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良人(2 / 2)

從龍 七茭白 10745 字 6個月前

才遞出消息來。可她也不明白哪裡出了差錯,雲安平便叫她在宮裡多留一陣子觀望。

容胤一手毀約,一手又給了足夠的誠意彌補,此時便束手等雲氏出招。雲安平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什麼打算,隻得按兵不動觀望風向,一邊往太子母家和太後那裡打聽。這時候就顯出後宮無人的弊端來,帝王若有個寵妃服侍,枕邊稍微探探口風,也能把聖上的心思揣摩出一二。想來想去現在能夠得上的隻有那位一等禦前影衛,雲行之便心急火燎的往無赫殿遞信要泓出來見麵。

泓和皇帝正情濃,一刻也舍不得分開,得了信滿心的不情願,磨磨蹭蹭的又拖延了幾天,才趁著陛下例朝的時候出宮和雲行之見了一麵。兩人約在一處幽靜的會館,一碰頭雲行之就單刀直入,抓了泓衣袖說:“小哥這回千萬要救我。”

泓說:“你已經執掌大印,位列國字將軍,這是好事,我有什麼可救?”

雲行之委屈至極,道:“這算什麼好事?這是把我架火上烤!你看看滿朝大將軍,能晉封國字的,哪個不是打拚了二三十年,戰功累累才得榮耀?我連冠禮還沒行過!咱們倆曆遍中軍大營,那麼多將領允諾將來儘力提攜,結果我當時滿口感謝,一轉身成了人家頂頭上司,這不是當麵打臉嗎?你說這定國將軍我做不做得?現在彆說去雁北赴任,我在家裡連門都不敢出!這是拔擢我呢還是誠心捧殺我?”

泓聽了也提他為難,便勸慰道:“陛下也是一片好意,隻是倉促間無暇多考慮。你先安心接了大印,以後可以慢慢再看。”

雲行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攀住道:“就是這句話!你既然知道聖意,就給我個準信,這事到底因何而起?我姐生而賢淑,家裡一直以國母相待,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了天?現在她在宮裡進退兩難,我又小腦袋戴了頂大帽子,你要知道怎麼回事,就千萬救我一救。”

泓有些不自在,拿了場麵話敷衍,道:“東宮還小,陛下不得不有所顧及。”

雲行之急得直跺腳,怒道:“彆拿這種話糊弄我!冊立中宮關乎國家社稷,陛下突然翻盤,必是因著大事。多少家族都在等著定下中宮後晉封

承恩女官,我家不能承恩,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去?到底是婉娘觸犯了天顏,還是陛下對雲氏起了戒心,你多少給我透一點。”

泓無比窘迫,垂了眼睛道:“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擔心。”

雲行之一見便知道泓肯定通曉內情。兩人相交已久,他早把泓的性子摸得透透的,知道旁敲側擊,威逼利誘都不管用,就拉了凳子近到身前,一臉的懇切,道:“後宮位份關乎家族福祉,陛下身邊要有個寵愛的妃子,前朝內廷都跟著受益。眼下後宮無人,出點什麼事情,大家隻好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摸不透聖意就容易自危,幾大世家一抱團,陛下也不好控禦。你要知道內情,哪怕稍微吐露幾個字,替大家體察聖意去了猜疑,也是為陛下儘忠了。”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泓的神色,委婉的提醒泓在宮裡的身份。這話透徹體貼,說得泓心中一震,猛地意識到宮中沒有後妃,這下傳聖意,上陳臣情的職責就必須由自己來擔當,否則陛下根基不穩。此念一出,他便正色道:“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得聖諭,我不敢說。但是雲氏想要個什麼樣的章程,我可以居中斡旋,代為傳達。”

雲行之一呆,說:“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先問家裡人。”

泓點了點頭,道:“我隻知道陛下雖然辭婚,對雲氏卻是倚仗的,不然也不會竭力彌補。定國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位置,你心裡清楚。家裡是什麼意思,你不妨和我說,得機會我就幫你探探陛下的意思。”

雲行之聽他口氣如此篤定,倒怔了半天,將信將疑,問:“你說的可有準?”

