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212 白牲的記憶(2 / 2)

林隨安睜開了眼睛。

一隻銀色的風鈴掛在頭頂,風鈴下沒有掛紙簽,而是一個做工粗糙的綠色竹筒,風一吹,竹筒晃動,叮鈴鈴、叮鈴鈴——灑落一片細碎的陽光。

林隨安有些發怔,目光轉向四周,她還在司法署裡,身下是一張寬敞的臥榻,瞧著像方刻的專用品,花一棠坐在榻邊,一隻手托著腮幫子,一隻手握著自己的手腕,長長的睫毛在鈴聲中輕輕地顫動著,林隨安想到了春風中的花蕊。

黑夜已經過去,天亮了。

林隨安輕輕呼出一口氣。

花一棠眼皮一動,騰一下坐直,茫然四望,有點睡蒙了,看到林隨安,綻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睡醒了?”

林隨安點頭,撐著胳膊起身,花一棠忙在她身後墊上兩個大軟墊,林隨安這才發現全身又酸又疼,完全用不上力,好像連夜爬了二十裡山路。

果然,死者執念越強,金手指的副作用越大。那些白牲死前定是極度恐懼,才會生出這麼強大的執念。

林隨安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時辰了?”

“辰正二刻,你睡了足足三個時辰。”花一棠小心觀察著林隨安的狀態,“你——感覺如何?”

“無妨,隻是有些累。”

花一棠喉結動了動,“看到了什麼?”

“身上有很多野獸的爪子……不,應該是人手,有笑聲,尖叫聲,很亂,很疼,很……惡心……”林隨安閉眼,胃裡一片翻騰,幾乎要吐出來。

突然,溫柔的果木香將她裹了起來,林隨安愕然睜開眼,發現花一棠輕輕抱住了她,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今天這家夥身上的熏香格外好聞啊,林隨安反胃的感覺弱了些,“你今天的熏香叫什麼名字?”

花一棠肩膀一顫,猛地向後一竄,鬆開了林隨安,眼珠子亂飄,“木夏新調的,叫——梅花雪,梨花月,相思海棠一枝春……”

“海棠……”林隨安口中喃喃,她隻見過連小霜的屍體,並未見過她生前的模樣,為何會夢見她,還是那般鮮活明麗的模樣。

還是說,那不是她的夢,而是某些白牲的記憶?

亦或是,連小霜的魂魄入夢,想要告訴她什麼嗎?

“連小霜的案子我們漏掉了一處關鍵。”林隨安道。

花一棠垂下眼皮,“你是說這個吧。”

說著,從袖口裡掏出了作為凶器的證物——瞿慧貼身收著的海棠繡花絲帕,半簇海棠仿若被利刃劈開了一般,斷口異常整齊,恰好能與之前案發現場的繡品拓圖拚接成一簇完整的海棠。

“瞿慧說連小霜死前已經完成了繡品,”花一棠道,“而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卻隻有半幅繡品。”

“沈長老說過,那副繡品之前是繡好的,但又被拆了,然後又繡回了半幅,且不是連小霜的針法技藝,如果不是瞿慧做的,就是處理連小霜屍體的人做的。”

林隨安一邊回憶之前的線索,一邊推斷,“也就是說,瞿慧離開的時候,繡品依然是完整的,那麼瞿慧就不可能用殺人的繡線繡出嚴絲合縫的半幅海棠。所以,這張絲帕應該是拋屍人繡的,後來不知為何又到了瞿慧的手裡。”

花一棠皺眉點頭,表示肯定。

林隨安看著花一棠的表情,心裡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瞿慧呢?”

花一棠沉默半晌,“你突然暈倒,方大夫給你灌了藥、紮了針,說你隻是昏睡過去,我……我和大家當時都嚇壞了,心裡亂成一團,一時間門,竟都忽略了這絲帕的破綻,待發覺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淩六郎急急忙忙趕去衙獄提審瞿慧,不想——”花一棠眼眶通紅,“瞿慧死了。”

林隨安腦袋嗡一聲,攥住了花一棠的手腕,“怎麼死的?!”

“她偷偷吃了藏在發髻裡的贗品百花茶,嘔吐物堵住氣管,窒息而亡。”花一棠低聲道,“原來,她之前也曾被吳正禮強迫吸入過龍神果的煙霧,可她卻從未說過。”

“她哪來的贗品百花茶……”林隨安問了半句,心裡已經明白了。

定是從吳正清房裡找到的,瞿慧在秋月茶坊見過馬彪等人毒性發作時的狀態,當然知道吃下贗品茶的後果,所以,這本就是她計劃好的。

風鈴“叮鈴、叮鈴”晃動著,林隨安眼眶發酸,撐著身體下床,“帶我去看看她。”

花一棠拽住了她的手肘,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

林隨安眸光堅定,“我必須去。”

花一棠眼中迸出紅光,下巴緊繃,胸口劇烈起伏幾次,蹲下身,替林隨安穿好鞋子,轉身背對著臥榻,輕聲道,“我背你去。”

*

小劇場:

一個時辰前。

木夏看著花一棠在姻緣風鈴下麵係上了竹筒,疑惑,“這竹筒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這是旦日製舉時林隨安用千淨劈給我的,能辟邪。”花一棠定定望著林隨安蒼白的睡臉,“定能助她早點醒過來。”

木夏:“……”

用林娘子自己劈的竹筒替林娘子辟邪?果然是四郎才能想出來的辦法,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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