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2)

時間在這一瞬仿佛停滯了。

第一個發現異樣的是慕鷹揚。不久前還在他懷裡微喘的師兄臉上忽然有了光彩,他從未見過師兄露出這種表情,就好像是找到了他追尋一生的寶物。明明他已經修為散儘,虛弱得隨時可能會跌倒,但在那一刻他似乎奇跡般地痊愈了。他跑得那麼突然,那麼快,明明自己就在他身邊,他仍然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說。

火紅的嫁衣從眼前飄然而過,慕鷹揚根本來不及反應,本能地伸出手,卻隻抓到了一條紅色發帶。

散落的青絲隨著嫁衣的袖擺和衣擺一道在風中飛揚。蕭玉案就這樣在一片蒼翠蓊鬱中奔跑著,點燃了一道又一道火焰,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到了懸崖邊也沒有減速。

從未有過的恐懼湧上慕鷹揚的心頭,他不顧一切地衝向那道豔紅的身影,想要縱身而下,卻被李閒庭抓住衣領,拽了回來。

“師兄!”慕鷹揚赤紅著眼睛,平生第一次對師尊動起了手,“放開我!師兄他下去了,我要去找他!”

李閒庭在慕鷹揚身旁設下結界,慕鷹揚出不來,其他人也進不去。接著他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

“不,不!”慕鷹揚瘋了似的,一次又一次徒勞地撞向結界,“讓我出去!我要師兄,我要去找師兄——”

近乎絕望的悲鳴響徹整座東觀山,正在和同門纏鬥的顧樓吟循聲望去,卻隻看到了一抹嫁衣的衣角。

那件嫁衣他再熟悉不過,是他親自選的錦緞,挑給蕭玉案的,上麵什麼刺繡都沒有,純粹的紅色,就如同蕭玉案本人一樣。

蕭玉案今日穿上了他選的嫁衣,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動人,隻一眼,便讓他眼中再容不下旁人。

然後蕭玉案……蕭玉案他消失了。他消失在懸崖邊,沒有任何前兆的,甚至連一個回眸都沒有給他。

為何?沒有理由,完全沒有理由。半個時辰前,他們還牽著同一根紅綢——他們馬上要拜堂了。

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蕭玉案是想嫁給他的。為了嫁給他,他不惜取了三十盅血。眼看他們就要成親了,眼看他們就要共度一生了,蕭玉案為何要走?

不……他不能接受,他接受不了。蕭玉案是……是在同他玩笑麼。他還記得,兩人初識的時候,蕭玉案偶爾會和他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雖然後來他一次都沒對他笑過了。

顧樓吟腦中一片空白,他忘了手裡的本命劍,也忘了自己正在同三個雲劍閣的弟子周旋。他僵在原地,任由一個來不及收劍的同門將劍刺入自己的胸膛。

“顧師兄!”

“師弟!”

刺傷他的同門亦大驚失色,慌亂地把劍拔/出來,“對不起少閣主,我不是故意的……”

溫熱粘稠的鮮血一滴滴落下,他居然沒有任何感覺。

懸崖,蕭玉案在懸崖下麵,他要去尋他。

鮮血將喜服染成了暗紅色,他跌跌撞撞,不顧一切地向懸崖跑去。

林霧斂和陸玥瑤趕到他身邊,一左一右拉住他。

“師弟!”

“顧師兄你受傷了,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

顧樓吟聽不到兩人的聲音,他死死地盯著前方,原本澄澈的雙眸交織著濃烈的愛恨,他的神情絕望而狼狽,帶著孤注一擲的執著。他拚命地向前走,陸玥瑤和林霧斂兩人竟沒有攔下他。

旁邊的弟子見狀紛紛上來幫忙,顧樓吟又向前走了兩步,終於被完全拖住。他用霜冷撐著自己的身體,緩緩,緩緩地跪下,吐出一大口鮮血。

林霧斂焦急萬分,從腰間掏出一個玉瓷瓶,道:“師弟,這是凝香止血丸,你快吃下它,先把血止住!”

顧樓吟一動未動,眼中隻剩下灰敗的死誌,看不到任何求生的**。林霧斂被這樣的顧樓吟嚇到了,他甚至覺得此刻的顧樓吟在……一心求死。

顧杭看著顧樓吟,一身冷瀟之意,道:“帶他回雲劍閣。”

幾名年輕弟子立刻稱是。不知無力反抗,還是心字成灰,顧樓吟木然睜著眼睛,任由他們將自己帶走。

顧杭身後的一名弟子道:“蕭玉案是覺得自己走投無路,所以乾脆跳崖了麼。”

“肯定是了。我們人這麼多,又有閣主和諸位宗師在,那個青衣人再厲害還能以一敵十不成。”

“蕭玉案不會禦劍之術,修為又所剩無幾,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定然難逃一死。”

“可惜了,我以前還覺得他人挺好的,他還請我吃過烤魚呢。”

“有什麼可惜的,他險些害死林師兄,死不足惜。隻是少閣主究竟是被他灌了什麼**湯,竟然為了這種人忤逆閣主,打傷同門……”

顧杭微微側過臉,幾人連忙閉上了嘴。

方才與李閒庭纏鬥的宗師落到顧杭身邊,請示:“閣主,現下如何是好?”

顧杭看向仍在結界中困鬥的慕鷹揚,道:“將此人拿下。”

“是。”

宗師禦劍於結界上方,正要出手,耳旁忽然響起一道驚雷,碧空如洗的天驟然大變,狂風驟起,雲劍閣弟子素白的衣袍被吹得呼啦作響,有幾個修為較低的弟子甚至被吹得後退了幾步。

烏雲密布,遮天蔽日,黑壓壓的天仿佛要坍塌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眾弟子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在渡劫嗎?”

“看這架勢,起碼也是個宗師級彆的人物,怎會在東觀山上渡劫。”

年輕的弟子可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宗師看出了蹊蹺,麵色凝重道:“這不是渡劫,而是……”

顧杭看著蕭玉案落崖之處,神情又肅穆了幾分,沉聲道:“結陣。”

一道又一道驚雷打下,雲劍閣的弟子紛紛祭出本命劍,數十把劍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陣法,將驚雷擋住劍陣之外。

電閃雷鳴之中,一人從懸崖下方騰空而來。那人一襲青衣,麵無表情,總是帶著悱惻柔情的眼眸中荒涼冰冷,找不到一絲溫度。

慕鷹揚看到他獨自一人,嘴唇顫動了兩下,道:“師尊,我師兄呢?你沒有把他帶回來嗎?師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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