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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您想說的話,我都聽明白了。”溫暖實打實地跟趙美娟聊,“您說讓我彆動賬麵上的資金,我記著了。”

隻要溫成不動,她應該也不會動。

應該...吧?

“但是媽媽你不讓我摻和工廠裡的事,我確實做不到。”

他們家總不能在同個坑裡一連摔倒兩回。

“工廠裡的事讓你哥去做不好嗎?你又不會那個。再說,等過了暑假就開學了,你不還有一年沒上完的嗎?你不上學了?不畢業了?”趙美娟隻當她小孩脾氣,“你現在學都沒上好呢,急那些事做什麼?”

“不耽誤,我都沒課了。”

一件事不做就算,既然做了,溫暖就不會瞻前顧後。

“工廠我是一定要去的。”她態度堅決。

趙美娟揉了揉額頭:“是不是你哥又許你什麼了?淨胡鬨。你忘了你哥剛進工廠裡受了多少苦?住十幾個人的集體宿舍大通鋪,三班輪倒的流水線,每天工作十小時,你受得了嗎?”

“受不了。”溫暖看向趙美娟,彎眼笑了起來,“所以,媽媽,你也得知道,我跟我哥不一樣。”

溫成吃過的苦不代表她一定要吃,但溫成沒做成的事隻能由她來做。

信任,她上輩子已經給過溫成了。

“是,你跟你哥確實不一樣。”趙美娟迎著她的目光,不甚自然又轉了下手腕上的鐲子,眼裡似有懷念,“你自幼便招人疼,可比你哥那個犟驢聽話多了。”

溫暖自小都招人疼,不是沒原因的。

她趁勢搖了搖趙美娟的胳膊,撒嬌混過:“那您對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呀?之前您不還說我哥什麼都不跟你說嗎,那我以後去了工廠,天天給您當眼線,彙報我哥的一舉一動。”

趙美娟隻是看向她,片刻後笑了下:“我哪用得著你給我當眼線。你啊,就會說那些這些好聽的話哄我。”

工廠裡也不缺溫暖一個眼線,趙美娟有自己的路子。自己養的閨女她再了解不過,做事向來三分鐘熱度,成績一塌糊塗,怎麼可能在工廠裡堅持。

白白浪費時間。

“你想進工廠玩可以,但以後你可不能再亂找項目了。你哥那人你又是不是不知道,天生耳根子軟還愛說大話。現在生意不好做,家裡的錢就那麼些,一旦花沒了可就沒了。你日常裡也警惕些,彆聽外麵的人跟你瞎忽悠。有的時候你隨口提的一句話,你哥可能就真當真了。你哥那腦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聽不得你跟他提要求。”趙美娟深深歎口氣,也是很憂愁。

他們家兩個孩子都不是個經商料,自會閉著眼瞎莽衝。

“媽媽,我可能要糾正你一個觀點,工地的項目確實是我讓我哥投的。但是那並不是我隨口一說,我哥就全聽全信。”

溫成不是傻子,合同談成前的一段路都是溫暖自己走過的。發愁過、糾結過、不甘情緒外露,幾乎算是捆綁式的得到了常惟實的引薦。

一個人摸索著走過那段路,不算容易。但她走了過來,便值得稱頌。

“那個項目不是亂找的,也不可能是我今後唯一投錢的東西。”

趙美娟不大滿意,感覺溫暖在走鋼絲:“小暖,彆胡鬨。”

“我沒胡鬨。”溫暖無奈地笑了下,試圖跟親媽說說自己知道賺錢生意的事。但奈何親媽根本不聽她說話。

“還沒胡鬨?你說你一個學鋼琴的拿著家裡麵的錢去投項目,本身不就是在給家裡人找麻煩嗎?”

