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搜前十, 時倦占了八個。
怕是這十九年最風光的時候——就算是之前頭一次全網黑的時候也沒那麼驚人。
這事鬨出圈去，網友都挺同情時倦的。
渣男爹這事代入感挺強，不少有類經曆的都出來站時倦。
“鳳凰男上位反咬人一口”“虐待亡妻女兒”, 放平時各個都是能上社會熱點的。
至於季幼圓，雖說她在這件事裡沒有季安生那麼錘死了的惡心。但她一個娛樂圈女星，公眾人物，認識她的人比季安生多多了。加上季幼圓平時接著後台風光無限, 得罪了不少人，現在都趁火澆油。
有季幼圓粉還試圖洗地：【就算季安生是個渣男，但幼圓作為孩子是無辜的。】
【而且, 時倦對季幼圓也不怎麼好, 幼圓完全就是被牽扯進來。】
被牽扯進來？
如果真是被牽扯進來, 季幼圓就不會一天到晚裝腔作勢，還往時倦背後插刀了。
連吃瓜路人都看不下去，罵道：【我呸, 時倦在家裡地位那麼低, 要是她真的欺負季幼圓, 她那個渣男爹會讓她好過？】
【季幼圓這個身份就不無辜，一個繼女, 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還洋洋得意，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鳩占鵲巢, 狼心狗肺。】
季幼圓哄完傅百川，看著網上這些言論簡直眼前發黑。
一邊趕緊想辦法公關，一邊盯時倦那邊的追究進程, 也就這個能讓她安慰點。
*
時倦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隨著風評變化，身體狀況好了不少。
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澡, 葉子用酒店的微波爐給她熱粥。時倦喝了點，問葉子：“新瑞那邊有聯係我麼？”
葉子露出一個又擔憂又糾結的表情，說：“剛才新瑞的藝人經紀打電話過來——說讓你接下來不要出現在公眾麵前，微博賬號也要交回去。”
還有一些彆的雪藏要求。
葉子很信任時倦，但不代表她不會擔心：“時老師，我們接下來是準備打官司麼？”
總不可能真的讓新瑞把她雪藏了。
時倦搖頭：“那是沒辦法的辦法。”
打官司耗時耗力，而且從準備到開庭，再到正式下來，有花時間又花錢。以傅百川的性格，恐怕會刻意拖延。而直到勝訴之前的時間，時倦都還在合約限製內，是不能出現在大眾麵前的。
藝人最怕的就是長時間沒有曝光。
時倦慢悠悠地喝粥。葉子在旁邊掰手指，不打官司，那就隻有找下家一個方法。
雖說現在時倦被全網同情，這時候接盤能賺一波吆喝。可是她在大眾眼裡頂多是個挺慘的花瓶——真不好說有沒有公司會願意簽她。
葉子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瞎轉，幾次想要開口，但看到時倦的樣子，就憋了回去。
她家藝人喝個粥都怪賞心悅目的。
打擾她簡直是罪過。
時倦喝完一碗，正準備續，微信“叮”了一聲。
開始還以為又是《縱橫》劇組認識的，或者哪個練習生發來慰問，時倦又喝了半碗粥，才掃了一眼。
一個好友通知。
備注季紅。
加上季紅，那邊很快發過來幾條語音，以及一個文件。
季紅的聲音和時倦想象一樣成熟乾練，簡單寒暄過後直接進入正題：“你應該知道這麼下去你會被拖死。小傅總那邊已經和絕大部分公司打過招呼，恐怕很難找到下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把你轉到我手底下，再重新簽合約。”
季紅願意簽她？
時倦眯了眯眼，按照葉子的打聽，季紅手底下人不多，都是一線藝人和遲年這樣非常有潛力的新人。
思索片刻，時倦點開那個文件。
是一份新的經濟合約，雖然算不上特彆優待，但比原來那個不知道好了多少。
隻是後麵的附錄讓時倦很在意，讓葉子也看了一眼，她似乎想起什麼：“季經濟作風挺強硬的，這應該是準備給你套個人設。”
人設這事在圈裡不出奇。
什麼陽光善良小天使啊，情商高又努力之類。
她微微皺眉：“我記得遲年沒有故意艸人設。”
葉子遲疑：“可能分人？顧白晝也是她手下的，平時作風就很自由。”
顧白晝是新瑞一姐，90後大花，之前一張同框圖把季幼圓襯進了泥裡，時倦對她有點印象。
既然季紅並不是對誰都有這個要求，那就說明她對時倦並不是非常放心。她又是個強硬的人，如果到她手下，恐怕自由度會很低。
沒人比她更知道，維持一個完美的人設有多疲憊。
時倦咬住指節，葉子看她眉頭皺緊，顯然對這個要求不大滿意。正想勸她要麼再等等，或者想辦法和季紅商量一下，時倦的手機忽然響起。
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時倦接起來，那邊是一個清朗的男聲：“時小姐，你好，我是天宇娛樂的董事長兼CEO，我叫蘭舟。”
“您好。”
時倦的聲音傳來，很好聽。聽見他報上身份，也沒有任何起伏，依然是偏公式化的淡漠疏離。
