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酒當然不能說‘是我家大佬告訴我的’, 隻高深莫測道,“師叔隻看對還是不對?”
周無偏看向剛剛尾巴都要翹上天去的徒弟, 變了臉色,愈發覺得徒弟還是彆人家的好,自己這個真是廢柴,竇四象感受到自家師父的視線, 無辜道:“師父, 您彆聽林依焰危言聳聽, 她不學無術的,能看出來什麼呀,蒙都蒙得不靠譜。”
周無偏怒道:“誰不學無術?彆以為會使‘水碗翻金法’,就覺得自己能出師了,還差得遠呢!”
竇四象莫名被噴了一頓, 也敢怒不敢言, 周無偏簡直氣得心肝疼,對已故的師兄周不阿也好, 師兄留下的徒弟也罷, 他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證明自己走的道是對的, 弟子們走一走旁門左道的“歪路”,他覺得無傷大雅, 可若是技不如人,他也做不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事來。
不管用了什麼辦法,林小酒看出的結果和他默默推演出的一樣, 便真是水平比他的得意門生要高出一截來。
“沒用的東西!”周無偏最後下了結語。
竇四象委委屈屈的,可這頓“莫名其妙”的罵,倒是讓房間內的氣氛緩和了下來,聽說兒子“死”了,又害怕又傷心又憤怒的曹毅夫婦,情緒也稍稍平靜了下來,“周大師,林大師,你們剛剛說我兒子……”
曹毅到底沒說出那個“死”字,含混過去,便道:“他明明活蹦亂跳——”
可說到“活蹦亂跳”,曹毅又沒了底氣,進門時還暴躁不已的軒軒,此時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目光無神,死氣沉沉的,哪裡有一點小孩子該有的活潑?
周無偏一擺手,“曹先生,軒軒的情況,我們已經看過了,到樓下詳談。”
“可是軒軒……”曹毅恨不得當場就要幾位“大師”給自家獨苗苗醫治好。
周無偏安慰似的,道:“先讓孩子好好休息。”
聽到這話,曹毅懸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如果他兒子真的死了,還需要休息嗎?
眾人移至客廳,郭瑞蕊關上兒童房的房門,也急忙跟了下來,好像生怕大家把她一個人留在樓上似的,像是為了淡化這種行為,郭瑞蕊跑去廚房切了一盤水果,又倒了幾杯熱茶。
回來時,就聽自家老公正在解說,“軒軒的症狀你們都看到了,他每天都是這個樣子,如果有人打擾,就會變得暴躁,但大多時候,都是病懨懨的,不說話也不笑,就那樣在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手術之後的排異反應,讓他身體吃不消,我們帶他跑遍了市裡的醫院,甚至還去京市的兒童醫院看過,無論怎麼檢查,都查不出毛病來。”
“手術?”林小酒插嘴。
“是的,”曹毅卻是不願多說的樣子,“軒軒他身體不大好,一年之前,動過一次大手術,但術後恢複得很好,醫生沒也說沒有問題,他現在的‘病’絕對和那次手術無關。”
林小酒若有所思地拿起眼前的茶杯,端在手裡輕輕的吹,卻沒打算喝,腦子裡全是疑問,她直覺這位曹先生隱瞞了一些關鍵性的事情,奈何,她現在沒辦法同自家大佬偷偷咬耳朵——那家夥竟然留在了剛剛的兒童房裡。
沒有大佬在場,林小酒隻得眼觀鼻鼻觀口,即便有疑問,也不敢大喇喇地問出來,免得她那位陰陽怪氣、又出題上癮的便宜師叔會再一時興起,問出什麼問題來,畢竟林小酒還是想維持好不容易豎起來的“學霸”形象。
“實在是沒了辦法,從京市回到老家之後,”曹毅依舊在敘述自家獨苗的遭遇,“還是他奶奶提醒,說這孩子怕不是中了邪,就請了一些神婆、大師,可他們說法不一,提出的辦法倒是沒有一種奏效,我們都將信將疑,覺得是不是孩子的‘病’,還是要去醫院看,可到後來,軒軒還會說些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封三垣忍不住插話。
曹毅打了個寒戰,但還是清了清嗓子,道:“比如‘我想回去’,‘這裡好冷’,‘我不喜歡粉色的房子,我是男孩子,能換成藍色的嗎?’”
“他喜歡藍色?”竇四象插嘴道,“可他的房間全是粉色的呀。”
曹毅也是疑惑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道,“軒軒的兒童房,原本是白色的,牆壁全是本來刮大白的顏色,並沒有貼牆紙,但忽然有一天,軒軒非鬨著要把牆貼成粉色。”
郭瑞蕊道:“我們本來不想答應,一來,男孩子用粉色,怕影響他以後的性格,二來,不管多貴的環保漆,用起來,總是有甲醛的,可兒子都病成那樣了,忽然開口提要求,隻要不滿足就整夜整夜地哭,哭得直抽筋,我們真怕孩子哭出個好歹,隻得答應。”
曹毅插嘴:“不過,貼粉色牆紙的時候,軒軒的病情的確有了好轉。”
周無偏捋著自己的八字胡,“那些粉色的玩具呢?”