這話其實就有點傷人了,趙美娟純屬是被溫暖氣糊塗了。

那可是一百萬,那麼大的一筆錢,他們兄妹兩一聲不吭地就給扔了出去。

趙美娟知道消息後,晚上睡覺都是抱著速效救心丸睡的。

溫暖臉上的笑淡了,抽回挽著趙美娟的手,“媽,我可以答應你說以後安分乖巧,不亂看項目。但是,我有一點不太清楚——”

“我想問,按照您剛剛所說,如果是我哥受人忽悠、瞎投項目、作沒了家裡錢,那又該怎麼說?”

上輩子溫成一次一次的瞎投資,趙美娟也跟溫成說過這樣的話嗎?

時間太久遠,溫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也可能是上輩子孤身一人走過太多年,所以回憶起來全是三個人聚一起的歡樂時光。

趙美娟皺眉:“你哥怎麼可能會瞎投資?他好歹還是正兒八經的商科畢業的。”

溫暖提醒:“買的。”

趙美娟:“...那,那你哥不也在廠裡工作了那麼多年嗎?實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對,方老板不還擱裡麵蹲著的嗎,大家都看得見。”

“......”

趙美娟覺得自己要被繞進去了,努力掙紮:“但又沒投錢。”

“不是沒投錢,是沒來得及。”溫暖再次糾正,“方老板是流年不利,攤上了我。您要是不有興趣,回去可以看看最新期的《海市日報》或者是相關雜誌,上麵都有關於我的報道。”

溫暖打小就牙尖嘴利,從不吃虧。

趙美娟確實說不過她。

“所以,媽,我覺得你有說我的空倒不如回去好好說說我哥,至少我目前傾向的項目,有正規的手續,每天都在施工,合作的老板也都能很自由的呼吸新鮮空氣。”

趙美娟沉默一瞬,不得不提醒她:“小暖,不管你願意投資什麼項目,如果是賺錢了,那皆大歡喜。但萬一要是賠錢了,你哥現在是不會說你。可等他以後手裡沒錢了,或者是成了家之後急等著用錢養孩子,他能不回想起今天?那還能不抱怨你嗎?”

兩個都是她的孩子,她最傷的就是看著兩孩子互生嫌隙,再不往來。

車子已經開到工地,前麵司機縮著脖子裝聾子,不敢回頭,隻無聲地降低了自己的車速。

這段時間,溫暖工地去的勤,門口的保安都認識他們家的車了,一路暢通無阻。工地負責人接到信,也是早早地等在停車區,殷勤著幫她開車門。

“小溫總。”

溫暖下車,自己接過遮陽傘,站在車門前,側身看了眼趙美娟。

“媽,你剛有一句話說錯了,我哥不會抱怨我。”

溫成沒資格。

“或者,”溫暖說的再直白一點,“我也不會給他抱怨我的機會。”

工廠她是一定要進的。不僅要進,她還要緊握在手裡。

上輩子受過得罪、吃過的苦,都該有個結束。

能者上,庸者下,成人的世界就這麼簡單。【1】

工地負責人後知後覺發覺自己來錯了時機,接過傘,訕訕一笑:“小溫總來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忙你的,我跟我媽媽隨便看看。”

“好的,好的。”工地負責人很懂看人眼色,不僅沒提前離開,還特意在趙美娟下車後賠著小心刷了波臉,一連串的俏皮話逗得趙美娟心情都好了些。

“你們工地不是還有兩個孫總嗎?他們也沒來?”趙美娟來之前是特意做過功課的。

溫暖站在一邊,撥弄包上的掛件,並不言語。

她跟孫家兄弟見麵次數並不多,但知道兩人都是極其有事業心的男人。天生的實乾派,招標沒結束前就是成天守在工地。現在項目辦妥了,兩兄弟雖然會時常回去,但也都是一替一個地交替著,永遠都保證工地有人坐鎮。

外鄉人來省會建的第一個項目,未嘗不是個敲門轉。隻要第一個項目能立得住,後麵才會有源源不斷地資源與投資。

溫暖喜歡和孫家兄弟那種目標清楚的人談合作。

“大孫總在辦公室呢,正處理工地上打群架的事。”工地負責人有意給她們賣個好,刻意提了下今天工地上發生的稀罕事。

趙美娟轉移了心情,很是和善:“打群架?”

