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四的同行女伴聽到了這一聲感歎。
她順著聲音看向左側的食客,目光落在雪白的豬肚雞湯上。
豬肚雞湯上飄著幾顆枸杞和紅棗。
乳白色的湯汁泛著油潤的光澤，輕輕晃動所掀起的漣漪仿佛帶出了無儘芬芳，讓女伴忍不住頻頻側目,心生感歎。
在如此凜冽的冬日之中,來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豬肚雞，除去被窩以外這應當便是最幸福的體驗吧？
也不知道是如何的美味？
不像其餘初來乍到,頗有點疑神疑鬼的食客,女伴是半點質疑的想法都沒有。
錢小四是個老饕。
尤其是北城裡的菜館,能讓他心甘情願等上兩小時位置的店鋪，絕對是頂尖中的頂尖。
要不是為了這個，女伴也不會和他一起出來。聞著誘人的香氣，她興奮的同時肚子也叫得越發響亮。
女伴清了清嗓子,試圖引起錢小四的注意，不錢小四的注意力全數都在廚房上,半點都沒注意到女伴的提醒。
女伴眉梢挑起,正待說話。
恰好此刻,一股淡淡的幽香在她的鼻尖一晃而過。女伴咽下還沒說出口的話語，順著香氣尋覓而去，很快就看到幫廚們拎著的一隻隻琵琶鴨。
剛從烤爐裡取出來的琵琶鴨香味四溢，在送進廚房的路途中不知吸引多少的矚目。
運到廚房以後，這些剛剛烤製好的琵琶鴨被乾淨利落的一刀斬斷,然後切成合適大小送上餐桌。
一碟碟的琵琶鴨送上餐桌。
最近的一桌恰好就在錢小四的隔壁,女伴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朝著琵琶鴨投去熱切的目光。
紅外泛著金黃,還透著油潤的光澤。
白色的芝麻點綴在鴨身之間，像是寶石般散發著爍爍光澤，看著就很好吃的模樣。
右側食客戴上手套。
他拿起最肥美的大鴨腿,深深嗅著鴨腿的芬芳，然後狠狠來上一大口。
入口是鴨皮滋啦滋啦的聲響。
烤得焦脆芬芳的外皮下是汁水滿溢的鴨肉，鴨肉是如此的油潤多汁，隨著牙齒的上下撞擊一股股的噴湧而出，又像是洶湧的浪花拍打著舌尖，就連乾柴的鴨胸也是肥嫩香軟。
味道是如此的完美。
各種醬汁經過精心配比，再一次賦予舌尖更強烈的體驗。無需其餘配料，光是一口下去的味道就足以讓人無限回味。
食客滿足的吞咽。
盯著食客滾動的喉結，女伴禁不住也咽了咽口水：“琵琶鴨好好吃……的感覺。”
錢小四對這兩者都無甚興趣。
他雙目直直盯著廚房，順口回答道：“琵琶鴨？豬肚雞？這兩道菜哪有油爆雙脆和芙蓉雞片好吃？真正的技術活還得看那兩道菜！”
女伴看看左側桌上的豬肚雞湯，又順著香氣看向右側桌上的琵琶鴨，很是隨意的應了聲。
這下錢小四不樂意了。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引起女伴注意以後開始說明：“油爆雙脆那是魯菜裡的頂尖菜色，考驗刀功又考驗燒功，一般的廚師根本做不好，現在去大部分魯菜館子，人家都不做這個菜，就是一些老字號也得提前預約，人家才給做。”
女伴勉強打起精神。
她裝模作樣的捂住嘴：“這麼難的嗎？”
錢小四重重點頭：“那是。”
注意到周遭食客朝他看來，錢小四的聲音也漸漸變響：“在梁實秋的《雅舍談吃》裡就曾說過，這油爆雙脆是山東館子裡的名菜，可是難得才有店家會做，要是隨便挑家店鋪就點這道菜，而對方也真敢隨隨便便應下就做的話，端上來的怕是一些瞧著黑不溜秋，入口沒有鮮味倒是爛糊味，就連嚼都嚼不爛的東西，反而讓人敗興。”
女伴這下真起了興致。
她的目光轉回錢小四的身上，催促著往下詢問：“那到底是要怎麼做的？”
“用的是新鮮的羊肚和雞胗。兩者都是留了最嫩的地方，用火爆炒成紅白兩色，嚼起來那也是韌中帶脆，那才是頂頂好吃的。”錢小四細細說道。
隻是他看看廚房裡的備菜，又搖了搖頭：“不過雞胗尚可，新鮮羊肚那是真的少，怕是衛家小館用的也是豬肚和鴨胗，用這兩者的話味道應該會差上一些吧……”
周遭食客悵然若失：“竟是這樣！”
食客們的議論聲也落入蘇慶平的耳中，他盯著黃毛小子錢小四，眼神很是不善。
蘇慶平轉身走到廚房門口，掀起簾子，略略抬聲：“寧寧，外麵有人說你用豬肚和鴨胗做的爆炒雙脆，口味不一定好呢。”
錢小四眼睛睜得溜圓：“我可沒說！”
廚房裡的蘇錦寧笑了笑，她透過窗戶似笑非笑短看了眼錢小四，然後抬步走到灶前。
熱鍋寬油，四成油溫。
先下鴨胗，鍋內瞬間激起白色的油花，不過並不算強烈，噗嗤噗嗤的聲音聽著很是悅耳動聽。當鴨胗花型出現，血絲褪去，再放入割了花刀的豬肚頭。
豬肚入油鍋便迅速翻騰起來。
稍稍炸上秒鐘，便將其餘配菜全部下入其中。
滾上一圈油，便可以瀝乾油分了。
鍋裡剩下一點點油花開始炒製蔥薑蒜末，末了還要放上一勺料酒烹上一烹。
最後放入炸過的備菜。
蘇錦寧一手持鍋柄輕輕顛鍋，灶頭的火焰在油鍋上飛舞而起，又消散一空。
顛鍋的次數不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