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他爺時,聲音格外的酥,容Z眸中閃過笑意,“想去哪?”
宋朝夕微怔,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出嫁那日幾位表哥來京城送嫁,還贈予我不少嫁妝,這幾月家中事務繁忙,我一直沒抽出空,想出去見見他們。”
容Z點點頭,“走吧!”
宋朝夕愣怔了一下,不免驚訝,“你要跟我一起出去?”
“總不能放你一個人出門。”
“我哪好麻煩你啊?你公事在身,要是擔心我的安危,可以叫幾個護衛跟著。”
容Z看她一眼,“我公事再忙,陪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他的聲音很好聽,不算太低,卻有種緩緩撥動琴弦的餘韻,每一個字都會在人耳廓回蕩許久,宋朝夕愣怔地跟在他後麵,她發現氣勢強長得高的人都惹不起,好比容Z,站在那什麼都不做,可誰都瞧得出他是大人物,而他呢,雖然一身錦袍,臉也俊俏,放一邊看絕對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哥,可站到容Z身邊一比,怎麼看都像個牽馬的小廝。
馬車從後路離開,搖晃的厲害,宋朝夕被晃得腦殼疼,頭一點一點的,好幾次都碰到了車窗。
容Z伸手擋在她額前,宋朝夕就撞在了他手心裡,軟軟的倒是不疼。
卻有些親密。
“聽聞你來京城沒多久?”容Z忽而道。
“嗯,小時候在這生活過,但沒多大印象了。”
“有想去的地方嗎?”
“就是隨便逛逛,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順便玩一玩。”
容Z摩挲著左手的玉扳指,他完全有理由懷疑最後這句話才是重點,畢竟她眼睛發光,其中的渴求可不是假的。
臨近傍晚,城中的街道人物繁阜,馬車擁堵,過了許久,國公府的馬車才停在一條小巷路口,宋朝夕還沒逛過京城,看什麼都新奇,她在京城輿圖上看過這條街巷,輿圖上標注,這是京城最繁華的街巷。
在這能買到許多美味的小食,周邊還有幾家酒樓驛站,剛來京城的人通常會選擇在這附近落腳。
宋朝夕有幾個陪嫁的鋪麵在這附近,遙望四周,店鋪林立,攤販亦都撐著青布傘,小吃種類繁多,有炙肉、乾脯、南京金桃、甜瓜、往前走還有一家冷飲店,容Z叫小廝去買了幾樣,過了會,宋朝夕在會仙酒樓包間坐下時,小廝已經把吃食送來了。
容Z給她買了雪梨、炸蟹、菊花胡餅,盛放小食的器具都是銀的,乾淨又講究。
她第一次吃京城的小吃,覺得新鮮,“很精致。”
嘗了一口味道更好,果然容Z是個老京城人,知道哪裡的小食更好吃。
“國公爺也愛這些?”
容Z眼簾低垂,頭也不抬,“我不喜這些。”
鬼才相信,不愛吃的人能知道哪裡的小食好吃?這種鬼話騙彆人可以,宋朝夕這種吃貨卻是萬萬不會信的,她笑著塞了顆乾脯在他嘴裡,容Z被迫吃了小食,失笑:“說了不吃的。”
“真的很好吃,爺您嘗嘗。”
好吃是好吃的,可他又不是女子,總吃這些東西叫人笑話。
她又捏起乾脯湊近他嘴邊,一副難纏模樣,好像非要他再吃一口不可。
容Z隻好又就著她的手吃了一顆。
他嘴唇掠過她指尖,明明很普通的姿勢,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帶著深意。
宋朝夕竟立刻看懂了……
他好像也這樣用嘴讓她快樂,她如今上半身都倚在他身上,雖然穿著裹胸,可畢竟她真實有料,這樣實在旖旎了一些。
她連忙恢複國公夫人該有的端莊。
過了會,會仙樓的小廝送來果菜碟子各五盤,又過來問要什麼酒,容Z點了一壺什麼釀,聽名字像是果酒,宋朝夕也沒在意,忽而間,有人“咦”了一聲,緊接著一個粗沉的聲音喊:“國公爺!!”
