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將那用紅墨標注的妖獸出沒處記了下來。
他收好圖紙,調轉了個方向徑直往林子處走去。
這個時候正好是晌午,陽光從外麵照了進來。
從樹葉之間落下,成了一地細碎的光斑。
綏沉越往裡麵走,越覺得周身寒氣加重了好些。
夏日炎熱,入了這林子反而像是凜冬將至。
若不是手中的朔雪還在劍鞘之中安靜地待著,他都要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拔了劍才讓這寒氣溢出來了。
少年眼眸閃了閃,斂了氣息,少有這般警惕。
他並不是頭一次下山斬殺妖獸。
隻是這一片明明顯示有妖獸出沒,可他從一進來到現在愣是沒有感覺到什麼妖氣。
很詭異。
裡裡外外都透露著不對勁。
綏沉想到這裡,手不自覺放在了劍柄上緊握著。
朔雪隨時等著出鞘。
“沙沙”,有風吹著葉子發出的聲響。
少年瞧著葉子從自己眼前落下,似蝴蝶翩然飛過。
葉片遮掩住了他的視線,他的劍也在此時瞬間拔出。
劍光凜冽,劍氣劃破了眼前的葉片,也落在了前麵那抹黑紅身影身上。
那人躲閃的很快,劍氣隻劈開了她的衣袖一點。
其餘的劍氣硬生生將對方身後的那根樹木砍斷,“轟隆”一下倒在了地上。
“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綏沉順著氣息抬眸看去,那人腳尖踩在一棵樹的樹乾上。
風吹著她的衣袖烈烈。
即使寬大的衣物也遮掩不了她嬌小玲瓏的身形。
女孩子?
綏沉皺了皺眉,他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什麼妖氣。
應當不是妖修。
可也不是凡人。
“……你是哪個門派的修者?”
少年思索了下,覺著對方可能也是和自己一樣下山斬殺妖獸的修者。
“在問彆人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號為好。”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可語氣卻莫名帶了點兒調侃意味。
和昆侖的師姐師妹們不一樣,這人明顯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他臉色微沉了一分,聲音也透著冷意。
“昆侖綏沉。”
“我當是哪個宗派的呢,原來是昆侖青離真人的真傳弟子。”
她說著一躍而下,風帶起她的衣袖。
她麵上蒙著的麵紗也一並揚起。
那是一麵黑色的麵紗。
對方隻露出眉眼,而後就這樣貿然落在了綏沉的麵前。
兩人距離不到一步,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甚至湊近了些仔細瞧著綏沉。
綏沉不喜歡被人這麼盯著,尤其是這般近的距離。
他抿著薄唇不耐地往後退了一步。
“怪不得生的這般好看,果然還是昆侖山水養人。”
“……你說了這麼多還沒報上你師從何派。”
他保持著兩步距離,鼻翼之間卻還是能夠嗅到些胭脂味。
倒也不怎麼濃烈,就是他不喜歡罷了。
“我嗎?我沒師父,硬要說的話算是自立門戶吧。”
她歪了歪頭,麵紗也跟著一並往旁邊滑落了些。
她的臉部輪廓清晰,應當算得上麵容清麗。
“自立門戶?”
綏沉更不相信了。
“看你根骨應該大我不了多少,功法深厚,可不像是自立門戶便能達到的修為。”
少年並不是沒有想過對方天賦異稟,但這樣的修為若是沒有旁人指導的確讓人難以置信。
要不是剛才樹動葉落,朔雪有了感應,他可能也很難覺察到少女的靠近。
綏沉並不是自負,他能有如今這樣的修為不僅是靠著自身的天賦。
還有日複一日的勤勉。
然而饒是這樣,他也不過堪堪抵達了金丹期。
但眼前這位,和自己阿姐年歲相當的少女,顯然到了金丹巔峰。
綏沉打不過她,卻至少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手中的朔雪凝了大半劍氣。
“怕不是用了什麼邪門歪道的功法速成吧?”
他的劍直直指向了對方。
那寒光映照在少女的臉上,劍氣溢出一道一下子斷了她掛在耳邊的麵紗緞子。
麵紗也跟著一並滑落,隻掛在了一旁。
她紅唇玉麵,生得唇紅齒白,麵容姣好。
但是少女的眉眼裡流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該有的邪氣,好似有什麼黑霧縈繞。
看著讓人很不舒服。
美雖美,卻沒什麼靈氣。
“少年郎,彆總是把人想的這般壞。這世間並不都是非黑即白。”
被摘了麵紗的少女並不生氣。
她眉眼彎著,朝著綏沉笑得溫柔。
“這個世界上修為神速的人多了去了,有的天賦異稟,有的得了些父母的血脈。”
“我就是後者,運氣好一點兒罷了。”
她說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這並不妨礙綏沉解讀其中要表達的信息。
少年思索了一會兒,而後眼眸閃了閃。
“仙二代?”