蘭舟對時倦真挺感興趣，不然也不會自己打這個電話——他堂堂天宇娛樂的董事長，做起了人事部的活。
但是想了想，蘭舟還是沒按自己的習慣撩兩句什麼的，開門見山道：“你有沒有興趣簽約天宇娛樂？”
電話那頭，時倦正在對葉子做口型：“天宇娛樂是什麼公司？”
葉子習慣了時倦對娛樂圈常識的疏漏，她難掩激動，打字給時倦看：“是大公司！”
在這風頭上敢來找她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小作坊。
時倦對季紅會來找她有預料，但沒想到會有彆的公司找上門。想了想，推測道：“和新瑞關係不好？”
“挺不好的，特彆是他們蘭總，似乎和小傅總很不對付。”
“對了，”葉子想起什麼，“喻楓堯就是這個公司的。”
喻楓堯的公司。
時倦微妙地頓了一下，才說：“這就要看你們公司的誠意了。”
換做彆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有天宇這樣的大公司找上門，肯定要喜不自勝了。
但時倦卻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十分沉得住氣。
這性格倒是有點意思，蘭舟說：“如果有空的話，我讓旗下的經紀人和你談一談。”
時倦答應下來。
時間就約在第二天，對方遷就她，位置是附近的一所私家菜館。
葉子把她送到門口，出來迎接的是一個有點麵熟的年輕男人。時倦和他打過招呼，遲疑道：“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大概是在《縱橫》劇組，我去探過班。”年輕男人伸手，“你好，時小姐，我叫司南。”
司南領著她找了個包廂坐下。
他全程都在觀察時倦，這家私家會所平均消費不低，但時倦看上去很習慣地點了幾個菜。
喝茶的時候都有種特彆的氣質。
時倦雖然熱度正高，但這熱度是把雙刃劍，雖然這個任務下來時有傳聞說蘭總對時倦挺注意的，但其他經紀人還是避之不及。
隻有司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接下時倦這個彆人眼裡的燙手山芋。
他曾看過時倦在劇組裡的表現，再加上最近的芭蕾——這樣驚才豔豔的人，絕對不是彆人眼裡那種花瓶。
司南觀察時倦的時候，時倦也在觀察他。
舉止不失禮，說話也讓人感覺很舒服，最重要的是沒有季紅那種從語氣中都能聽出來的強勢感。
時倦並不喜歡太過強勢的經紀人。
這很好。
“我想你已經準備好我的合約？”合約才是最能看出誠意的地方。
司南愣了下，點頭道：“你看一下。”
見時倦接過去，他一邊解釋說：“我們天宇的合約分六檔，這是第三檔，B檔的合約。”
聽上去比新瑞那種看人下碟，每個人合約都不同的模式正規許多。
時倦翻開合約瀏覽。五險一金，各項福利，抽成比季紅那份低百分之十。最重要的是，沒有什麼類似要保持人設、或者設置定位的苛刻要求。
“我能問個問題麼？”
“你說。”
“B級合約一般是給什麼級彆的藝人？”
司南想了想：“雖然有彆的影響因素，但一般是給二線頂層和一線的藝人。”
和時倦想的一樣。這個合約對她來說其實很優待了。
她能明白為什麼天宇想要她。
兩千萬的違約金對時倦來說是筆巨款，但對天宇這種體量的大公司來說並不算多。
她簽的是霸王合約，漏洞很多，打官司的操作性很強，有天宇的律師團在，新瑞這兩千萬拿也拿得燙手，恐怕很快就要吐出來。
就算官司沒成功，這筆錢也可以從後續的分成中出——按照她現在身上的熱度，至少回本還是不難的。
最重要的是，可以下對家公司一個臉子。
但是，天宇的誠意，說實話讓她有些意外。時倦不知為何想到了……這是喻楓堯在的公司。
司南看她沉默許久，在思考的樣子，便沒有打擾她。等菜都上來了，時倦才抬起頭：“你說天宇分六檔，為什麼B檔是第三檔？”
按照字母順序，按理B檔應該是第二檔。
“因為A檔上麵還有個特彆檔次，不過也隻有一個人是這個檔次的。”
時倦不用問，也知道這個檔次是誰。
“升檔怎麼算？”
“一般每年都會評估，不過從B檔到A檔基本是最難的。”司南說，A檔是給真正的頂層藝人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達不到這個層次。
不僅難，就算能成，花的時間也是以幾年計算的，最快的也基本要五年以上。
“是麼。”時倦微微彎了下眼睛，“那可真是夠久的。”
司南和她眼睛對上，不知為何，他覺得時倦一點都被有被嚇到。甚至，或許，她壓根看不上A級的合約。
她看著更高的地方。
“我可以把這個合同帶回去麼？”
“當然。”司南明白時倦這時準備讓律師看一下合同的意思。這也是謹慎的表現。
他們都知道，談到這個程度，基本這事就已經定下來了。
司南把時倦送回酒店，沒多久蘭舟的電話歸來。想起公司裡“蘭總很關注這些事”的傳聞，又想起蘭總平時的風流習慣，司南猶豫了好一會才接電話。
幸好，聽蘭舟的語氣，他似乎不是抱了把妹的心思，隻是單純地比較欣賞時倦而已——說真的，這也夠奇怪的：“你說她問到升檔？她怎麼說？”
