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韜成功被帶偏話題,“我想起來您的行李還在曹先生的車裡……”
聽著吳韜滔滔不絕的解釋,林小酒暗暗鬆開了握著的拳頭,將用過的打火機,悄悄塞進衣兜裡。
就在吳韜找上她的前一秒,那符紙才堪堪燒完,實在是驚險,林小酒拍拍自己的小心臟,問:“吳先生呀,剛剛他們那麼忙,曹先生竟然有空去給你找車鑰匙?”
吳韜搖搖頭,“我正回去找他要鑰匙,曹先生就已經追了過來,原來,‘那東西’狡猾得很,就出現那麼一下下,等竇四象拿了法器回去時,周大師已經找不到它了。”
林小酒“遺憾”地點點頭,心裡卻明鏡兒似的,她把‘那東西’帶走了,此時燒了‘隱魂符’更是無影無蹤,周無偏能找到才怪呢。
“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去酒店。”吳韜頗為紳士地替林小酒拉開車門。
不得不說,曹毅的誠意還是有的,這酒店是四星級,在這樣的二線城市,也算是規格不錯的,辦理了入住,林小酒婉拒了吳韜共進晚餐的邀請,叫了個ro service,很快就有服務生送來豐盛營養的晚餐,林小酒照例在對麵擺了一副空碗筷給自家大佬。
“這裡的三杯雞不錯呢。”林小酒吃得不亦樂乎,和對麵優雅的、正吸收自己麵前碗中飯菜精華的封寄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幾天不能在他的牌位前供奉瓜果吃食,亦或是香燭,好在封寄海已經習慣了同林小酒一起“共進晚餐”。
封寄海一邊“吃”,一邊問:“丫頭,你在客廳都聽到了什麼有用的信息,跟我說說。”
林小酒還鼓著腮幫子,倉鼠似的,不假思索道:“房子。”
封寄海有種捏捏對麵丫頭倉鼠臉的衝動,手抬起了一半,卻因為想到陰陽相隔,無法觸碰,硬生生放下,轉而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竟有些悵然若失,第一次為自己是個鬼而心生煩躁。
他乾巴巴地重複一遍:“房子?那小男孩的粉色房間嗎?”男孩子住粉色公主主題房子,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林小酒卻搖頭:“不是的,不是‘房間’而是‘房子’。曹毅親口說,他兒子軒軒說過一些奇怪的話,其中就有‘我不喜歡粉色的房子,我是男孩子,能換成藍色的嗎?’”
這話當時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眾人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男孩那個粉色房間,還隻有林小酒注意到了軒軒用詞的古怪,他年紀雖小,卻也早該分得清什麼是“房子”,什麼是“房間”了。
“的確有些可疑。”封寄海若有所思。
這下換成了林小酒追問,“封大佬啊,為什麼你說那個男孩已經死了,他們全家都命不久矣?明明那個男孩還有呼吸的呀。”
封寄海道:“陰陽之隔,有時候不止憑一口氣那麼簡單,我留在房間裡觀察了那男孩,他的三魂七魄和**的聯係已經非常微弱,有時會性情大變,可能也和靈魂離體有關。”
“我聽說人類……嗯,人的靈魂是不能離體太久的,”林小酒道,“否則**就會**。”
封寄海點點頭,“是的,所以我懷疑還應該有其他東西,在他魂魄離體時,占用了他的肉.身,但房間裡如果還有一個‘鬼’,不應該察覺不到。”
林小酒:“會不會也有人用了‘隱魂符’?”
封寄海卻斷然搖頭:“不可能,‘隱魂符’是‘先天符’,並不是人人都能畫的,況且……”
他沒繼續往下說,話鋒一轉,“我說那男孩已經死了,並不隻因為他魂魄離體,更是因為他的狀態,像是個死去半年以上的‘老鬼’。”
“封大佬,”林小酒陷入了對自己智商的深深懷疑中,隻能喝口雞湯壓壓驚,“經過你這一解釋,我更聽不懂了。”
封寄海卻是看她這幅難得的蠢萌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隻要記得,明天去曹家時,問一問今天那個他沒來得及回答的問題就行了。”
“總覺得這件事,應該很有趣。”封寄海露出個相當愉悅的笑。
林小酒被他笑得發毛——上一次封寄海這樣興奮的時候,她目睹了機器裡絞出一大坨碎肉,繼而裡麵就化出一隻‘半身不遂’的女鬼,追了她半個廠房。
“還有一件事,”封寄海那愉悅的情緒漸漸消失,煩惱道,“大約是我的魂體太強大,‘隱魂符’消耗得比預想中還要快。”
林小酒聽著他的話頭,便立時苦了臉,“那還要畫多少張呀?”粗略算下來,一天至少需要兩張,也不知還要在這座城市住幾天,才能解決掉這個“單子”,現在聽到‘隱魂符’三個字,林小酒便條件反射地手指疼。
封寄海那一點想要同眼前的小丫頭肌膚相觸的**再次強烈起來,目光從林小酒的唇上一觸即離,話卻已經先大腦一步出了口,“其實,還有一個法子,也可以讓厲鬼隱藏身份。”
“什麼法子?”林小酒歡喜道,杏眸圓睜,眼裡有星星。
封寄海立即升起了豁出去的勇氣,狀似不經意道,“若有生人自願給厲鬼度一口氣,有了這一口陽氣,或許就能支持一天。”
說罷,封寄海半透明的魂體,因為心虛而不自覺飄忽了半寸——其實並不存在所謂‘自願’,不然那些奪人陽氣的惡鬼,該怎麼‘作案’?他話說得言之鑿鑿,卻有種自己是誘哄小女孩的變.態大叔的心虛感。
“是麼。”林小酒放下碗筷,若有所思。
如果說林小酒放下碗筷沒說話,封寄海稍稍有些忐忑,那麼,她下一秒直接衝進了衛生間,封寄海便霎時死了心,一張青白鬼臉,登時陰雲密布,顯得凶狠怨毒,不可理喻。
封寄海看著林小酒消失的方向,唇角浮出一抹不帶溫度的、自嘲的笑,明明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做什麼一定要自取其辱呢?若不是她想靠著自己,圖謀“風水大師”的虛名,怎麼會理會他這樣陰邪的厲鬼呢?
