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本來以為以秦惟對蕭朔的厭憎,壓根兒不會理會蕭朔的嚴令。
趙元柔這毫不驚訝的語氣讓秦惟的心頓時沉了下來,指著周景尋滿臉不可思議地說道,“是你把他帶回來的?是你……”
難怪永寧侯府裡所有的人都被抓走了,唯有周景尋始終沒有消息……
秦惟想明白了,原來趙元柔是把周景尋藏在了府裡,而且,她還把他帶到了正院!
他對她一心一意,她不但騙了自己,給自己吃十全膏這種東西,居然還把男人帶回到了他的府裡。
他幾近崩潰:“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趙元柔捂著脖子,一臉厭惡。心道:秦惟還說對自己好,就這麼一點點小事,他居然要掐死她,果然,所謂的真情不過是裝模作樣。
秦惟憤恨交加,再一次向著趙元柔撲過去,周景尋張開雙臂,擋在了她麵前。
這兩人早就恨彼此恨得牙癢癢,立刻扭打成了一團,拳打腳踏,誰也不讓。
趙元柔咬了咬下唇,她抄起一個花瓶,砸向秦惟的後腦勺。
砰!
秦惟毫無防備,他抬手朝後腦勺摸去,掌心濕粘粘的,全是鮮血,他的身體晃了晃,站都站不住,摔在了地上。
周景尋左右環顧,眼睛一亮,拿起了秦惟隨手放在桌上的佩劍,他拔出佩劍,鋒利的劍刃折射出星星寒光。
他雙手握劍,就朝秦惟捅了過去。
“等等。”趙元柔虛弱地拉住了他,搖了搖頭,“不要……不要。”
周景尋大受打擊地看著她,以為她是不舍得,趙元柔冷靜地說道:“你彆忘了,我們還要靠他來替我們奪取這個王朝。”
周景尋有些遲疑。
從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君,謀逆犯上這種事,從前的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趙元柔輕輕抱了抱他,說道:“你娘被定了死罪,隻有站在那個至高位上,才能救她,不是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她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還有為了他。我們不能讓他一出生就活在朝不保夕中。”
想到孩子,周景尋心中的遲疑立刻一掃而光,他捏了捏拳頭,神情漸漸堅毅:“為了我們的孩子。”
秦惟整個人被砸得有些暈乎乎的,這會兒猛地警醒了過來,他們在說什麼,什麼孩子?
他呆滯的目光看了看周景尋,又看了看和他親密靠在一起的趙元柔,腦海裡回想著他們倆剛剛說的話,越想越是心涼。
孩子?
趙元柔不但把周景尋帶回了他的府裡,還懷了周景尋的孩子?!
他的頭很痛,恨不得自己是因為後腦受傷而產生幻覺了。
周景尋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秦惟,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他不會聽我們的。”
“會。”趙元柔篤定地說道,“整個京城,如今也隻有我的手上還有十全膏了,除非他願意向蕭朔低頭。可惜了,就算他願意低頭,蕭朔也看不上他。”
她的聲音冰冷,仿佛含著冰渣子,對秦惟鄙夷到了極致。
秦惟呆呆地仰頭看著她,撕心裂肺的痛,他的喉嚨裡一陣腥甜,胸口翻湧中,一口鮮血噴吐了出來,在他身前染成了染成了一片血紅色,就如同窗外血色的夕陽。
趙元柔沒有絲毫動容,她捂著自己被掐痛的脖子,說道:“你看著他。我去應付下人。”
她把下人們都打發了,但也不可能打發太久,這會惹人懷疑,畢竟她這個親王妃初來乍到,還沒能豎立起足夠的權威,比不上秦惟。
周景尋點了點頭:“你放心。”
趙元柔拉高衣領遮掩住脖子上的淤痕,跨過倒在地上的秦惟,抬步走了出去。
於是,昭王病了。
昭王府上下都知道昭王得了風寒,閉門不出,王妃沒日沒夜悉心照顧,也不假他人之手。
整整五天,昭王的病情才有所好轉,王妃也跟著憔悴了好些,這讓昭王心疼不已,病一好就帶著王妃進宮去了,說是要請太後嘉賞王妃。不少有心人都知道太後並不喜歡王妃,也難怪昭王時時刻刻要在太後麵前顯擺王妃的好。
秦惟帶著趙元柔一進宮徑直去了慈寧宮,跟太後說了,想讓太後做主,立自己為攝政王,並又細細地剖析了一遍:“母後,皇兄病著,這朝堂總不能一直都任由一個閹人做主,您也知道,中風是好不了的,皇兄隻怕得一直臥床不起,總得有人攝政。”
“母後,您不用擔心,誠親王已經替兒子籠絡了不少的朝臣,現在隻差有人振臂一呼。”
“母後,您也不想一個閹人壓在兒子頭上一輩子吧,兒子也是先帝嫡子,豈能不如一個閹人?!”
“母後,清平不是看上了傅君卿嗎,您不如就成全了他們吧?”
太後默默地轉動著手上的佛珠,她堂堂太後,現在在宮裡,就跟被半拘禁一樣,連想要見兒子都得偷偷摸摸的見,她當然不願意。
秦惟說得對,皇帝病著,怕是好不了了,大榮確實需要攝政王。
隻是清平。太後也是知道,清平一心想嫁傅君卿,太後本來是想讓清平想想清楚的,畢竟前頭兩個也是她一心要嫁,結果沒多久就後悔了。
可是如今,朝堂已經讓蕭朔這個奸佞把執,兒子想要為攝政王,必須得有兵權在手,才能扳倒蕭朔,還大榮清明!