“嗯,”工地負責人姓林,林大河憨厚地笑了聲,跟他們解釋,“咱們工地現在招的人多,好多都是老鄉喊老鄉來的,所有偶爾會有點地域區分。”

比如城郊的看不上農村的;發達村子看不上落後村子的等等,做工的時候各自也不怎麼說話,就是有時候休息的時候會各回各的圈子,多少有點靠口音和地方抱團的現象。

林大河不是第一次乾工地了,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

“平常其實都沒什麼事,但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吃飯的時候有兩個幫人就突然動手了。”

溫暖停下腳步:“人呢?都怎麼樣?有受傷的嗎?”

“人都挺好的,”林大河的皮瞬間繃緊了,“多是點小擦傷,不礙事。”

工地上的事一直都是孫家兄弟負責的,溫暖和其他幾個負責人鮮少乾預。

趙美娟笑著開口:“正好趕上了,咱們也去孫總辦公室看看。剛好我還有幾句話要跟你們孫總說。”

林大河忙指了方向:“您這邊請。”

趙美娟要見孫老板,溫暖就沒跟著上去,沒什麼意義。合同都簽完了,趙美娟就是再不樂意,也改變不了什麼。

所以,趙美娟現在擔心隻會是孫老板沒有根基,野心太大,怕拿他們廠當跳板,不放心地想來試探。

溫暖能想象到,也就沒必要再跟著。在某些方麵,她們娘兩的性子其實挺像的。

趙美娟想的事,溫暖早就做過了。

招投標的前兩天,也是在這個辦公室。溫暖坐在辦公桌的主位上,看向孫家兄弟。

她全程隻說了一句話:“這個項目我有讓它成的本事,就有讓它黃的能力。”

平安無事則共同發財,陰私勾當就誰也彆玩。在她盤活的這桌菜裡,想掀桌的人可能有,但能掀桌的卻隻能有她一個。

孫老板不是個糊塗人,知道端了誰家的碗,就該吃什麼樣的飯,自是連連應諾,保證沒有任何壞心思。

溫暖似笑非笑,看地孫家兩兄弟都額頭出汗,坐立不安後,才起身離去。

沒多久,項目中標,合同生效,一切都塵埃落定。

溫暖不想爬樓梯,待在臨時辦公樓一樓旁的空調屋裡,大開著門,散屋裡渾濁的氣。惱人的暑氣攜在風中,吹向站在門檻後麵的她,卷起了額前碎發。

溫暖手指輕拂,放目遠瞧,與隔著層層低矮民房和大橋的山脈兩兩相望。山脈是海市的脊梁,矗立在城市交接處,巍峨磅礴。

林大河很會做人,早早地支走了屋裡的人。溫暖單手頂著門,看向山,感受著偶爾穿堂而過的夏風。

該給的態度她已經給了,該透的氣她也已經透了,剩下的就看親媽怎麼自我說服了。

她是不可能退讓的,也沒有任何能討價還價的餘地。

有些代價嘗過一次了,便已是刻骨銘心。

旁邊一牆之隔的樓梯傳來沉重動靜,溫暖想起林大河說的打架事件,估摸著是剛被孫老板訓完的工人三三兩地往下走。

衝動冒失,盲目激進。

也不想想在工地上打架能落到什麼好?既耽誤工作又解決不了問題,還容易給領導留下惡劣印象,得不償失。

這樣一看,盛淵身上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同樣的情況下,他總能溫和敦厚地處理矛盾,而不是由情緒控製著激化矛盾。

想到這,溫暖心情稍稍微地好了點。

她也算是慧眼識珠。而後,下一秒,她就聽見從樓梯口傳來的聲音——

“盛哥,咱們晚上怎麼乾那幫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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