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 / 2)

林小酒負手而立,視線調整成斜上方四十五度,目光幽遠而深沉:“看今晚,今晚不論軒軒的房間裡發出什麼聲音,你們都不能去開門,如果今晚平安度過,那麼,這招就是奏效,軒軒的命算是保住了。”

“那、那如果發生了什麼呢?”曹毅緊張道。

“如果不行,那便……”林小酒頓了頓,“‘那東西’意識到我們耍了它,會變本加厲。”

曹毅和郭瑞蕊齊齊打了個寒戰,“大、大師……”

林小酒卻擺擺手:“無妨,你們隻要保證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要打開那扇門,就可保平安。”

“那、大師,您能不能……”

林小酒未等他們說完,便不容拒絕地打斷,“不能,”她不耐煩道,“按著我說的做就是了。”她才不要留在這裡,一則事成與否都是這一家人的造化,外人不宜越界太多,二則她還要回去看肥皂劇、打消消樂、敷麵膜,吃夜宵,睡美容覺,日程排得滿滿登登,根本忙不過來。

林小酒安排好了曹家的事宜,便早早收工,回了酒店,其餘風水師也各自散去,周無偏原本自持身份,沒有同林小酒這“小輩”住同一家酒店,此時卻支開了徒弟竇四象,一個人跑到林小酒所住的酒店大堂裡正襟危坐,一身唐裝,手腕上還露出塊明晃晃的勞力士,口中念念有詞,這一副富貴打扮,加上一身威懾力十足的“神經病”氣質,令一眾服務生恭恭敬敬開口請人走的勇氣都聚集不起來。

轉眼便入了夜,曹毅和郭瑞蕊兩夫妻將兒子抱進自己的臥室,謹遵林小酒的吩咐,無論軒軒怎麼哭鬨,都沒有讓他回到自己的粉色公主房。

而那間“公主房”,卻也如林小酒的告誡一般,發出了不一樣的響動,曹毅兩夫妻守著兒子什麼也沒聽到,走廊裡卻傳得清清楚楚,竟也是軒軒的哭鬨聲。

隨著那仿佛被什麼扼住脖子的、撕心裂肺的哭鬨聲越來越大,樓梯儘頭的房門顫顫巍巍地打開,走出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乖孫!奶奶大乖孫孫,彆怕,奶奶來了!”

貼著粉色迪士尼公主貼紙的房門被猛然推開,“死丫頭,你敢碰我乖孫,我就——”

……

林小酒剛吃完夜宵,正窩在床.上美滋滋地打消消樂,一晚上的時間,已經豪擲一百五,用來買體力,但封寄海難得沒有冷嘲熱諷她“手殘還氪金”,倒是難得話嘮起來,非常婉轉地從今天那男孩的‘病情’,聊到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

念得林小酒煩不勝煩,第n次在同一關失敗之後,終於抬起頭,對上鬼大佬希冀的眼,林小酒靈光一現,忽然明白過來,放下手機,靠在床頭,衝封寄海勾勾手指,“今天的陽氣,是不是還沒度給你?”語調慵懶而輕佻,竟給人一種逗弄寵物狗的錯覺。

“……”看著林小酒這得瑟模樣,封寄海氣不打一處來,有種把眼前這丫頭翻過去,扒下褲子,揍一頓屁.股的衝動。

但這個邪惡的念頭一起,封寄海反倒更燥熱難耐,再次老鹿亂撞,不過一個走神的功夫,魂體竟已經乖乖飄了過去。

可即將碰觸到那丫頭微微嘟起的粉.嫩嫩的唇,再次體驗一把那令他回味了一整日的香甜味道時,房間內竟無端刮起一陣狂風,林小酒登時警覺地跳下床。

隻見明明已經關好的窗戶,不知何時大大敞開,陰風陣陣,吹得白色紗簾顫顫巍巍地漂浮,少女脆生生的聲音警惕地響起:“誰?”

回答她的是一串小女孩咯咯咯的笑聲,與此同時,那些已經洞.開的窗戶上的玻璃,竟也寸寸皸裂,成了一張張一觸即碎的“蜘蛛網”,房間內原本明亮的燈光,忽明忽暗地閃動起來,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而另一邊,被獨自留在大床邊,依舊保持著魂體微微前傾,隻待一吻的封寄海:“……”

大佬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林小酒隻覺身體一輕,仿佛被一陣風裹挾,亦或是摸不到的人將她攔腰抱起,酒店房間內唯一的床鋪,也成了唯一的“安全地帶”,其餘空間,隻能用、“狂風過境”、“慘不忍睹”來形容。

整整十分鐘過後,林小酒才看清房間裡的情形,飛濺的碎玻璃、一地亂七八糟的雜物儘頭,一個穿著破爛小熊睡衣短褲,腰側露出一截仍滲著血的紗布的小女孩,或者說,小女鬼,正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裡。

