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探路(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14286 字 3個月前

入口的上方, 是一塊碩大的鐵箅。牆壁倒是不高,不到五尺, 公子他們三人不須全然直起身, 頭便已經可碰到鐵箅。

桓瓖小心翼翼地撬動鐵箅,不一會,那鐵箅便已鬆開。他挪到一邊,探出頭去看了看, 似乎覺得無礙了,伸手攀著地麵,腳蹬在壁上, 一下上了去。

沈衝跟在他後麵,亦輕鬆而起。

可到了我, 卻有些費勁。我個子不似他們那般高, 雖可伸手夠到地麵, 卻不好借力。而這入口也窄,壁上平整, 一時也找不到足夠支撐攀爬的下腳之處。

“霓生。”沈衝似發覺了我的困難,伸手下來。

我正要去拉,突然,我的腰被箍住,接著, 雙足離地。

我和沈衝皆是一愣。

隻聽公子道:“快上去。”

我忙將手撐在地上, 用勁, 不一會, 到了地麵。

再朝那入口看去,隻見公子也出了來。光照黯淡,看不清他的神色。

夜風冷冽,我卻依舊能感覺到臉上的燒熱。

“這是何處?”隻聽公子問道。

沈衝將那箅子放好,也走過來,聲音平靜:“當是一處園子。”

我收起那些雜念,跟著往四周看去。

這裡,的確不露天,但其實也並不算是室內。走出去,借著月光,片刻,得以看清。隻見這裡奇石堆疊,砌作洞穴山景,那暗渠的入口,正在這樣的山洞裡。

同時,我也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桓瓖剛去外麵探了探,走回來,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壓著聲音罵道:“隨地便溺,誰這般不要臉。”

沈衝沒說話,淡淡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隻見他轉頭來,眼睛似乎看了看我和公子,一閃而過。

“這是好事。”公子四下裡看了看,低聲道,“這是個花園,方才那幾個侍衛想來是無意間至此,並非特地巡視。”

眾人皆頷首。

“我甚少來慎思宮,”桓瓖道,“不知這是何方位。”

“慎思宮隻有一處花園,在西南角。”沈衝道,“想來就是此處。”

“那太子妃何在?”桓瓖又問。

沈衝道:“當離此不遠。”

公子沉吟,道:“我等既然來了,可探探路。”

其餘人等皆無意見,亦無多言,借著夜色往花園外而去。

如沈衝所言,太子妃的宮室就在不遠,走沒多久,我發現了四周的景致有些眼熟,雖是在夜裡,但遠處宮牆和樓台的輪廓,在夜色中一覽無遺。

這般時辰,慎思宮裡的守衛就算醒著也困意難當,且顯然不會有人想到,有這樣高大堅固的宮牆護著,還能有人溜進來。我們在寂靜的宮道裡行走了好一會,除了遇見幾隻覓食的貓,並無半個巡邏的人影。

待得到了太子妃的宮室前,隻見那院門緊閉,並無聲音。

“便是此處?”桓瓖問。

沈衝頷首。

我望向四周,未幾,目光停留在遠處一座七層的樓台上。慎思宮之中的宮室建得不高,除了四周的城牆,最顯眼的便是那樓台。上次我跟著沈衝和公子來慎思宮中的時候,就曾經看到過那樓台,白日裡,複道橫空,雕簷畫壁,宏大而華麗。

“怎麼了?”許是發覺我定定看著不不動,公子低聲問道。

“那可就是寶樓?”我問。

“正是。”

我頷首。

寶樓,是先帝的藏寶之所。慎思宮的兩大功用,一是囚禁倒黴失勢的貴人,另一個就是藏寶。

先帝的功績之中,除了承前啟後穩固高祖基業之外,還有斂財。他一聲極為愛財,收藏了各色天下珍寶傳世重器,在他去世的時候,據說宮裡專門用來收藏珍寶的武庫已經快裝不下了。對於現在的皇帝而言,此舉並非壞事,因為他繼位的時候國庫空虛,於是皇帝從先帝的寶貝裡拿出了一批充入國庫,解決了財政大事。

這是旁話。先帝的寶物裡麵,按價值分三六九等。其中最名貴的,他認為放在武庫不妥,轉而看中了城牆堅固守衛嚴密的慎思宮,在宮中興建寶樓,將頭等珍寶都藏在了其中。

眾人宮室四周看了看,忽然,前方有些光亮和人語聲,似乎是夜巡的宮衛,看樣子是往這邊而來。

四人忙躲入月光的背陰之處。

“下一步如何?”桓瓖問。

沈衝道:“回去。”

桓瓖和公子皆有些詫異。

“現下便回去?”公子道。

沈衝聲音冷靜:“現下宮門緊閉,打探不出什麼,且今日不過是探路,多生枝節無異。”