他聲音太大,宋朝夕被嚇得差點嗆住,容Z淡淡地瞥了來人一眼,眼含警告。
來人身子魁梧,滿臉都是大胡子,長得跟一頭熊似的,他驚喜地坐在容Z邊上,像極了一頭認主的熊,“國公爺!”
容Z垂眸喝酒,不搭理。
小熊?卻很熱情,又嘰嘰喳喳道:“國公爺,聽說你那新娘子很漂亮啊,那個張煥怎麼說來著?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眉什麼像鳥,肌膚像雪,腰……”
宋朝夕猛地咳嗽起來,臉都嗆紅了,她就是跟張煥開個玩笑,張煥怎麼還當真了,滿世界宣傳去了?
她偷偷打量容Z,為什麼容Z絲毫不驚訝?難不成他早就知道這個傳言?
她扶額,感覺自己這輩子的臉都丟光了。
容Z明顯蹙眉,小熊卻絲毫沒有察覺,隻是呆呆地看向宋朝夕,乖乖,國公爺身邊什麼時候有這麼俊俏的小生了?那模樣那身段,那一把細腰,搞得跟女子似的,以至於他這麼粗魯的人都不好意思說臟話,恨不得也學那幫文人娘兮兮的咬文嚼字。
“這位兄台是……”
“宋朝!”
“宋朝小兄弟!”
張煥和宋朝夕的聲音同時響起,隻見張煥跟在一個清瘦精壯的男人身後走進來,為首的那個目光如炬,眼神冰冷,銳利地掃了眼宋朝夕,帶著明顯的打量。
張煥驚喜道:“宋朝小兄弟,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你想我嗎?”
宋朝夕:“……”說實話,不想。
她偷偷看向容Z,咳了咳,勉強撿起端方的侯府嫡女的款兒,“張兄,彆跟娘們似的問這種話,爺們就要有爺們的氣勢!”
“說得好!”熊泗猛拍桌子,“咱們老爺們就要有老爺們的樣子,說什麼想不想的,宋朝小兄弟,我叫熊泗,你可以喊我熊哥哥,哥哥彆的不會,吃喝鬥酒卻比任何人都精通,打架更是一絕,不是哥哥吹牛,哥哥一胳膊掄過去,能打死五個,以後有誰不給你宋朝麵子,你就來找熊哥哥,熊哥哥一定給你做主!”
張煥差點吐血了,這頭滿身是毛的毛毛熊,竟然跟他搶人!
宋朝小兄弟柔弱文氣,他一頭熊懂什麼,還一胳膊掄死五個呢,這種粗魯的毛毛熊宋朝小兄弟才不會稀罕呢!
張煥哼了一聲:“宋朝小兄弟是文化人,跟你這種莽漢能有什麼共同話題?要我說,你可彆把人家小兄弟給嚇著,離他遠點才好!”
說完,推開熊泗往宋朝麵前湊,被容Z不著痕跡地擋開了,張煥嫌國公爺礙事,奈何國公爺威嚴,他隻能偷偷給了國公爺一個眼神,然而國公爺不動如山。
張煥有些急,宋朝這張臉在他眼前晃了數月了了,他一直想去國公府偶遇宋朝,奈何公務繁忙一直找不到機會。
好不容易偶遇了,這就是緣分,國公爺怎麼這麼沒眼力見,一直擋著他跟宋朝小兄弟說話?
熊泗討好地朝宋朝夕咧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然而他滿臉絡腮胡子,毛絨絨的像一頭熊,這麼一笑更顯得陰森可怖。
“宋朝小兄弟,你真俊,你娘怎麼生的你?同樣是老爺們,怎麼我就這麼皮糙肉厚,你卻如此細皮嫩肉??乖,你叫一聲熊哥哥聽聽,不多,一聲就好……”
張煥瞪他一眼:“什麼熊哥哥狗弟弟的,宋朝小兄弟,喊一聲好哥哥,哥哥去給你買好吃的。”
宋朝夕是那種沒節操的人?她一本正經道:“我宋朝此生絕不會喊這三個字!”