郭瑞蕊道:“等那粉色牆紙差不多散乾淨了味道,軒軒再搬回去,就開始要粉色的玩具。”
正在此時,林小酒感到胸前的古玉微微抖了抖,心知是自家大佬終於在外“野”夠了,她悄聲問:“封大佬啊,有什麼發現嗎?”
封寄海這次卻沒有直接回答林小酒,隻道:“的確有古怪,但我一時還沒想清楚究竟是怎麼做的。”
林小酒放下茶杯,叉了一塊紅心火龍果,一邊咀嚼,一邊一心二用地聽周無偏等人對話,以及鬼大佬的吩咐。
“好的呢。”林小酒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角,彼時竇四象正極力挽回自己在師父心中的形象,認真地問一些自認為可能有用的線索,正要再開口,卻被林小酒卻搶了先,“曹先生,有關你兒子的事情,你確定全都跟我們說了嗎?”
曹毅聞言,噎了一下,目光偏了偏,“軒軒的事情,基本都對幾位大師說了,如果還有什麼我沒想到的——”
“不止關於他本人,和他接觸的人呢,在他‘發病’的這段時間裡,或者更早一些,有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亦或是同他關係密切的大事?”
“這、這……”
見曹毅支支吾吾的,連封三垣也有了興趣,“曹先生,我們給人看風水、驅邪祟,也是要講究緣法,信息不全,有可能造成誤判,最後受苦的可不是我們。”
“不錯,”周無偏也道,“如果故意隱瞞……”
他話未說完,係在腰間的鈴鐺忽然錚然作響,周無偏忽道:“鬼氣!”
周無偏陡然站起身來,興奮道:“還以為‘那東西’畏畏縮縮的,不肯現行,故弄玄虛,沒想到竟然肯現身了,四象!去取為師的八卦鏡和拷鬼棒!”
竇四象應聲而去,林小酒卻也站起身來。
“那什麼,”林小酒道,“我想起來有點急事,得出去一趟。”
說罷,也不等眾人什麼反應,快步走了出去,邊走邊朗聲道:“曹先生你放心,明天我還會回來!”
曹毅夫婦現在哪裡有閒心管那位年輕的“小法師”何去何從,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周無偏身上,兩人眼中都齊齊浮現出期待和興奮,他們的兒子這是有救了!
倒是竇四象,看著迅速消失的林小酒,不屑地啐了一口,“膽小鬼!”他刻意沒有控製音量,聲音得以清晰地傳入花園洋房的客廳內,反倒成了替林小酒“開脫”的完美借口。
“封大佬,你還好嗎?”林小酒一邊狂奔,一邊捏著胸前古玉問。
封寄海:“快把‘隱魂符’點燃。”
而與此同時,留在房間裡的吳韜也告了辭,反正他也不是“天師”,被人說膽小怕事也沒關係。
比起麵子,他倒是挺擔心林小酒,通過從前有限的相處,吳韜清楚“林大師”本事了得,才不是什麼臨陣脫逃的人,她神色匆匆地趕了出去,說不定真有什麼急事。
“林大師”雖然捉鬼在行,可她到底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一個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可就不好了。
林小酒既不會徒手變出火的咒語,身上也沒有火柴、打火機,偏偏這符咒必須由她點燃才行,隻得在小區裡狂奔起來,幸而這裡離小區大門口不遠,林小酒記得門外似乎有個便民小超市。
她按著記憶,跑到超市裡,花兩塊錢買了個打火機,在鬼大佬的催促下,不敢再浪費時間找僻靜角落,隻背對著馬路,點燃了打火機。
這‘隱魂符’燃起來,一如上一張一樣,即便捏在手裡,也並不會感到灼熱的溫度,反倒有絲絲涼意。
正背對著馬路“玩火”,林小酒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招呼,“林大師?”
林小酒嚇得險些沒把手裡的“隱魂符”扔掉。
吳韜開著車,沿著馬路,隻能看到林小酒的背影,他以為自己聲音不夠大,對方沒聽到,乾脆把車停在路邊,三步並作兩步,向林小酒走去。
“哎,”吳韜走到近前,拍了拍林小酒的肩膀,“林大師,你做什麼呢?”
“吳先生?”林小酒轉過身,手裡還拿著手機,一副網癮少女的模樣,“你怎麼來了?”
吳韜絲毫沒懷疑,“林大師啊,您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玩手機,我很擔心你。”
“哦,”林小酒信口胡謅,“一個朋友在這座城市,托我辦點私事,差點給忘了,正和她聯係,哎,你怎麼開車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