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貴嬪(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13036 字 3個月前

長公主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 與賓客見禮時, 笑意盈盈。

貴客總是比彆的客人來遲一步。

最先入府的, 是王緒。他與桓鑒夫婦同來,見到公子,笑眯眯地行禮。我看看周圍, 桓瓖不曾來, 許是今日在宮中當值, 不得離開。

說實話,我著實有些怕他不分時候地讓我給他透露長公主行蹤。

雖然他開出的條件甚為誘人。每當想起,我都不由地心底發癢。

這時, 門外又是一陣人頭簇擁, 卻是寧壽縣主來了。

她身姿婀娜,在幾個女官的隨護下,款款行至長公主前,笑意盈盈。

“蒙公主相邀, 原該全家登門賀喜。可惜父王、母後和世子在國中不得前來, 唯有妾一人登門, 代父母敬奉薄禮,還望公主笑納, 勿棄為幸。”

長公主笑得和氣, 看著她道:“不過尋個由頭辦個家宴, 縣主這般客氣作甚。”說罷, 歎口氣, 對身旁的楊氏道, “縣主如今一人在京中,必是孤寂,想想便教人憐惜不已。”

楊氏笑道:“正是。這些日子我怕她寂寞,常說要帶女兒們到王府去與她作伴,可每次去,她都在學堂。再看阿嫄她們,日日隻知玩樂,實教我等慚愧不已。”

一旁的沈嫄聞言,嗔道:“母親怎又來說這些……”

長公主笑起來,親切地挽起寧壽縣主的手,入席而去。

城陽王與桓府的關係一向甚善,有時也會到桓府來。今日他穿著一身尋常衣袍,恰似往日來做客一般,清爽利落。

“太後和母親聞知元初之事,甚為欣喜,特備了些賀禮,也教我帶來。”他對長公主道,說罷,讓身後內侍將禮物魚貫呈上,各色錦盒堆得似小山一般。

“太後與貴妃真是,也不是外人,何必如此破費。”長公主嗔道,麵上卻喜笑顏開,令仆人收下。正說著話,長公主的內侍來報,說平原王來了。

眾人看去,隻見平原王正入府而來,一側跟著桓肅桓攸父子,另一側則跟著梁王。龐玄仍如往日所見,跟在平原王身後,即便來這般貴胄府中赴宴,腰上的刀亦不曾解下。而王妃莊氏落著兩步,由桓攸的妻子許氏和桓旭的妻子樊氏。

眾人忙上前見禮。

平原王看著公子,微笑道:“我昨日就在宮中得知了元初出仕之事。散騎省早說要再添一位通直散騎侍郎,可人選實在難以抉擇,故拖延許久。而溫侍中以元初為人選之後,異議全無,可見元初才學出眾,果名符其實。”

公子亦微笑,道:“殿下謬讚。”

平原王又看向長公主,道:“龐太尉今日原本也要來,可午後忽覺身體不適,卻是腰疼病犯了,故而不得成行。他托我將賀禮奉上,以表歉意,還請姑母勿怪。”

長公主笑得和氣:“殿下哪裡話。也不知太尉身體如何,可請了太醫?”

平原王道:“太尉身體無妨,不過是舊疾複發,將養兩日便會好轉。”

長公主頷首:“如此,我便放心了。”

說罷,眾人皆擁著平原王往席中而去。桓肅、桓攸與桓旭陪伴在平原王身側,似眾星捧月;長公主則與兩個兒婦一道陪著王妃莊氏入席。行走間,言笑晏晏,頗為和樂。

“這平原王可真是與從前大不一樣。”青玄望著,意味深長地說,“從前何曾見他如此意氣風發,似皇帝臨朝一般。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宴席是為他辦的。”

我用手肘碰一下他,示意他慎言。

青玄撇撇嘴角,不再多說。

長公主的宴席一向精致,席間,各色珍饈美味流水一般呈上,堂下樂人緩歌,賓客觥籌交錯,卻是數月來少有的輕鬆。

不過貴胄們就算享樂,也自有規矩。如青玄所言,這宴席看上去像是為平原王辦的。酒過三巡之後,賓客們各自走動,攀談飲酒。而身邊最熱鬨的不是公子,而是平原王。這般聚宴無甚規矩,幾乎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到了他身邊來,坐了裡三層外三層。

而平原王似乎對這般場合很是受用,他倚著憑幾,手裡端著一杯酒,神態悠然,唇含淺笑。

趙王是大鴻臚,一向健談,此時正坐在平原王的身旁,與賓客們講述著外邦來朝時鬨的笑話,言語風趣,眾人時不時大笑起來。

平原王亦笑,對另一邊的梁王搖頭道:“外邦遠離教化,不識道理,以致做出些許無狀之事。”

梁王附和道:“正是。年初時委奴國來朝,聖上本著教化四海之心,賜以經典千冊,委奴國使者以為天恩慈愛,感激不儘。”

平原王又看向城陽王,道:“我多日不見皇弟,今日去探望太後,還想與皇弟說說話,卻也不見蹤跡,最近可是在忙些甚?”

城陽王道:“近來少府那邊送了些新製的蜀紙和丹青,甚是好用。近來宮中無事,我便在府中研習作畫。”

“哦?”平原王似乎很感興趣,“畫了什麼?”

