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紈絝兒子(十三)(2 / 2)

邵瑜摸了摸女兒的發頂,說道:“世人千麵,一時假象而已,不能當真。”

邵嘉姝立馬說道:“那我不要成親了,我不想我的夫婿覬覦我的家產。”

邵瑜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我帶你出來,是想讓你多看看不同的人,可不是為了打擊你的。”

邵嘉姝將頭親昵的靠在邵瑜的胳膊上,說道:“外麵的男人太可怕了,我怕自己被騙得骨頭都不剩。”

“不會這樣的。”邵瑜輕聲說道。

邵嘉姝不解的看著父親。

邵瑜說道:“你就算被騙,也能很快走出來,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為什麼?”邵嘉姝不解。

邵瑜說道:“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相信你擁有重新開始的勇氣。”

原劇情裡,邵嘉姝人到中年,丈夫反目,她不是不想重新開始,而是沒有這個機會。

邵嘉姝聞言點點頭,說道:“我還有爹娘,還有哥哥們,我為了你們,遇到這樣的事也要勇敢的活下去。”

邵瑜又看向另外三個孩子,說道:“你們也要記住,遇到了什麼事都彆慌,不要被一時的困境打倒,隻要還活著,咬緊牙關,陰霾總會過去。”

魏苒就是自己鑽進了死胡同,被丈夫抓住機會,步步緊逼,甚至一度放棄了求生本能。

邵瑜不希望自己身邊這幾個孩子也走老路。

“難道就不能不被騙,不陷入陰霾嗎?”邵嘉善忍不住問道。

紈絝想事情,永遠是如此直接,與其事後各種給自己加油打氣,邵嘉善隻想要自己一開始就跳過這個坑。

邵瑜笑了笑,說道:“學會如何去看人,在被騙之前就明白這人存在問題,心下始終警醒著,這樣日後就不會再被騙。”

邵嘉姝歎息一聲,說道:“我怕自己太笨,學不會。”

邵瑜說道:“慢慢來,你還有很長時間可以去學。”

邵嘉姝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情,她從頭到尾都被魏元牽著鼻子走,還真的以為魏元是個難得的癡情人。

邵瑜看出了女兒的心思,便道:“看人不能隻看他一麵,不能因為他的某一麵美好就覺得他所有都好,也不能因為他一麵表現不佳就全盤否定這個人,凡事多聽多看多想,不能隻是被動的接收,你也要主動去挖掘。”

“主動去挖掘?”邵嘉姝不解。

不僅是她,另外三個男孩子,也滿是疑惑的看著邵瑜。

邵瑜主動解釋起自己懷疑的動機來,說道:“魏元在請我們入府前,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急切,好像他十分憂心妻子的病情。”

四個孩子點頭。

邵瑜接著說道:“但早晨在路過巷子口的時候,魏元卻忽然放慢了腳步。”

這一點,卻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

邵瑜問道:“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四人一起點頭,當時那個嘴碎的婦人走出來了,對著魏元一陣感慨,也正是靠著這個婦人的話,幾人才知道魏元是個如此深情之人。

邵瑜說道:“也許你們沒有注意,當時魏元的表情其實非常享受,他的身體十分放鬆,在婦人誇他的時候,這一點尤為明顯,如此,我確定他是一個愛名之人。”

四人一臉茫然,他們哪裡注意到這麼多。

甚至可能注意到了,他們也不會多想。

邵瑜說道:“這些都隻是埋下懷疑的種子,但最讓我驚訝的,是魏夫人的病。”

“魏夫人顯然知道自己中了毒,但卻一點都不想治療,這實在是讓人疑惑。”

四人點頭。

邵嘉姝也說道:“我當時心裡還埋怨魏姐姐,覺得她實在是沒出息,居然因為怕吃苦就不願意治療,現在想來,真是我淺薄了。”

