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1 / 2)

在羽箭射|出的前一刻, 林隨安就看到了藏在屋脊後的黑衣殺手,特意留了個破綻,放他順利逃脫。追了半條街, 說實話有些失望,畢竟上一個被她窮追猛打的是雲中月,逃命徒中的佼佼者, 且不說那詭異莫測的蓮花步,僅憑刁鑽的逃跑路線,已經足夠令人頭疼了。

可眼前這名黑衣人, 雖然也能在屋頂間縱躍飛奔, 但腿腳明顯不夠利落, 大約是因為他身形臃腫,手短腿短, 尤其有個碩大的肥|腚, 沉的他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的。

以林隨安的速度, 分分鐘就能將此人追上,可她非但不著急,還要裝作追得很辛苦的模樣,時不時喊兩句“站住!有膽彆跑!”烘托一下緊張氣氛。畢竟“打草驚蛇”的終極目的不是“草”,而是“蛇”,她倒要看看, 到底是什麼人費了這麼大功夫散播“凶獸相柳”的謠言,若是運氣好,眼前的殺手或許能引她找到謠言散播的根據地。

若是運氣爆棚, 傳謠人與真凶有聯係,便能一舉救出鐘雪!

靳若追了上來,立刻明白了林隨安的用意, 並未與她一般攀上屋頂追擊,反倒隱在了人流中,甚至還給自己臉上抹了草木灰做偽裝。二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明處的林隨安逐漸拉開與殺手的距離,暗處靳若便逐漸拉進距離。

那殺手顯然也不傻,一開始似乎打算用速度甩開林隨安,後來又轉換策略,躍下屋頂,鑽入南市窄小的道巷中,企圖以地形迷惑林隨安。如此正中林隨安下懷,她追了幾條巷子,逐漸放慢腳步,趁著殺手急轉彎的功夫,轉入了方向相反的小道,藏在暗處的靳若立時補位,悄無聲息追蹤其後。

林隨安對靳若的追蹤術很有信心,遠遠綴在後麵,幾個轉彎後,果然跟丟了,索性放棄追擊,尋了個人流多巷子走出去,四下看了看,走到一個胡餅攤前,買了個餅填肚子,將腰間的千淨解下來晃了晃。

胡餅攤的老板看她的表情好似看傻子,林隨安有些尷尬,看來沒找對人,撩袍坐在街邊屋基的台階上,屁股剛沾地,對麵賣炒果的小二一溜煙跑了過來,朝林隨安鞠了躬,低聲道,“千山萬水總是情。”

林隨安鬆了口氣:“拈花一笑淨凡塵。”

“見過千淨之主。”小二抱拳,“不知千淨之主有何吩咐?”

林隨安:“少門主稍後定有消息傳來,你留意些。”

小二連連點頭,又顛顛退了回去。

林隨安嚼著胡餅打量著四周,發現自己居然來過此處,隔一條巷子就是中午吃餺飥的王家食行,坐在這兒能遙遙看到食行的二層樓,沿著這條巷子一直向前走,便是紅俏坊的內曲門。

已近酉正,夕陽沉山,暮色低垂,紅妝坊內各家懸燈高掛,紅燈如雲,川流不息的馬車湧入內曲門,不知裡麵是白衣翩翩的文人墨客,還是富甲一方的商賈,亦或是遍身金銀的波斯商人,準備赴入夜後的狂歡宴會。

一名挑擔的雜貨郎逆著人流匆匆走出內曲門,站在巷口擦了擦汗,又挑著扁擔匆匆出了巷子,恰好路過了對麵的炒果攤。炒果攤小二突然大聲吆喝起來,“炒栗子,熱騰騰的炒栗子,香噴噴的炒栗子,最後一鍋了,便宜賣嘍,便宜賣嘍,錯過今天後悔半年呐!”

林隨安把剩下的胡餅往嘴裡一塞,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到炒果攤前,“來一斤。”

小二利落裝好一大紙袋炒栗子,看起來起碼有四五斤,“承蒙惠顧,十文錢。”

林隨安愕然,悄聲道,“給我的消息不是應該免費嗎?”