“她說——五年可真夠久的。”
蘭舟忍不住笑起來，掛上電話，看向喻楓堯。後者馬上就要出國去拍一部電影，過來和他打個招呼。
“那姑娘，時倦，真挺有意思的。”蘭舟說，“你覺得她能爬多高？”
喻楓堯把漁夫帽壓低，沒理他。
但不知是不是蘭舟的錯覺，他似乎轉瞬即逝地笑了一下。
*****
看合同這事不能省錢。
時倦讓葉子聯係了一個風評很好的律師事務所，花了一筆讓她十分心疼的價格，確定了這份合約裡沒有任何在未來會造成問題的條款，也沒有任何語言漏洞——中途還和天宇商量著更改了幾個條款。
三天後，終於在合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很好看，龍飛鳳舞。不過或許是因為肌肉記憶的影響，和上輩子的字跡有點細微差彆。
把合同交給司南，時倦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解決完這件事，才想起來練習生們那邊的第二次排名已經結束。
排名當天不需要導師在場，時倦也不知道情況。打開畢施組和蘇緣組都在的小群一看，未讀消息99+。
有一條艾特她的，是蘇緣發的。
從文字中都能看出他的激動：【時老師！我們做到了——我們組，一個人都沒有淘汰！！！而且山芋他這回排名竟然是第十！！！第十臥槽！！！】
要知道，上回常芋的排名可是五十開外。
之前連回老家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剩下人的排名也都不錯。
安迪二十五，蘇緣二十。而上位圈的那幾個基本都穩住了位置，遲年依舊是穩當當的第一。
時倦挺為他們高興的，發了幾句恭喜過去，練習生們看潛水幾天的她終於複活，紛紛發來問候。
最上麵是遲年的。
【我經紀人和您談過了麼？】
【如果條款太嚴格的話，您可以和她商量，她不是那種很不近人情的人。】
還有在小群裡問她，接下來的全明星運動會還能不能帶隊，以及擔心她會不會很難找到下家的。
《明星運動會》和《閃光少年》一樣，是黃桃影視的綜藝。參加者基本都是剛出道的新人愛豆，不過為了引流，每季也都會請一些人氣藝人。
因為形式有趣特彆，《明星運動會》在網綜裡收視能排到前列，是個不錯的曝光機會。
新一季《明星運動會》拍攝時間正好和《閃少》重合。二公和三公的間隔有一個半月，時間安排不像之前那麼緊湊。
時倦作為飛行導師的最後一個任務就是，帶隊排名前十的練習生去參加這個節目。
【沒問題。】時倦回複，【我很受歡迎的。】
天宇那邊收到她的合約，很快去和新瑞談判。
娛樂圈，騎驢找馬的事很常見，自有一套規章。時倦已經加了司南的微信，司南給她實時播報進度。
【基本已經談妥了。小傅總反應挺大的，中間幾次都想要阻撓，不過新瑞的季副總幫了點忙。】
時倦對此倒是挺意外的。
季紅給她感覺是挺強勢一人，何況又是個有野心的副總，雖說時倦拒絕的時候說得委婉，但也不該這麼放下芥蒂來幫她。
要麼就是她對季紅的顧忌不完全正確，後者其實是個寬容大度的人。
要麼就是——
*
“白晝。”
季紅今年四十上下，長相乾練。她看向躺在沙發上的人，“如果不是你要求，我不會這麼做。”
“就算你——”她頓了下，“也不至於要那麼幫時倦。”
顧白晝從沙發上坐起來，浴衣下露出一塊白皙的肌膚，海藻般蜷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
季紅帶了顧白晝很多年了——從不知名的十八線，到現在的三金影後，90大花。但看到顧白晝，依然會有種心臟停跳的感覺。
她很漂亮，一顰一笑都是風情。
可能是因為剛提過時倦，季紅下意識把她們做對比。
如果是以前的時倦，肯定比不上。
但如果是現在的時倦……季紅最終得出結論。這兩人是不同類型，光論外貌，各有各的好。
“硬要說的話——”顧白晝把一張紙疊起來，又展開，笑起來，“她是我喜歡的類型。”
季紅：“……？”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顧白晝換男朋友如換衣服，標準的花邊雜誌常客：“你……彆被拍了。”
花邊新聞多，對顧白晝這個等級的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種類型的花邊新聞就有點麻煩了。
顧白晝愣了下，花枝亂顫地笑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旁邊隨便拜訪的電腦屏幕上，無聲播放著時倦那段《縱橫》花絮。顧白晝低下頭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抬起頭時，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我去約會了。”
她把手裡那張揉成一團的紙展開，撕成了一小片一小片，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