泓淡淡道:“除了我,宮裡也沒有近身服侍禦前的人了,你不信也得信。”

這話是實情。雲行之點頭應下,兩人又閒扯了一會兒,見到了散朝時間,泓便告辭回宮。

他走側門入宮,剛過了仁澤門就被宮人攔下,要帶他去廣慈宮。泓以為是陛下派人來叫,也沒放在心上,便跟著那兩位宮人進了內廷。待那西側道甬門突然在身後合攏,兩排宮人欺身跟了上來他才驚覺,發現自己退路已封。他腳步一遲疑,領路宮人便轉過來笑笑說:“太後親自召見,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大人不要

辜負聖恩。”

泓心中一寒,見著內廷的宮人和女官已經把自己包圍,畏懼就不受控製的湧了上來。內廷裡的規矩他是領教過的,承恩後記檔,他就要受內廷轄製。如今太後掌著六宮大權,懿旨親召,根本就沒有抗拒的餘地。他硬著頭皮,跟宮人進了廣慈宮的配殿,一抬頭先見到司禮官一臉漠然,服侍在太後身邊。他頭皮發麻,當即拜倒行了大禮,伏地上不出聲。

太後五十多歲的年紀,慈眉善目,言語間透著溫和,先把泓打量了一會兒,說:“這模樣可一點兒都沒變。”

她像是和身後服侍的雲婉聊天,又像是說給泓聽,道:“這都是皇帝當年乾下的糊塗事。靜怡怕惹麻煩,一心想斬草除根,還是哀家見孩子可憐,硬給留了下來。當年就見著這孩子有福氣,現在看果然是個有大福氣的。”

雲婉便躬身而答:“這是蒙了太後恩典,得結一份善緣。”

太後“嗯”了一聲,對泓道:“中宮未立,皇帝也不想壞了規矩。你身為男子,沒有懷胎得孕之憂,也省了冊封位份的麻煩,在婉兒入宮前能有雨露,也是皇帝體貼婉娘的一番心意。這一點,皇帝不說,你自己心裡要清楚。”

泓低頭應了,太後又道:“哀家年紀大了,宮裡的事一向懶得管,由著皇帝胡鬨。不過胡鬨也得有個分寸。聖上國事繁忙,一時想不周全,你服侍禦前,卻不能不勸誡。侍奉皇帝是個辛苦的差事,你想長長久久地乾下去,腳底下就得好好紮根。如今你榮辱盛衰全在皇帝一念之間,縱使熱鬨,又能拿什麼來托付終生?哀家憐你孤苦,給你找棵大樹依靠,等將來婉娘入主中宮,你的功勞,她不會忘記的。”

她言下之意,便是要泓勸說皇帝立後。泓低了頭不吭聲,太後就看出他的桀驁來,把臉一翻,厲色道:“聖眷雖濃,你也要掂量下自己的斤兩!不懂規矩,哀家就親自來教!司禮官帶下去,賜浴蘭湯,洗乾淨了再來回話!”

她話音一落,司禮官就向前邁了一步,示意兩側宮人近前壓製。眾人剛碰上泓的手臂,隻聽得“鏘”地一聲,寒光一閃,泓竟然把腰間佩劍拔了出來,劍尖微顫,在身前劃了道優

美的青弧,冷冷道:“彆碰我。”

禦駕前不得見兵刃。他一身禦前影衛服色,常年在宮中行走,太後也沒想過提防。這一下殺意畢現,嚇得人皆變色,立時團團護住了太後。

泓逼退了眾宮人,便反握了短劍,在腰上一錯一脫,將刀鞘卸了下來。他挺起身子,換成了武者的單膝跪禮,挽了個殺氣凜冽的劍花,立即歸劍入鞘,橫劍在身前,那劍柄上金燦燦的皇家徽記就在虎口邊閃耀。他環視一周,沉聲道:“臣乃天子刀兵,皇朝護火人。帝王威儀,不容進犯。陛下欽賜佩劍,特赦禦前血光。有敢犯顏辱臣者,殺無赦。”

這話裡飽含威脅,太後一輩子金尊玉貴,何嘗被人如此頂撞過?登時把臉一沉,就要召喚宮外侍衛。眾女官都嚇得花容失色,無人敢出聲,正自僵持間,突然一位宮人貼牆溜進來,在太後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太後驀地一震,不由變了臉色。她也曾經獨掌大權,談笑間控禦江山,不是大事,斷不會如此動容。雲婉察言觀色,立即出聲打圓場,道:“泓大人言重了。賜浴蘭湯是宮裡承恩後的例賞,大人雖為男子,禮不可廢。要是大人有顧慮,就由婉兒來侍浴如何?”