“差不多是那麼回事。”
少女微微頷首,笑著用手撥開了綏沉直直指著她的那把朔雪。
“我是白羽然,是這金雲王城的公主。”
“我之所以來這山林也是為了斬殺妖獸,畢竟這是我的家鄉,自然是容不得這些畜生蹂.躪踐踏。”
綏沉半信半疑,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對方對這沒什麼殺意。
至少現在是。
他沉默著將朔雪收回,用神識感知了下四周。
和剛入山林時候一樣,依舊沒什麼妖獸的氣息。
綏沉想到了什麼,視線落在了對麵站著笑意盈盈的少女身上。
“你是劍修?”
剛才的功法的招式都如劍般凜冽,可他垂眸看了下。
對方手中並沒有劍。
“曾經是。”
白羽然臉上露出一種極為懷念的神情。
“隻不過我塵緣未了,便下了山。”
“也是。塵緣未了的人做不到劍心如一。”
“以你的修為這般離了宗門是可惜了些,但繼續死磕也後麵也精進不了多少,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綏沉隻是客觀地這麼說了一句,卻發現一直漫不經心的少女突然抬眸直勾勾地注視著自己。
“……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白羽然搖了搖頭。
她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燦爛。
和之前的笑容不一樣,這一次多了幾分生氣和真實。
“沒有。隻是你這口吻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他也和你一樣,說話這般直來直去。”
少年垂眸看著她眉梢的笑意,大致上明白了。
“看來是你喜歡的人。”
被綏沉這樣一針見血,白羽然有那麼一瞬間失了主動。
“看樣子應該是你之前宗門的師兄吧。”
綏沉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樹葉,見對方沉著臉色不說話便知道自己又說中了。
“……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是同門師兄?難不成就不能是宗門其他人嗎?”
“我猜的而已。”
他說著頓了頓,眼神微妙地瞥了一眼對方。
“你既是修者便應當看不上什麼凡夫俗子,我想著你有接觸的也就之前宗門的同門。”
“不過我也沒確定,倒是你說了這句話後我便能篤定了。”
白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看向少年。
“不愧是綏師姐的弟弟,和她一樣伶牙俐齒。”
少年一愣,猛地抬眸看了過去。
“你認識我阿姐?你之前出自青霄淩雲?”
她抱著手臂沒有立刻回應綏沉。
看著對方急切的想知道的樣子,白羽然這才勾起唇角。
“認識啊,而且我們交情可不淺。”
白羽然手指點了點手臂,那雙眸子在日光下依舊晦暗。
沒什麼少年人的清澈通透。
少年皺了皺眉。
“我們昆侖有隻靈狐曾經和一隻山豬做了朋友,交情也不錯,不過隻是是為了騙它的食物而已。”
舉了個例子後綏沉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補充道。
“當然,我不是說我阿姐是山豬,不過你倒是像那隻騙食物的狐狸。”
白羽然明顯被噎住了。
她剛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少年率先開了口。
“若你真和她關係不錯的話,你可以說一些讓我信服的事情。”
“比如你們都討厭那劍祖容予,這我是信七八分的。”
“……”
她的確和容予有仇怨,畢竟對方是手刃她生父的人。
隻是她沒見過先魔尊,從小到大也不缺什麼父愛。
畢竟金雲王城的那綠帽王挺疼愛她的。
因此白羽然對容予沒什麼太多的感覺。
但是白羽然得讓綏沉相信她和綏汐關係不錯,這樣日後她才能有機會一同跟著去那不周山。
“……劍是劍修的半身,你阿姐曾經將她的劍給我用過。”
綏沉聽後神情一凝,他眯了眯眼睛。
但是對方看上去並沒有說謊。
“哦。”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信?!”
“你不信我可以用術法給你看看我之前在劍宗時候的記憶……”
少年沒有說話,他隻是這麼靜靜地盯著白羽然看了好一會兒。
對方也被他盯得脊背發涼,話沒說完便住了嘴。
見白羽然沒說話了,他這才涼涼地掃了對方一眼,神情冷淡。
“你不用這麼急著辯解,我也沒有窺看彆人記憶的癖好。”
“我沒說不信她給你用過她的劍。”
“我隻是單純不相信我阿姐而已。”
“因為她眼光一向不怎麼好。”
“無論在看男人方麵還是交朋友方麵,我都覺得十分堪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