當晚宋朝夕被人按在床上反複喊這三個字,其中的心酸隻有自己知道。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當下熊泗咧嘴一笑:“不喊就不喊,不喊熊哥哥也給你買好吃的,宋小兄弟啊,你家住哪裡,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彆的人不?熊哥哥跟你講啊,這年頭外麵的男人都賊壞賊精,你一定要當心那些臭男人啊,你看你長得這麼俊俏,要是被那些臭不要臉的男人看上還了得!!”
張煥紅了臉,羞澀地給宋朝倒了杯果酒。
他不好意思說自己就是臭男人之一,他也覺得自己跟魔怔似的,自打見了宋朝就滿心都是這個人,明明他們都是男人,並不合適,可他一見到這個人,眼睛就落在對方身上,怎麼都收不回來,他甚至找了一些書籍,查看了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那些事,他想說,如果真的萬不得已,他可以的!
為了宋朝,他做什麼都行。
可是宋朝好像隻拿他當朋友,是不是該在宋朝麵前好好表現?
怎麼表現?他引以為傲的醫術,在宋朝麵前根本不夠看!
張煥想來想去,都沒想到讓宋朝關注自己的好法子。
可就算他不行,熊泗這頭熊長得還沒他俊呢,憑什麼叫宋朝另眼相看!
他端起酒壺:“宋朝小兄弟,哥哥給你倒一杯,咦,怎麼這麼冷?哪來的涼氣?啊!國公爺您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是不是病發了?像您這種大病初愈的人,身子骨肯定很虛的!不如叫馬車送您回去?”
熊泗彎曲胳膊,顯擺道:“國公爺就是太瘦弱了,宋朝小兄弟,你看熊哥哥,哥哥這肌肉可不是開玩笑,不是熊哥哥吹牛,我一人就能舉起三百斤的鐵鼎,國公爺都比不過我呢!”
容Z眉心突突跳,要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知道她這麼招人。張煥就算了,熊泗雖然看著不靠譜,實則很少與人親近,平常人想跟他做朋友他都會挑剔半天,現在竟然主動跟宋朝夕示好。
容Z麵色冷淡,臉沉了幾分:“這裡地方小,你回自己的包間去。”
熊泗一愣,眨眨眼,環顧一圈,“會仙樓的包間還小?不小啊,再來十個人也坐得下。”
“這裡隻有果酒,招待不了你。”
“沒事,為了宋朝小兄弟,我可以將就!”熊泗眯著眼,和藹地笑著。
容Z一頓,下一秒又聽他問:“宋朝小兄弟,你怎麼跟國公爺一起出來了?你不知道,國公爺這人從不愛逛街,更不愛喝酒應酬,下次你找熊哥哥,熊哥哥帶你去喝花酒……”
容Z緊捏著瓷白的酒杯,在酒杯邊緣摩挲了幾下,總覺得自己這頭上有點綠。
還不止一頂綠帽子。
宋朝抿了口果酒,她心底一萬個願意啊!可惜國公爺在,她不好表現的太明顯,隻能給熊泗使了個眼色,又瞄了眼國公爺,倆人無聲用目光交流。
張煥:“國公爺!他們用眼神約好了下次一起喝花酒!”
宋朝夕:“……”
熊泗:“……”
沒等容Z說話,熊泗岔開話題,“宋朝小兄弟,你這次出來有什麼事?”
宋朝笑了笑,“前幾月,我有幾位表哥從外地來京城,一直沒見著,就想出來碰碰運氣,國公爺已經派小廝去找了。”
熊泗灌了一杯酒,毛茸茸的胡子都被酒打濕了,他眯著眼抹了把濕漉漉的胡子,笑道:“以前軍營裡有人說渾話,說是表哥表妹,天生一對,幸好你不是娘們,不然四個表哥有你受的了!”
宋朝夕:“……”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