她一邊說,一邊款款走到泓身前,含著一點笑意,伸手要扶泓起身。

泓瞥了太後一眼,見她一臉冰寒,把臉轉過去了和那位宮人說著什麼,不再往這邊看,便就坡下驢,重新行了大禮,恭恭敬敬和雲婉一起退了出來。沐浴的地方就在配殿後麵,宮人早已準備妥當,在浴池裡撒滿了花瓣。那浴湯色作乳白,異香撲鼻,是用名貴香料浸泡而成。他滿肚子怒氣,也不脫衣服,噗通一下跳進去,在裡麵泡了兩下就算完,沾了一身的花瓣,出來換衣服就走。

他一出浴室,打頭就迎上雲婉,正帶了宮人在外麵等他。泓忍著怒氣全在心裡,冷著臉和她擦身而過,雲婉便在身後叫他:“泓大人。”

泓站住了腳,轉過頭等她說話。雲婉便俯身一禮,抬起頭來卻忘了要說什麼,光看著泓發愣。

愣了好半天才低聲道:“家裡嚴格教導,母儀天下該有著什麼樣的儀範和胸襟,婉兒全都牢記於心,不敢有絲

毫差錯。想不到第一次麵聖就被遣退,也不知道哪裡做的不好。大人服侍禦前,若有機會,能不能安排一次禦前陳情?婉兒不敢分了大人恩寵,隻是家族榮辱歸於一身,不得不再爭取一回。”

她姿態擺得夠低,道理也正當,泓挑不出毛病來,心中卻無比的暴躁,也不吭聲,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他怒氣衝衝,出了廣慈宮就直奔禦書房。內廷裡見不得人的招數多的是,第一次承恩後,他就曾被人以教導規矩的借口,狠狠的整治了一回,搞得他現在一進了內廷就害怕。當時年少不懂事,現在想起來實在是太傻了太傻了!白練了一身武功,居然任人欺辱,一點都不知道反抗!除了陛下,就不應該讓任何人碰他!

他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太後的氣,憋了一肚子火,回蘭台宮找皇帝。一踏上殿階就覺出不對,禦書房裡格外的緊張森嚴,隨侍宮人戰戰兢兢一點兒聲響都不敢出,無比的寂靜沉重。

他不知不覺屏住氣息,放輕了腳步。進了屋子見一位十幾歲的少年一臉驚懼,兩股戰戰,趴伏在禦駕前。少年顯然是跪了有些時候了,已經汗透重衣,麵孔青白。泓見了一怔,認得是太後母家的長孫。太後母家人丁稀薄,第三代就這麼一個孫子,素來愛護得如珠如玉,很少出門。他不便露麵,就一側身躲在了屏風後麵。

容胤本來是一臉的冷峻,見泓回來了,立時換了副溫和麵孔,和顏悅色地對少年道:“起來吧,幾年不見,你長這麼大了。朕國事繁忙,難免有疏忽,你不要見外,沒事常來坐坐。”

那少年被急召入宮,大禮拜見聖上,一個頭磕下去,皇帝就沒叫起,已經跪了快一個時辰。帝王臉色一沉,尋常臣子都驚怕,何況他一個稚嫩少年?這會嚇得魂飛天外,汗流浹背癱在地上,半天不能應答。容胤便叫宮人扶他退下,溫言道:“去向太後請個安吧。你一入宮,她就惦記著呢。”

他等著少年剛走,就出聲招呼泓,道:“過來。”

泓見皇帝替他欺負人,滿腔的怒氣早化為烏有,聽見陛下召喚,就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緊挨著容胤坐下。容胤攬了他肩膀,先在脖頸間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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