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許婚(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13288 字 3個月前

答應個屁。

話到了嘴邊,我卻說不出來。

——那點才名,不過是世人消遣之物,我要成為我祖父那樣的肱股重臣……

莫名的,我想起了公子曾說過的話。

我皺眉,咬了咬嘴唇。

“霓生?”長公主見我不言語,露出疑色。

我說:“奴婢不敢妄言。不過公主方才不曾回絕,想來已有計議?”

果然,長公主彎了彎唇角。

“如皇後所言,可與元初相配之人,非南陽公主莫屬。”她緩緩道,“此乃其一。其二,我答應了皇後,則如立下許諾,皇後必會對我等放心許多,於大事有益。”

想法倒是沒什麼錯處。

我說:“不過公主可知,淮陰侯亦期望表公子尚公主?”

長公主道:“自是知曉。”

我說:“公主答應了,隻怕淮陰侯不喜。”

長公主不以為然:“他有甚好不喜。這是皇後配給元初的,又不是我求來的。且沈氏出了一個太後一個貴妃和一個皇子,莫非還不知足?什麼好處都想占,天下豈有這般好事。”

我說:“話雖如此,可桓氏與沈氏兩家一向共進退,如今大敵當前,還是和氣為上。”

“隻不過是定下個意向,又不是正式行六禮。”長公主道,“先讓有司定下,待得解決了宮中之事再讓他知道不遲。”

我還待再說,長公主看著我,意味深長:“你以為不妥麼?”

我忙道:“凡事皆有好壞,奴婢不過替公主想一想壞處。”

長公主道:“我知曉了,此事我自有定奪。”說罷,又問,“今日董貴嬪之意已是明確,隻不知秦王那邊又會如何?”

我說:“秦王不會回應。今日之議,不過給他指了一條路,不過以秦王之智,一旦時勢水到渠成,他自會來走。”

長公主頷首。

我又道:“隻是秦王甚為精明,要引他入局,有一事須得嚴守秘密,不可被其知曉。”

“何事?”長公主問。

“便是醫治聖上之事。”我說,“秦王來雒陽的前提,乃是深信陛下不治。若其聞得風聲,必會按兵不動,公主則要功虧一簣。”

長公主頷首;“此事我知,你不必擔憂。”說罷,她露出笑容,“霓生,今日帶你來果然不錯,若非如此,我無人可問。”

我笑笑:“公主過獎。”

不知為什麼,我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車窗上的珠簾隨著馬車的走動輕輕搖擺,隱約可見宮牆上方的天空中,飄著一塊烏雲,低低的,好像壓在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回到桓府中的時候,已經是午後。

才下車,內官走過來,向長公主稟報,說淮陰侯沈延來了,在堂上等著。

長公主露出訝色,往堂上走去。

果然,沈延正坐在那裡,公子陪在一旁。

不知為何,我發現公子看我的目光有些許不定,似乎不太高興。

“這般時辰,不是問安不是用膳,什麼風將你吹了來?”長公主心情甚好,寒暄一番之後,在上首坐下,問道。

“不瞞公主,”沈延歎口氣,“不佞此來,乃是又為了討要府上的雲霓生。”

“哦?”長公主露出訝色,眾人的目光都落向我。

我看著沈延,亦詫異不已。

“莫非逸之又不好了?”長公主忙問。

“也不是不好。”沈延無奈道,“他說,過兩日便要回東宮去繼續當太子冼馬。”

“這麼快。”

“正是。”沈延搖頭,“逸之性情,公主亦是知曉,但凡他一心要做的事,我等如何說也無用。他原本今日就要去東宮,他母親苦苦相勸才勉強答應過兩日才去。逸之房裡的人說,他的傷口有時還會隱痛,我等實在擔憂他身體,不得已,還是來求公主幫忙,將雲霓生再借些日子。”

