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滿座衣冠朽5(1 / 2)

重新啟程, 由北至南,大雪逐漸變小,雖是如此, 鬱止也並未讓隊伍加快腳程,重要的事安排妥當, 剩下的時間不用白不用。

“兄長,接下來咱們要走旱道還是水路?”鬱二郎詢問道。

鬱止不答反問, “你覺得如何?”

鬱二郎想了想道:“走旱道雖安穩,可路途遙遠,中途又恐遇上匪患,不如水路近且安全。”

還沒說完, 就聽得一道輕嗤之聲。

鬱二郎回頭,便見謝辭在身後不遠, 他唇邊的輕嗤尚未退去。

他板著小臉, 不高興道:“謝指揮有何高見?”

謝辭看了鬱止一眼:“你兄長博學多才, 為何不問他?”

鬱二郎理所當然道:“這等小事,何須勞煩兄長。”

謝辭淡淡開口:“這等小事,也值得你問出來。”

鬱二郎鼓著臉:“你……”

鬱止拍了拍他, “你說的沒錯,水路比旱道近, 可你忘了, 現在是什麼時節, 許多河道有冰, 不宜通行。”

鬱二郎鬨了個大紅臉, 他竟然把這事給忘了,果然,死讀書還是不如實際操作來得更深刻。

“小弟知錯, 多謝兄長提點。”

鬱止摸了摸他的頭,“並非是我,是謝指揮,你該感謝他才是。”

謝辭挑眉,沒當回事。

鬱二郎雖是有些彆扭,卻並未猶豫,轉身就對著謝辭拱手執了一禮,“多謝謝指揮提點。”

謝辭微愣,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時,鬱二郎已經被鬱止打發去安排前進路程各種事宜,麵前隻餘鬱止一人。

“你們真奇怪。”

謝辭不明白,明明鬱止在京城還故意找他麻煩,無事生非,怎麼現在卻一副光風霽月,芝蘭玉樹的模樣。

難道是為了教導幼弟?

可這樣教出來的弟弟,是不是和他自己不一樣?

還有那鬱二郎,分明之前還嫌棄看不起他,現在卻又道謝道得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這二人讓他摸不著頭腦,覺得他們言行不一,戴著兩張麵具。

鬱止笑道:“千人千麵,謝指揮又怎知,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個人的全部呢。”

“像你自己,從前在京城,我隻以為謝指揮巴不得遠離我見不到我,如今卻能見到謝指揮主動交(找)流(茬),不也是另一個模樣?”

謝辭:“……”

無法反駁,再次感歎書讀得多,嘴皮子也變得利索,有些後悔多年沒再摸過書本。

正這麼想著,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懷裡突然一重,有東西打在他胸口,落在他懷裡。

謝辭拿起來一看,竟是一本地誌,這男人竟是對他笑著道:“小弟年幼,多有考慮不周之處,勞煩謝指揮協助一二。”

謝辭攥緊地誌,“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幫忙?

他的職業隻是護送而已。

鬱止笑容不變,“謝指揮要護送在下一行人,若是我們在途中耽誤時間,亦或是遇上麻煩,最後麻煩的還是謝指揮,謝指揮說呢?”

謝辭抿唇,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

*

有了謝辭的幫忙,準備果然快了許多,半月後,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瑤安縣。

瑤安縣人傑地靈,作為鬱氏家鄉,發展得不比尋常城鎮差。

路上行人衣著整潔,女子多有發帶素簪,小兒身上更是穿著新衣,街市熱鬨繁榮,叫賣聲不斷,還有各種雜耍吸引著人群。

鬱止一行人身著縞素,白幡飄揚,在這年節的熱鬨裡格格不入。

路上不少人圍觀打聽,得知是鬱家主的遺體被護送回鄉,不少人都有了動作。

隊伍還未行至鬱家門前,便已有人上前圍觀攀談。

鬱止一一無視。

收到消息的鬱家族老親自上門相迎,鬱家主的遺體被請進鬱家,鬱止一行人暫住下,長途跋涉,精神到底有些疲憊,鬱二郎更是進了客房便倒頭就睡。

鬱止並未休息,他在同鬱家族老商議給鬱家主辦葬禮一事,同時,還有鬱家主的要求,關照族中後輩。

“我欲給族田再添兩成,還會做主給族學多請兩位先生。”

他不想帶孩子,不過,這些錢財卻並不吝嗇。

僅僅如此,也能讓族中高興了。

“懷桑心中有成算,我們這些長輩,也不便多插手,就按你說的辦。”

接風宴後,鬱止特地去族學裡轉了轉,鬱家看重孩子讀書,即便是年節,休假時間也短,這個時候,族中孩子都還在上學。

鬱止到來時,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和年輕人表現得一個比一個乖。

在這群人中,鬱止看到了一個穿著縫了一塊補丁的小男孩,才三四歲的年紀,卻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圓潤的臉上帶著嬰兒肥,讀起書來搖頭晃腦,像個小大人。