“消息自然是免費的,這是炒栗子的錢。”

“……”

難怪東都淨門窮成這般,這買賣做的跟打劫的一樣,能有回頭客才見鬼了。

林隨安不情不願掏了十文錢,小二送上炒栗子,紙袋內邊緣寫著一行小字:【郝六家,人已圍,速來】。

“客官慢走,好吃的話再來。”小二樂道。

林隨安對郝六家有印象,上次去樊八家的時候,曾坐馬車路過,位於紅俏坊主街南側,距離樊八家尚有些距離,也是一戶大宅院,門口立著高柱,掛著一串紅色竹燈,寫有“好景好水好風月”七字。

根據記憶裡的位置,林隨安托著炒栗子,混入了進紅俏坊的人流,原本以為她一個女娘會有些紮眼,未曾想進了內曲門才發現她實在是太狹隘了,在坊內遊玩的,除了男性,女性也不少,她們衣著飄逸華貴,有的步行、有的騎馬,有的乘車,騎馬的是最多的,頭上的冪籬高高撩起,露出完美姣好的妝容,手持馬鞭,旁若無人走在大街上。街上的男子表情淡然,顯然對此種情形早已見怪不怪。

走著、走著,林隨安便覺得有些不對,前麵的男子越來越少,女子越來越多,待來到郝六家門口之時,便隻有女子,沒有男子。郝六家門口迎賓的是數名年輕俊秀的少年郎。

林隨安:“……”

喂喂喂!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這邊這邊這邊!”靳若從牆角陰影裡探出腦袋朝她招手。

林隨安尷尬看了看四周,閃身過去,“人真在裡麵?”

“我兩隻眼睛盯著他從後牆翻進去的,”靳若道,“四周布置了十幾個兄弟,那個殺手肯定沒有再出來過!”

林隨安:“那還等什麼,一起進去探探。”

靳若表情有些尷尬,“郝六家並非一般的妓館,一般隻接待女子,我們進去太紮眼了,反倒會引人懷疑。”

林隨安轉頭又瞅了一眼,門口的迎客小郎君們妝容精致,唇紅齒白,巧笑盼兮,“……不若喬裝成那些郎君的模樣如何?”

“那些郎君都細皮嫩肉的,我淨門這些兄弟都是五大三粗黝黑黝黑的,”靳若嘀咕,“若是姓花的還有可能——”

林隨安:“……”

情況稍微有些出乎她的預料。若是普通宅院,大不了她單槍匹馬衝進去掀了,可這郝六家放眼望去起碼有五進院落,其內大小房間不知凡幾,再加上裡麵的小館和女性客人,定是龍蛇混雜,倘鐘雪真在此處,那便是大海撈針,事倍功半。而且,若一個不小心,傷了其他無辜之人,就更不妙了。

唯今之計,還是謹慎些,先潛入調查,探探虛實。

“你們帶淨門的兄弟守住各個出口,若是剛剛那殺手出現,就將他一舉擒獲。”林隨安低聲道,“我進去瞧瞧。”

靳若握住她的手肘,語重心長道,“保持本心,莫要被野花迷了眼。”

林隨安:“……”

“彆吃東西,彆喝酒水,若真把持不住,想想咱家裡那坨花,比這裡的可好看多了。”

林隨安差點沒把整袋炒栗子塞到靳若嘴裡。

既然要潛入調查,終歸還是要做些偽裝的(那殺手畢竟和她打過照麵),時間緊迫,林隨安也沒彆的選擇,去隔壁鞋帽行買了頂冪籬罩住臉,隨著人流往裡麵混,可剛到門口就被迎賓的少年郎攔住了,問她要花簽。林隨安瞄見旁邊的女郎遞出的竹簽,以工筆精細筆法描繪出草木樣式,還有郝六家的印章,顯然是特製的請柬。

林隨安自然沒有這種東西,但她有另一樣東西,想必也有同樣的通行效果,從腰間抽出一片,拍到了迎賓小郎君的手裡。

金葉子,花氏特產,足金足量,閃耀著萬惡的奢靡之光。

小郎君接金葉子的手都有些哆嗦,歪著腦地觀察林隨安,似乎企圖透過冪籬觀察出手如此闊綽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在下今日剛到東都,素聞郝六家大名,特來逛逛,還望小郎君行個方便。”林隨安不動聲色又在他手裡塞了兩片金葉子,“區區俗物,就當給小郎君做個見麵禮,還望小郎君莫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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