,不會影響朝綱,不會禍害江山嗎?這樣明顯的道理彆人不懂尚且情有可原,但你身為舉子,熟讀大清律例,有為官入仕之心,便自該以朝廷社稷,黎民百姓為重。難道你也不明白?倘若讓你這樣的人做了官,隻怕一地百姓都要被你給禍害了。”

這話從一國太子口中說出,不可謂不重,等於直接斷了孫先生的仕途。孫先生臉色大變,癱坐在地。

胤礽又轉向一直縮著頭儘量壓低存在感,不敢吭聲的周先生與陳先生:“你們雖非舉子,但一個是秀才,一個是在當地威望頗高的鄉紳,也當明白才對。讀書讀書,讀的是書,明的是理。若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讀書何用?莫非你們隻把讀書當成科舉出仕的工具嗎?”

胤礽笑著搖頭:“讀書,可以為前程,卻不能僅僅為前程。在謀取前程之前,讀書應該做到的是明黑白,辯善惡,知是非。若連基本的善惡黑白與是非都不能區分,朝廷如何敢將這前程賦予你們?知府大人!”

蘇州知府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行禮:“太子殿下!”

眾人偷偷抬頭,便見窗口多了一個人,心道:是了。太子微服怎麼可能自己出行,身側自然有官員跟隨。那個房間隻怕還有彆人,說不定……說不定皇上也在其中。

想到此,眾人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知府大人此案判的很好,遠見卓識,堪稱為官楷模。”

蘇州知府捏了把汗:“太子謬讚,微臣愧不敢當,微臣其實……”

他其實隻是看趙清韻可憐,覺得張玉博卑劣惡毒,當時並沒有想到對張玉博輕判可能會導致他人效仿的問題。畢竟不是人人都跟張玉博一樣,也不是每個嶽父嶽父都如趙家一般有錢又無子嗣。太子所言是將後果極端化了,不啻於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

可人心這種東西,變幻莫測。蘇州知府敢反駁嗎?他敢說太子說的事情就一定不會發生嗎?他不能。

但太子把這麼大一個帽子給他戴上,他實在惶恐,本想推拒,結果胤礽根本沒給他推拒的機會,搶先道:“大人不必謙虛,你當得起。”

蘇州知府:……得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太子就是想把他當牌子豎起來。他除了配合還能怎麼辦?

不過同樣要被豎起來的還有趙清韻。

“趙姑娘,你至誠至善,想彆人所不能想。你不但做到了為人子女的至孝,還做到了身為臣民的至忠。你狀告張玉博,使他的罪行昭告天下,討回公道,無愧於父母;頂著諸多壓力,不畏強權流言,堅守律例,要求嚴懲,無愧於朝廷。你為蘇州諸多百姓攔截了一場災難,也使江山社稷免於一場禍患。你很好,不必懷疑自己,也不必理會他人言語。”

趙清韻懵逼:她,攔截了蘇州災難?避免了江山禍患?她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自己啊,為什麼到了太子嘴裡,她這麼偉大的嗎?

趙清韻被這高帽子砸下來,久久不能回神。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她身邊的小蠻輕輕扯了她一把,輕聲提示:“太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還不快感謝太子。”

趙清韻暈暈乎乎磕頭:“多……多謝太子誇讚,民女愧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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