武安伯府是有兵權的,這就足夠了。
太後點了頭:“行。哀家幫你。”
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話一出,秦惟的臉上其實並沒有多少喜意,反倒趙元柔麵露得意。
殿裡侍侯的人早就已經全都被打發了出去,慈寧宮的大太監曹喜手拿拂塵,麵無表情地站在廊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諷。
秦惟和趙元柔待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出宮,太後這邊一鬆口,清平和傅君卿的親事就成了。
在武安伯夫人有心的宣揚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就連正忙著繡嫁衣,這幾天沒怎麼出過門的盛兮顏也聽說了,還是程初瑜來添妝的時候告訴她的。
盛兮顏的大婚將至,如今她的地位有些超然,偏偏她向來不理會任何人的討好,就有人索性借著添妝上門,以示親近。
在大盛朝,為了討個吉利,上門添妝的,一般都不會將其拒之門外,一時間,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
盛兮顏就推脫了府裡沒有女主人,把客人請到了後院的廳堂奉茶,等攢夠了一撥後,她再出去見見道了謝,這麼一來,也省了不少事,反正誰也不會說她怠慢。隻要能見到她一麵,親手送上添妝禮,不少人都心滿意足了。
也就像程初瑜這般親近的,盛兮顏才會請到她的院子裡來。
聽程初瑜說到清平和傅君卿就快下小定禮的時候,盛兮顏挑了下眉:“這麼快?”
“對啊。”程初瑜一說這個就開心,興致勃勃道,“我前幾日故意出去‘偶遇’了傅君卿,還讓清平發現,清平以為我和傅君卿會重歸於前,當下就按耐不住了,讓永安長公主親自上門提親,隻是太後一直沒有鬆口,才又拖了幾日。”
盛兮顏不由微微啟唇,這是女方主動向男方提親?
程初瑜說道:“我昨天聽說,傅君卿和清平換了庚帖,想必這事是成了。”
“那武安伯呢?”盛兮問道,“武安伯就沒有意見嗎?”
武安伯夫人在京城裡這般作為,連樣子都不裝了,武安伯居然一點兒表態都沒有?
“傅世伯不在京城。”程初瑜說道,“翼州出了一夥山匪,傅世伯還沒除服,就奉命去剿匪,因為軍情緊急,也沒有多做耽擱。”
前些天,因為武安伯夫人亂說話的事,程先卓夫婦親自跑去質問,這才知道武安伯早已離京。
武安伯夫人自恃已經撕破了臉皮,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話,很快就端茶送客。
後來還是武安府的老仆跟他們說,武安伯臨走前,下了嚴令讓人把武安伯夫人押回老家,本來已經在路上了,又被世子追了回來。
“可惜了,我現在才知道傅君卿是個腦子不清楚的,果然小時候的記憶是不能當一回事的。”程初瑜忍不住吐槽,“顏姐姐,上次我故意偶遇他做戲給清平看的時候,他還說,她娘雖然有錯,但是身為傅家宗婦,被遣回老家,終究太過沒臉,希望我能包容一二。”
自打想清楚了以後,程初瑜現在隻當看大戲,態度隨意而又興致盎然,跟在戲園子裡沒什麼差彆,盛兮顏就也順著她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就答應了啊。”程初瑜愉悅地說道,“反正以後要包容的人又不是我。”
盛兮顏輕笑出聲,眉眼彎彎。
程初瑜接著道:“回老家不好,回了老家,不就和清平兩地相隔了嗎。那我們還怎麼看好戲啊,京城多無聊,難得有不要銀子的大戲看。”
盛兮顏深覺有理。
玩笑了一會兒後,峨蕊進來稟道:“姑娘,清平郡主來了,說是來給您添妝呢。”
盛兮顏有些詫異。
清平素來和她關係平平,而且,作為太後的嫡親外孫女,清平應該也不至於會來向她“折腰”。
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向程初瑜笑道:“是來找你的吧。”
程初瑜也是個通透的,輕哼道:“應當是。顏姐姐,你彆見她了,免得傷了喜氣。”
她厭惡地皺了下眉,清平這種人就是滿身晦氣。
“見見吧。”盛兮顏向她眨了下眼睛。
程初瑜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了些許興奮,合掌笑道:“那行。”
盛兮顏吩咐了下去,不多時,清平就被帶了進來了,她見到程初瑜時,眼中掠過些許的厭惡,但對她在這裡並沒有驚訝,顯然盛兮顏說對了。
清平敷衍地寒暄了一二後,就迫不及待地說道:“初瑜,你也在啊。”
程初瑜起身福了福:“郡主。”
清平抿嘴微笑:“你是來給盛大姑娘添妝了嗎?那以後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等著你來添妝呢。”
她一邊說,一邊挑釁地斜了程初瑜一眼。
這麼多天了,她的肩膀還在隱隱作痛,太醫說了,傷得太重,將來是會留疤的,而這都是程初瑜害的,她現在一看到程初瑜就想起了肩膀被貫穿的疼痛,妝容精致的臉上微微有些扭曲。
不過,還是她贏了,從小到大,她清平想要的東西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清平微抬起下巴,誰讓她非要和自己爭,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