鬱止一眼便認出來,這是男主。

這個世界的女主是做女帝的命,她的姻緣卻並非一帆風順。

楚珩同意立女主為皇太女,前提是女主要與鬱家人成婚,而當時剛剛考中探花的男主就入了楚珩的眼。

這二人雖有遠親,卻已經出了五服,即便成婚也無礙,可女主不喜歡。

她喜歡一位自小青梅竹馬的少年,但為了皇位,她妥協了。

這二人從相敬如賓到相知相許,走過了很長一段路。

如今女主已經不可能從鬱聽瀾肚子裡出生,也不知這個世界會如何自動補全漏洞,但他看男主身上氣運沒散,便知沒多大問題。

“懷桑這是看中誰了?”跟在他身後的一名族中堂兄好奇詢問。

這位雖是鬱止堂兄,卻比鬱止大了二十多歲,問這話當然也不是單純詢問。

鬱止搖頭,“無他,不過是看這些孩子孜孜不倦,辛勤刻苦,有些感慨和欣慰罷了。”

族兄便也笑著打哈哈。

*

“老大老大,這鬱家人也太殷勤了。我們剛來,就給我們送銀子,這要是收了,算不算受賄啊?”手下們圍著桌上的幾錠銀子轉,一副想要又猶豫的模樣。

“要不咱們去查一下,看看這鬱家有沒有搜刮民脂民膏,要是沒有,咱們就收下?”一個人試探詢問。

“那要是真搜刮了呢?”另一人問。

“也收啊,收繳臟銀義不容辭!”他義正辭嚴道。

謝辭:“……”

好不要臉。

連謝辭這個老大都這麼覺得,其他人更這麼覺得,他們紛紛鄙夷地看著那人。

隨後,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謝辭,異口同聲道:“老大,要不就按他說的辦?”

謝辭:“……”

他一手一個,把這群家夥丟出屋裡。

作為貴客,他們擁有一人一間屋子的待遇,這裡是他的房間。

回房的謝辭看著桌上的銀子,眉心皺了皺。

*

“郎君,外麵有客人求見。”青衣丫鬟前來請示。

鬱止皺了皺眉,心想是誰,他記得原主在這裡也沒什麼相熟的朋友。

正這麼想時,那人便進入他的視線。

雪白的肌膚在冬雪寒風的冰凍中有些紅。

門一開,寒風裹著幾片雪花便翩翩進來,落在那人肩頭,走進屋裡晶瑩剔透的雪花便在炭火溫暖的環境下逐漸消融,隻在他肩頭留下一小片水漬,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那人的進來雖帶進了些許寒冷,鬱止卻反而覺得心中漸生溫熱,對他笑道:“謝指揮到來可有要事?”

謝辭也不多說,直接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放在桌上。

“護送一事乃職責所在,無功不受祿。”

他以為這些銀子是鬱止給的。

對於對方輕輕鬆鬆就能送出高於他們每月俸祿好幾倍的銀子這件事,謝辭倒沒什麼想法,也沒把剛才手下們的玩笑當真。

鬱止見狀挑眉,隨後笑道:“謝指揮多慮了,這些銀子並非在下所為,應當是鬱家見各位要在瑤安留好些天,想儘儘地主之誼,請你們在這裡逛逛,讓你們見識見識當地的風土人情,又怕你們囊中羞澀,才自作主張以此相贈。”

好好的受賄,突然就成了熱情好客,謝辭不得不佩服此人這張嘴。

雖然也有這可能,但鬱止說得未免太過自然坦蕩。

“鬱侍郎就不怕我誤會,進而向陛下稟報時言語誤導?”

謝辭很疑惑,這人究竟是對他們之間的塑料同僚情有著錯誤的認識,還是對自己和皇帝的感情太過自信?

二者之中,謝辭更傾向於後者,然而想想皇帝的密令,又看看鬱止,心裡對其中原因更為好奇。

謝辭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最近卻對鬱止過於關注,這樣不好。

鬱止不知他在想什麼,道他溫聲道:“此行耽誤太多時間,年節隻怕也要在瑤安裹著途中度過,有這些銀兩,諸位也能在年節過得舒心些。”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謝辭再沒有拒絕的理由,收了銀子。

鬱止所言無誤,這個年他們都要在瑤安過。

趕在年前最後幾日,鬱止為鬱家主辦了隆重的葬禮,將他葬在了家族墓地,從此入土為安。

這時,他本該啟程回京,族老卻勸他多留幾日,將年節過完再走。

“懷桑還沒在我們這兒過年吧?雖然沒有京城繁華熱鬨,但也彆有一番風味,再說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總要多拜訪些人才是。”

鬱止推脫不過,正好他也並不急著回京,便順勢答應下來。

鬱止領著鬱二郎上街閒逛,謝辭跟在一旁隨行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