“花鳥海棠,還有楓葉。”城陽王道,“我新得的朱砂甚好,楓葉畫出來色澤鮮而飽滿,皇兄若喜歡,我明日讓人送兩幅過去。”

平原王頷首:“如此甚好。”說罷,他向龐玄道,“你那新居陳設甚是寡淡,我看那室中擺置皇弟的畫,倒是正好。”

龐玄莞爾:“多謝殿下。”

那邊說話的聲音傳到這邊席上,公子和沈衝相覷了一眼,各不多言語。

對於平原王的喧賓奪主,公子全無異色。他坐在席上,與沈衝說著話,各是淡然。

“公主待寧壽縣主身為親切。”沈衝看著上首,忽而道,“也不知豫章王回到豫章國不曾。”

我跟著看去,隻見長公主不知什麼時候讓寧壽縣主坐到了她的身旁,看樣子,相談甚歡。寧壽縣主麵上帶著笑意,甚為嬌俏。

忽然,她的目光朝這邊看過來,我隨即將視線移到一邊。

隻聽公子問道:“你打算何時回東宮?”

沈衝道:“快了,再將養兩日便會回去。”

公子頷首。這時,又有人上前來與公子敘話,二人隻得停下,各自應對。

時已入夜,桓府中仍有餘興之樂。宴飲之後,園中點起明燈,將各處園景照亮。家伎們裝扮豔麗,奏樂起舞;仆人們則在燈下花間設下案席以及投壺棋博等物,招待賓客們繼續遊樂消食。

賓客們欣然而往,男賓或飲茶閒談,或玩樂賞樂;女眷們則在許氏和樊氏的招呼下,到亭台水榭去閒坐。

“怎不見長公主與縣主?”她們往那邊去時,我聽聞一位女眷向許氏問道,“方才還在。”

“方才縣主的衣裳沾了酒水,姑君帶她更衣去了。”許氏微笑道。

我望了望長公主離去的方向,心中了然。

長公主本來想讓我一同與寧壽縣主密談,我對她說,寧壽縣主為人謹慎,若是我在旁邊,必然不會暢言。長公主覺得有理,遂作罷。

其實就算我不出麵,寧壽縣主想來也會懷疑到我頭上。不過就算如此,我也不打算與寧壽縣主有過多牽扯,畢竟我打算不久之後便逍遙自在去,無關緊要的枝節,越少越好。

公子和沈衝等人與一乾年輕子弟在席間閒聊,我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正想著長公主那邊事情如何。忽然,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不高不低:“你可是雲霓生?”

我回頭,卻見是個內侍。未幾,我想起來,他是平原王身邊服侍的,方才一直跟在平原王身後。

“正是。”我說。

“殿下想要見你,隨我來一趟。”他說。

我訝然,道:“不知殿下何事召喚?”

“此事我也不知,你但往便是。”那內侍道。

我露出猶疑之色,不由地瞥向公子。隻見他正與旁人說著話,並不曾看向這邊。

那內侍淡然道:“隻離開片刻,桓公子必不會在意。”

平原王果然今日不同以往,從前那種小心翼翼禮多不怪的做派全然沒了蹤影。

我笑了笑:“如此,有勞內官帶路。”

其實不必他說,我也知道他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近日來,天氣晴朗,夜裡星象頗為明晰。就在前日,熒惑忽而侵入心宿,正應了我前番在慎思宮裡對平原王說的話。他如此湊巧地來找我,自是想要打探些虛實。

桓府中也有為貴客設下的更衣之所,雖不如新安侯高蟠家中的那樣浮誇,但亦是豪奢而不失雅致,京中聞名。

平原王就在最華美的一間裡,我進去的時候,隻聽窸窸窣窣的低語傳入耳中,他斜臥在軟榻之上,與他同它而坐的,是龐玄。

“雲霓生。”看到我,他微笑,準確地喚出了我的名字。

我一臉謙恭討好之態,上前行了禮:“奴婢拜見殿下。”

見了我這外人來到,龐玄也沒有起身,仍然坐在軟榻上,打量著我,目光頗有些玩味。

“不必多禮。”平原王語氣隨和,指指下首的榻,道,“坐吧。”

我忙道:“奴婢不敢。”

平原王莞爾:“有甚不敢。從前元初入宮時,我便常見你,也算識得。你到了我跟前,亦可似在元初跟前一般,不必拘禮。”

他說出這麼和氣的話,我著實有些受寵若驚,道:“多謝殿下。”說罷,依言在下首坐下。

平原王又讓內侍給我端上茶來,看著我,道:“今日召你來,乃是想與你敘敘話。你那占卜之術,不知是從何處習得?”

我說:“稟殿下,奴婢占卜之術,無人教授,乃是命中所帶。”

平原王道:“哦?”

我說:“奴婢出生之時,恰遇天狗食日,而後,日月同輝。彼時一雲遊方士路過奴婢家中,說奴婢乃陰陽交彙而誕,可感應天靈。”

這話與我在長公主麵前說的不一樣,不過無所謂,他們都是心懷鬼胎的人,就算坐在一起聊上一整天,實話也不會超過十句,當然更不會拿我來互相對質。

“哦?”平原王目光微亮,“這般神奇?”

龐玄卻在一旁道:“如此,你怎落入了桓府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