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低聲音:“我欠你一個要求,行嗎?”
盛淵嗓音低,刻意壓低的聲線總有種在哄人的錯覺。
“能力範圍內,不違背法律和道德。”
溫暖心情複雜地看向他,現在的盛淵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經濟安全的意思。
“那我要求你把所有的錢都轉給我也可以?”
盛淵不覺得溫大小姐能看得上他兜裡的仨瓜倆棗,也就沒往上添補。
溫暖此刻一提醒,他遲疑著開口。
“不涉及現金轉讓?”
盛淵現在有的也隻有現金了,溫暖轉過目光,再次糾正。
“是不涉及資產轉讓。”
她素來坦蕩,好壞都露在表麵,不屑鑽這些陰陽空子。
盛淵好脾氣地笑:“那大小姐考慮考慮?”
溫暖輕哼了聲,勉勉強強地答應了。
盛淵轉過頭,幾不可見地揚了揚唇。
片刻後,張秘書推門出來。
“大小姐,差不多能簽字了。”
民間門矛盾糾紛即便是鬨到警局,也隻是協調。隻要兩方達成一致,簽個字留存就能走。
溫暖穿門而入,張秘書撐著門,朝她簡單說了下情況。
“清理的問題已經跟他們說過了,咱們不接受這個方案。所以現在商討的就是折價賠償的問題。這個包他們誰都不要,所以咱們如果接手的話,肯定要承擔一部分價格。”
張秘書語速很快:“律師的意思按著民法劃責任,蔡家故意損害,至少要承擔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責任;盛家跟咱們共擔次要責任;店鋪管理不善,擅用童工,也需要承擔部分責任。”【1】
沒怎麼聽懂,但溫暖看賠償單子還是能看個明白。
一目十行的掃過,價格還算滿意。
隻有蔡家人個個麵如菜色,就連人精盛文康都哭抽噎了。
小可憐見的。
溫暖沒什麼同理心,確定這是能拿到的最高賠償便先簽了字。
律師把單子遞給蔡家人:“明天我們會上門核驗房子和門麵。”
蔡叔背都馱了,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他根本說不過律師,也聽不懂他的這個法那個法,一套一套的,很是嚇人。
“那、那生意是俺們兩家乾的,盛家得跟俺們賠一樣的錢。”
有的人天生就是這樣,自己手裡的雞蛋碎了,也見不得其他人手裡的完好。
律師再次強調:“你們沒有給過他們任何分成,也沒有簽任何有關合作的合同,沒有證據能支撐你說的合作關係,我方也不認可。”
律師有不傻,蔡家看著比盛家有錢多了。
盛文康記著他哥說的話,動不動就嚎哭兩聲,不讓他爸隨意開口接話。
蔡叔揪著自己頭發都已經哭了兩場。他沒想到自己算來算去一輩子,最後栽自己身上一個大的。
“再者,現在的主要責任人是你們家的蔡二娟。她先有意撞人,負主要責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跟盛家賠一樣的錢。”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一聽這話,淚汪汪的蔡叔又回頭給了蔡二娟一巴掌。蔡二娟兩邊臉都是腫的,看見溫暖進來,奔著就跪下來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彆讓我們家賠錢了。我不是故意的。對,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嗓子都是啞的,披頭散發,早沒了剛剛的嘚瑟樣子。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裡有數,我們也都知道,證人都還在那站著,口供都錄好了。”溫暖沒什麼表情地掃過她,“你現在跪我也沒什麼意義,又不是過年,總不能指望我給你發壓歲錢。”
蔡二娟聲音一頓,而後又開始嚎啕大哭,拽著她姐一起,跪地撒潑。
溫暖輕輕抬腳,徑直走過,眼神示意給律師起草兩家欠條。律師很快忙完,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拿著單子就直奔蔡叔。
“簽字吧,簽完大家都省事了。”
今天這個結果他們才是最糟心的一個。好端端的一個定製包,漂洋過海,層層關稅,沒背兩回,就半道崩殂。
律師都覺得可惜。
溫暖隻覺得膈應,等了許久的限量定製包拎出來一趟,秒變幾張欠款單子,沉甸甸地握在手心裡,不忍直視。
一個晚上,三方受災。
可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
事情解決完,溫暖就沒久留,也不知道怎麼溫成發現了她沒回家,電話打的像催命,張秘書擱一旁都瑟瑟。
溫暖沒說在警局,隨口敷衍了兩句,便拿著一遝欠款條和少許現金出了警局。
常惟實送她出去,聽了一晚上的哭聲,耳邊現在都還是嗡嗡的:“大小姐,你何必呢?又不缺這幾個,為難他們做什麼?你總不會還指著他們還你錢吧?”
欠錢的都是大爺,有的欠習慣了都能成祖宗。
“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還能落個好名聲。”
溫暖勾著袖子垂下來的穗,看著司機緩緩開車而來:“我一直都覺得名聲是附在名利上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上輩子他們廠沒倒閉的時候,大家對他哥的評價都是青年才俊,為人實在有善心;可當他們廠效益不行了,幾乎是瞬間門周圍人就都換了麵孔,提起溫成便是一事無成的敗家子,沒有能力還識人不清。
都說人有兩麵性,話又何嘗不是正反說。
常惟實微微怔愣了瞬。
“而且,你剛剛有句話是說錯了。”
“什麼?”
司機從駕駛室跑來開車門,溫暖打發時間門般開口。
“我這人小氣,還真指著他們幾個還錢。”
常惟實好笑,隻覺她天真,輕嗤了聲:“大小姐,他們沒錢怎麼還?回頭他們車票一買,上車一走,你找都找不到他們。”
因為欠賬太多而跑路的人,常惟實見過太多了。
賬可不是那麼好要的。
“那要是我偏偏能要回來呢?”
溫暖陪聊了兩句,總覺得應該意思意思收點報酬。她降下車窗,難得地對常惟實有了個好臉色。
“常大隊長敢打個賭嗎?”
常惟實隔著袖衣捏了捏表帶:“賭什麼?”
“朋友一場,總不好太破費。”溫暖嫌棄常惟實的眼光,想了一圈,彎著眼開口,“不如,還拿上次那盒白玉擺件?”
“……”
常惟實表情頃刻就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