桓瓖和公子相視一眼,不多言語,隨著他一道,原路離開。

返回的時候,我們已經算得熟門熟路。四人依次下了那暗渠,沈衝最後放好了箅子,各自弓著腰,往出口走回去。

地窖的外麵,仍是寂靜一片。冬日寒冷,連蟲鳴也沒有,更加顯得我們是在偷雞摸狗。

四人從地窖裡出來,公子將那木板蓋上,幾人又仔細地蓋上浮土。這般時節,草皆是枯黃,倒不會有人注意這裡被人動過。

待得看上去無礙了,我又用一條樹枝清掃了泥土上的腳印,跟著他們回宅子裡去。

許是夜裡實在太累,我回到了房裡,沾枕即眠。迷迷糊糊地才睡了好一會,我就被人叫醒。

卻是這宅裡的仆婦,好聲好氣地告訴我,說公子已經起身了,稍後還要上朝,正等著我給他更衣。

我驀地想起昨夜的事,清醒過來,一邊答應著,一邊披上衣服,打來水洗漱一番,梳了頭,往公子房中而去。

公子果然已經起身,並且自己穿好了衣服。昨日來這裡的時候,我將他上朝的衣服也一並帶了來,可不必回桓府。

“公子用過膳了?”我看了看案上的食盤,問道。

“用過了。”公子道。

我看看天色,訝然:“公子怎起這般早?昨夜睡得不好?”

“睡不太著。”公子說罷,示意旁邊伺候的仆人退下。

那仆人應了,恭敬地行禮走開。待得他身影消失在門外,公子轉向我,麵上不掩興奮之色。

“霓生,昨夜之事可是做夢?”他說。

我無奈而笑,一邊給他整理著身上的官服一邊瞅著他:“公子做了一回賊,便這般高興?”

“這怎能叫做賊?”公子不以為然,道,“我等乃是為匡扶社稷。”

他仿佛又回到了西北的時候那樣,雄心勃勃,滿懷熱情。我笑而不語,給他整好衣褶,又將他的冠擺正。

公子主動地微微低頭,眼睛看著我,近在咫尺。

我觸到那目光,愣了愣,耳根倏而又是一熱。

“怎不動了?”公子聲音低低,氣息幾乎碰在了我的頰邊。

“公子的頭抬起些。”我強自鎮定。

公子依言抬起,卻仍然看著我,神色玩味。

“霓生,”過了會,他問我,“接下來如何?等皇後動手麼?”

我說:“正是。”停了停,我對公子說,“此事,公子須得好好勸一勸表公子。”

公子訝然:“勸他何事?”

“皇後對皇太孫下手之時,讓他切勿阻撓,否則必受連累,於大事無益。”

公子目光定了定。

“如此。”他頷首。

我又拿起玉佩,給他係上。

“霓生,”公子忽而道,“你甚擔心逸之,是麼?”

我一愣,抬眼看他。

“公子怎忽而這般問?”

他沒有回答,卻道:“昨日母親說,淮陰侯又向她討要你。你想過去麼?”

我訕然。

長公主那母狐狸精。我心想,她哪裡是在問公子的意思,淮陰侯就算真來要我,她也不會放人。她之所以這樣問公子,乃是試探。

雖然心裡這般想,但我麵上卻仍忍不住發熱。

我瞅了瞅公子,不答反問:“公子想我過去?”

公子道:“我問的是你。”

他現在越來越不上當了,我笑了笑,正要說話,忽而聽到沈衝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元初,好了麼?”

未幾,隻見沈衝進了來,和公子一樣,官服已經穿好。

“子泉何在?”公子問。

“子泉早些時候已經去了宮裡。”沈衝說,“府裡的車駕已經備好,不過隻有一乘,你須得與我同往。”

公子頷首。

我知道桓瓖這麼早回宮是為了何事。今日,正是蔡允元去太極宮醫治皇帝的日子,他須得早早去做準備。而昨日為防人多眼雜,公子和沈衝來到以後,就將自駕車馬打發了回去,如今隻能同乘一輛。

正想著事,我忽而見沈衝看著我,麵含淺笑。

許是有了底,比起昨日所見,他的神色已經輕鬆了不少。

“霓生,”他目光深深,“昨日多謝你。”

我自然知道他謝的事什麼,莞爾:“不過舉手之勞,表公子何必言謝。”

沈衝搖頭:“若非你,我等幾乎不知所措。”

我有些赧然。不知為何,在他麵前,我總會不自覺謙虛。

“我不過知曉些彆人不知的事罷了。”我說著,岔開話,“不過還有一事,須得早做打算。”

“何事?”

“便是我等救了人之後,將他們安置的去處。”我說,“我等救人之時,正是夜晚,自不可離開雒陽,故而須得尋一個隱蔽的去處先落腳。這宅院仆人眾多,乃是不可,隻能另尋。暫且落腳之後,第二日,再讓他們二人離開雒陽,往鄉中暫避。”

此言出來,沈衝皺了皺眉,看看公子。

“我等家中確實宅院眾多,”沈衝道,“可亦如這彆院一般,仆婢眾多,亦是不可。且就算落腳,二人也須托付照料,旁人卻是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