從他開口的時候,我就預感沈延是唯恐他的寶貝兒子再有閃失,便又來打我的主意。

其實在我還沒有去淮南的時候,我就聽說過,沈延想乾脆求長公主把我送給沈衝,但長公主一口回絕。沈延隻好退而求其次,讓我住到淮陰侯府上,直到沈衝痊愈。

此事雖然因得我中途去淮南被打斷,但長公主畢竟答應過他,亦不好拂了麵子。

“如此,有何不可。”長公主笑了笑,對我道,“霓生,你明日便到君侯府上去。不過家中有時也離不得你,用得你時,你須得速速回來。”

她說的什麼事,我自然明白,行禮應下。

回到院子裡,公子沒有去午睡,卻令人在院子裡鋪陳茵席,他要看書。

這是公子向來的愛好,天氣不陰不晴之時,溫涼適宜,光照也不會太猛烈,在院子裡看看書飲飲茶,乃是樂事。

“太後今日如何?”隨他回房裡更衣的時候,他問我。

“尚可。”我隨口胡謅,“看著氣色比上次好。”

公子看了看我:“你真給表舅母卜了卦?”

我說:“不曾,今日楊夫人有事,不曾入宮。”說罷,我也看公子一眼,“公子不想我為人卜卦?”

“不是。”公子停了停,道,“霓生,你是聰慧之人,不必靠卜卦來混淆耳目。”

我一怔,看著他。

隻見他也看著我,神色竟是有些認真。

我忍俊不禁:“公子怎突然說這些。”

“想說便說了。”公子道,“你去了淮陰侯府中,淮陰侯必也想找你求卦,豈不麻煩。”

我心想,真是那樣倒不錯,淮陰侯也是個有錢人……

“公子放心好了,我去淮陰侯府,隻侍奉表公子,旁事自不理會。”我說。

公子應了聲,卻忽而又道:“去逸之身邊,你十分欣喜麼?”

我訝然,耳根忽而熱了一下,不禁狐疑地瞅向公子,莫非他看出了什麼……

“公子何來此問?”我作出不解之色。

“不過問問,”公子道,“你與逸之不是總有說有笑?”

我說:“可我與公子亦有說有笑。”

“那不一樣。”公子道,“你與我說話總犟嘴。”

“那是因為公子不聽勸。”我說,“公子若也像表公子那般,我說什麼都帶著笑溫文答應,我必也不犟嘴。”

公子疑惑地看著我,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逸之與你說話,總這般麼?”他問。

我忽而起了逗弄之心,道:“正是,公子就做不到。”

公子不服氣:“我怎做不到?”

“那公子做來試試。”我說,“公子便含笑看我,說話慢些。”

“說甚?”

“說‘霓生,你說什麼都對。’”

“這有何難。”公子不屑地說罷,看著我,張口,“霓生……”

“公子還未帶笑。”我打斷道。

公子生硬地彎起一點笑:“霓生……”

“再慢些。”

公子的唇角抽了抽。

“罷了。”他轉開頭,一臉嫌棄之色,“這般酸把戲,也不知他從何處學來。”

我看著他彆扭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可笑著笑著,心底有些莫名的滋味。

我想起了皇後提親的事,若無意外,公子和南陽公主的婚事便要定下了。

雖然我一直知道長公主此事極有可能將此事做成,但它真正來臨,卻又是另一種感覺。那意味著不僅我會離開公子,公子也會離開我。而過去的三年時光,即將走到儘頭。

想來到了以後,在這室中和公子說話的就是南陽公主了。不過南陽公主那樣的教養,應該不會跟公子頂嘴,無論公子說什麼,她大約都會含羞帶怯地聽著,道“夫君說得對”……當然,她愛好詩文,公子寫字的時候,她必不會像我一樣隻想著一個字能賣多少錢,而是跟他一同吟詩作賦,琴瑟和鳴……

你有甚好牽掛。心底一個聲音道,反正你不久之後就要走了。

“霓生。”這時,公子已經走出門外,不緊不慢地喚了一聲。

是啊,就要走了。

我深吸口氣,把那些雜念都趕出心底,邁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