“魏夫人平時待在深宅大院裡,她身上的毒也不是一次就能下成的,需要人長年累月給她喂毒,確定這一點後,就知道她的毒定然是熟人作案,而真正讓我確定魏元不對勁的,是食肆鋪子老板的話。”

邵嘉姝道:“可魏姐姐身旁的熟人,不隻是有他一個。”

“但整件事裡,獲益最大的卻是他。”邵瑜說道。

邵嘉善道:“爹爹能夠想到這麼多,其實也跟爹爹醫術高超有關。”

邵瑜說道:“你以為醫術是單純的治病救人嗎?醫術,是與人的身體打交道。”

“而人的身體裡,其實掩藏了所有的秘密。”

邵嘉善聽了這話,微微長大嘴巴。

邵瑜說道:“你最近上火,口氣很嚴重,少吃點不該吃的東西。”

邵嘉善趕忙捂住嘴。

邵瑜又說道:“你手腕上有白色的粉末,你是不是偷吃了魏夫人的糕點?”

邵嘉善頓時滿臉僵硬。

阿黑拉過邵嘉善的手腕,撚了粉末下來,湊到鼻子旁聞了聞,緊接著他埋怨道:“偷吃都不給我帶一點。”

邵嘉善趕忙扯回自己的手,又問道:“我要是有爹爹這樣的醫術,也能變成這樣嗎?”

邵瑜為了給他個希望,便點點頭。

邵嘉善轉頭看向阿黑,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想要看出阿黑身上有什麼不同之處,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不由得有些氣餒。

邵瑜繼續說道:“你們記住,從結果去倒推源頭,誰得利最大,誰的嫌疑就最大。”

邵瑜教的不是他們如何去斷案,而是讓他們學會透過現象看清楚本質。

四個孩子全都若有所思。

邵瑜又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來得不容易,真情並不是夫妻之間才珍貴,莫逆之交,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這都是很難得的。”

“若是遇上了,記得要珍惜。”

等快到家門的時候,已經很久不搭理哥哥的邵嘉良,忽然上前,扯了扯哥哥的衣袖,低著頭說道:“今晚我要住你房間。”

兄弟倆關係好的時候,經常抵足而眠,自從鬨矛盾之後,彆說抵足而眠了,就連經過對方的屋門時,都不想多看一眼。

邵嘉善也沒有甩開他,而是含糊的應了一聲。

本就是親兄弟,也沒有深仇大恨,鬨了這麼久,兩人此時和好,反而又覺得對方親近了幾分。

邵嘉姝見他們和好,又貼住邵瑜,說道:“爹爹,我每天都要陪著你散步。”

邵瑜笑著點頭。

小韓氏在家裡等了一晚上,等到後半夜才見到孩子們回來,她本來還想埋怨幾句,但看到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疲倦的樣子,到底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邵瑜說道:“今天都辛苦了,明日可以晚起一個時辰。”

其他孩子都應了,隻有邵嘉善一臉倔強的說道:“我就要正常起床,我要看書!”

他受了刺激,隻想著儘快擁有和邵瑜一樣的醫術,因而便起了蠻心思。

邵瑜聞言也不阻止。

次日早晨,邵瑜依舊在往常的點起床,邵嘉善已經在外麵等著了,隻不過他此時神情萎靡,一看就是強撐著起床的。

“你現在去睡一覺還來得及。”邵瑜說道。

邵嘉善用力搖頭,說道:“不去,我不困。”

邵瑜見這傻孩子如此倔,給了台階都不下,便拉著他出門散步,如今邵家住的房子很小,再也沒有大院子讓他們早晨散步,隻能在家外麵散步。

早晨外麵許是因為草木眾多,有一層薄薄的晨霧,晨霧中滿是水汽,隻是吸一口,便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可是這般神清氣爽,也沒有讓邵嘉善萎靡不振的狀態改善半分。