正因妄自菲薄而臉色更差,連累周身氣溫都低了十度的時候,卻忽見那丫頭又從衛生間衝了回來,二話不說,對著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封寄海:“……”
林小酒作為一隻修行數百年的妖狐,又在乾坤鐲的修煉係統裡曆練過幾世,不說見多識廣,也稱得上經驗豐富,可親一隻鬼還是頭一次。
和鬼接吻的感覺,還是挺奇妙的,即便無法碰觸,沒有肌膚相親的踏實感,卻也感受得到他嘴唇的溫度,又涼又滑,仿佛上等的冰絲。
因為既嘗到了“鮮”,又保住了手指,一吻畢,林小酒心滿意足,封寄海卻是意猶未儘,甚至感到已經停擺多時的心臟,仿佛重新劇烈跳動起來。
偏偏始作俑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自覺,竟毫無防備地貼著他站在眼前,俏生生背著手,彎彎杏眼帶著促狹,“這樣可以嗎?”
“唔,”封寄海被那雙明眸晃到,難得語塞,“嗯,嗯可以。”
林小酒美滋滋地站直身子,卻見鬼大佬已經飄走了。
直到睡美容覺的時間,封寄海才又若無其事地飄回來,彼時,林小酒美滋滋地從行李箱裡翻出個麵膜,腳步輕快地鑽進浴.室,水聲嘩嘩響起,隔著門板,封寄海感到自己那顆停擺了多時的老心臟,又一次老鹿亂撞。
半小時後,林小酒裹著浴巾,敷著麵膜,熱氣騰騰地走出來,便見鬼大佬滿屋子亂飄,晃得她頭疼,忍不住出聲阻止:“你能不能停一下?”
封寄海倒是對答如流:“沒有牌位,不太習慣。”
林小酒拍拍床沿:“要不,你睡這裡?”
封寄海呆若木雞:“……”
直到林小酒咯咯笑出聲,封寄海才意識到自己被這乳臭未乾的毛丫頭給調戲了。
大佬很生氣,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露出真身嚇唬人,自然也不肯真傷到那無法無天的丫頭,隻默默轉過身,留給林小酒一個氣哼哼的背影,飄出了她的視線範圍。
卻在入夜之後,又悄咪.咪地潛了回去,在林小酒拍過的床鋪位置上,蹲坐著,盯著她的睡顏,陷入沉思。
鬼的精力旺.盛,無需休息,封寄海竟就這樣盯著林小酒的睡顏,從人生哲學,思考到詩詞歌賦,偏偏像是著了迷,仿佛從那丫頭臉上看出了花,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量,林小酒的鬨鐘響起,才慌忙飄走,再迎著她睡眼惺忪的目光,緩緩飄進來,“寬容大度”地原諒對方昨晚那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在酒店用過早飯之後,林小酒便接到了曹毅的電話,彼時他的車已經等在酒店門口,態度比昨天還要恭敬,張口就連連告罪,說昨天應該親自開車送她,怎麼能讓大師自己走那麼遠的路。
林小酒看著曹毅愈發難看的臉色,絲毫也生不起對方怠慢她的氣來——誰會和一個將死之人生氣呢?
“走,”林小酒道,“昨天你沒說完的那個問題,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大約是經過一夜的權衡利弊,曹毅這一次答得乾淨利落:“林大師,其實,我還有一個女兒。”
林小酒挑挑眉,強行壓抑住自己的八卦之魂,沉穩道:“嗯,你肯說實話,對我們救軒軒會有幫助。”與此同時,耳邊也響起自家大佬的提示,林小酒正襟危坐,高深莫測地問,“你女兒,什麼時候夭折的?”
曹毅些微的訝異之後,連道:“高人,您真是高人!”對方居然一張口,就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去世,“我懷疑我兒子的‘病’可能和她有關,大師,我聽吳先生說,您除鬼的本事是最高的,能不能——”
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林小酒卻麵無表情道:“叫你女兒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