昨夜回到家時太晚了,而後洗漱,又和弟弟說了一會話,因而他睡著的點,遠遠的超過了往常睡覺的點,甚至都不是一個時辰。

邵嘉善走路的步伐越來越慢,竟然漸漸停了下來,最後身子一歪,若非邵瑜眼疾手快的扶著,隻怕著傻孩子就掉進了路邊的護城河裡。

“你真不回去睡覺?”邵瑜又問道。

邵嘉善還是在犯倔,但心下已經想著,今天上午一定要好好補個覺。

邵瑜說道:“行,那今天多走一圈,好好將你走精神了。”

邵嘉善心下叫苦不迭,但麵上卻還是非常強硬。

因為多走了一圈,邵瑜父子明顯回來得比以往更晚,到家的時候,邵嘉姝已經起床了,一見邵瑜便埋怨道:“爹爹出門怎麼不喊我。”

邵瑜說道:“沒事,你哥哥精神得很,他還可以再陪你走一圈。”

邵嘉善臉都木住了,但在妹妹看過來的時候,他卻拍著胸脯說道:“行,不就是再走一遍嗎?”

邵嘉姝說道:“那爹爹也要一起。”

邵瑜點頭,他並不在意多走或者少走一圈。

邵嘉姝又看向一旁的小韓氏,說道:“娘,你也要跟我們一起。”

小韓氏滿臉不解,畢竟往常這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活動,自己可從來不摻和的。

邵嘉姝卻堅持道:“我們是一家人,自然應該一起出門活動。”

小韓氏愁得動彈,因而很不願意,但耐不住一家人的勸說。

吃過早飯後,邵嘉姝便站起身來,催促起眾人來。

邵嘉善僵著一張臉,跟在眾人身後。

邵嘉良剛剛跟哥哥和好,因而格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見哥哥落後了,便趕忙回過身來拉他。

好不容易將這最後一圈走完,回到家後,邵嘉善再也撐不住了,急匆匆跑回自己的屋子裡,身子一歪,躺下便睡著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身上的被子還蓋得整整齊齊的。

“你醒了。”

邵瑜的聲音,嚇了邵嘉善一大跳。

邵瑜點亮燈火,說道:“差點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邵嘉善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爹,是兒子不對,讓您擔心了。”

邵瑜問道:“還有呢?”

邵嘉善見邵瑜沒有責怪自己,反而還一臉擔憂,心下有些愧疚,說道:“是我不好,不該不聽您的話,我早上其實不想起來,但強行逼著自己起來的。”

邵瑜望著他,其實三個孩子裡,他最擔心的就是邵嘉善。

邵嘉姝聰慧,邵嘉良穩重,唯有邵嘉善,雖然是長子,但因為小韓氏多年以來的放養,導致這孩子雖然有一顆好心腸,但卻並沒有養成什麼好習慣。

“善兒,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著什麼,但感覺你有些急躁。”邵瑜溫聲說道:“我是你爹爹,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絕不會生你的氣,隻怕你什麼都憋在心裡。”

邵嘉善聞言一愣,他這段時間以來,確實每天都活在焦躁之中。

自從到了嶺南,看著家裡與以往天差地彆,看著邵瑜拖著病體當個小小的縣令,他想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他說讀書苦,說習武累,他也確實怕苦怕累,但同樣的,他也是實實在在,在這兩條路上看不到半點希望,知道自己就算是再多十年,可能也不會有什麼成績。

他一開始糾結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想要幫助邵瑜,卻又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他想著等弟弟科考出仕,到時候他能在官場上幫著父親,那自己呢?

他想到了邵瑜的身體,便定下了學醫。

可真等定下來之後,他隻想著儘快學成,但這一道卻沒有那麼容易,他每日看著邵瑜診脈,見到了邵瑜如何厲害。

但這樣厲害的父親,卻依舊治不了自己的病。

他開始害怕,自己是不是又開始得晚了,他始終都是焦躁不安的,多年的荒唐,讓他對自己永遠不夠自信。

也許是邵瑜的目光是在太過慈愛,邵嘉善此時將心裡所有的話全都吐露了出來。

邵瑜也有些自責,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邵嘉善是個沒心沒肺的,沒想到他居然也想了這麼多。

邵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就像我昨天跟你妹妹說的,不要著急。”

“可我醒悟得太晚了。”邵嘉善低頭說道。

“聖人言,朝聞道,夕死可矣。”邵瑜接著說道:“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漫長的時間。”

“我有時間,可是爹爹有時間嗎?”邵嘉善忍不住問道。

他不知道邵瑜到底是得了什麼病,也不知道邵瑜到底還能活多久。

邵瑜看著兒子真誠的目光,一時有些怔住了,竟然不知道自己當初關於絕症那個說辭,到底還該不該繼續下去。

“你學醫,應該知道情誌病。”邵瑜說道。

邵嘉善點頭。

有的病的病因不是彆的,而是因為情誌,所謂情誌,其實是人的心情。

人的心情不好,身體就很容易變差,如現代的乳腺癌,就很有可能是因為生活不順,長久抑鬱引起的。

邵瑜說道:“查不出病因,也許就是情誌病。”

邵嘉善微微皺眉,說道:“難道情誌病就能不藥自愈嗎?”

邵瑜說道:“從前在京城,局勢波詭雲譎,整日提心吊膽,生怕那一日就被聖上問罪,而你又日日不著家,我一想到你,便是整夜憂思難寐。”

“如此,每日我都覺得胸口一股子鬱氣,始終不得排解,久而久之,我的身體就越發的差。”

“但到了這裡之後,我不需要擔心京城裡那些事情,也不需要再擔心你,雖然官小,但我每日其實都過得十分暢快,那股鬱氣再也不曾出現。”

“嘉善,你救了我。”

聽到邵瑜這麼說,邵嘉善微微愣住。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哭著說道:“我沒有救你,是我害了你。”

邵瑜摸了摸邵嘉善的頭,原身其實走得時候,還不到五十歲。

原身一生剛直,從未徇私,他當時的心情也確實跟邵瑜描述的一樣,既要擔心波譎雲詭的政局,也要擔心家裡不成器的長子。

這樣的內外焦慮,讓原身的身體每況愈下,最終在邵嘉善死在邊關的消息傳來時達到了頂峰。

“你沒有害我,你變成那樣,都是因為我,我不是個好爹,沒有教好你。”邵瑜說道。

邵嘉善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若是邵瑜訓斥他,他隻怕會跟邵瑜倔強到底,但邵瑜此時將過錯全都往自己身上攬,邵嘉善內心的歉疚便越深了。

“我想更快一點,我荒廢了那麼多年,我想要更快成才。”邵嘉善說道。

邵瑜說道:“這件事急不得。”

現代接受係統教育的醫學生還要學那麼多年呢,何況是在這個醫學體係尚未完善的古代。

邵嘉善說道:“我也想給父親分擔,哪怕是幫著您多治幾個老百姓也好。”

邵瑜點點頭,說道:“慢慢來,我會幫你的,欲速則不達,你越是急躁,反而越是麻煩,你今天早上要是遲一個時辰起來,要是不倔著要走那麼多步,會累成這樣嗎?”

邵嘉善像是才想起來一般,有些委屈的說道:“我又浪費了一天時間。”

邵瑜忍不住笑起來,說道:“那我們想個辦法,將這損失的一天補起來。”

邵瑜從前雖然在帶徒弟,但還是按照這個世界的方式來教導他們,並沒有特意給他們整理出一個體係出來,因而他們其實學的很雜。

如今知道邵嘉善如此著急,邵瑜便開始著手整理體係,編寫教材。

“這樣學習,我就能比彆人更快嗎?”邵嘉善問道。

邵瑜點頭。

邵嘉善又問道:“那這樣的辦法,可以告訴彆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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