而封寄海,已經恢複了淡定自若的模樣,對上林小酒的目光,甚至優雅地扯了扯唇角,卻給出一句咬牙切齒的評語:“熊孩子就得收拾。”

縮在角落裡、指甲暴漲、腰側紗布一點點滲血,幾乎快流成小河的“熊孩子”:QAQ

此時此刻,林小酒非但不覺得她恐怖,甚至覺得這“熊孩子”有點可憐——大概換做哪隻鬼遇到封大佬,都挺可憐的。

不過,其實自家大佬沒有把她吞吃入腹,倒也算仁慈了,林小酒倒是有些好奇,封寄海突如其來的仁慈是為了什麼,總覺得這小女鬼背後有故事。

就聽封寄海道:“給你機會為什麼不抓.住,那替身娃娃不夠發泄怨氣嗎?”

小女鬼聲音冷森森的,卻也透著一股童稚的清脆,“我恨。”

“恨你弟弟?”林小酒也站了出來,好奇道。

小女鬼卻搖搖頭,她七八歲的模樣,可大約因為做鬼久了,所以神智並不算清明,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你們、騙我,我討厭你們,紙人不是弟弟,壞人。”

小女鬼頓了頓,又絮絮叨叨地說:“我恨……爸爸媽媽,”她指了指自己腰側的紗布,“好疼……奶奶、爸爸媽媽說救弟弟,所以妞妞忍著疼,但是……”

小女鬼忽然流出兩行血淚,情緒激動起來,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紗簾也重新舞動起來,在慘白的牆壁上投下一片張牙舞爪的陰影,“他們為什麼不救妞妞!”

“妞妞好疼、好冷、渾身難受,可奶奶說不用住院,費錢,女孩子就是嬌氣、矯情……”

林小酒忽然想起曹毅曾提到軒軒動過一次大手術,身體一直不好,跑遍了國內的大醫院,如今看來,這個被割了器官的小女孩的身體明明更差一些,可到了她這裡,她奶奶居然說“費錢”,不用住院?

小女鬼的話顛三倒四,又常常重複,林小酒沒辦法判斷最後她是因為沒有及時送醫,拖到病情嚴重沒法救治,還是這家人壓根不把女兒當人看,明明家境殷實,卻不肯“浪費”錢帶她看病,總之,差彆對待得讓人心寒。

“妞妞恨爸爸媽媽、恨奶奶。”小女鬼聲音清脆,可每個字都帶著濃濃的怨毒,似乎恨不得將他們扒皮抽筋,令人不寒而栗,可說到這裡,語調卻忽然一轉,陡然溫柔起來,“但是不恨弟弟,妞妞要給弟弟大房子。”

“奶奶說,妞妞長大了要賺錢給弟弟買房子、娶媳婦。”小女鬼兩隻黑洞.洞的瞳孔下方,還掛著未乾涸的血淚,卻笑得一派天真,反倒更加詭異。

“妞妞給弟弟大房子,”小女鬼忽然苦惱起來,“弟弟要藍色的,但藍色多醜,妞妞給弟弟最好的粉色公主房子。”

“所以你把房子改……”封寄海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停了話頭,問道:“你用什麼做的房子?”

林小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摸不著頭腦,就見小女鬼又往角落裡縮了縮:“不和壞蛋講話。”

封寄海:“……”

林小酒沒忍住笑出了聲,清了清嗓子:“你用什麼做的房子?”

小女鬼對剛剛沒參與毆打她的林小酒好感顯然多一點,瞪著黑洞.洞的眼睛,天真懵懂道:“紙呀,彩色的紙。”

“紙房子放在哪裡?”封寄海又問。

林小酒自覺地充當了傳話筒,小女鬼裂開嘴,似乎很得意,嘻嘻笑:“床底下,好多好多。”

封寄海喃喃自語:“陰宅,可掩鬼氣,難怪他們找不到你,一開始怎麼沒想到……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那小男孩明明還留著一口氣,卻像是個死去多時的‘老鬼’。”

不知怎麼,林小酒看著那亦天真亦怨毒的小女鬼,竟生出些不忍來:“封大佬,你會吃掉她嗎?”

封寄海反問:“你希望我吃掉她嗎?”

林小酒遲疑地搖搖頭,封寄海果斷道:“好,聽你的。”

林小酒:“那APP的單子怎麼辦呀?”

封寄海一句“自有辦法”還沒說出口,林小酒的房間門忽然被打開,竟是周無偏,他身上佩戴的鈴鐺錚然作響,“鬼物!哪裡跑?”

封寄海卻比他動作更快,一拂袖,那縮在角落的小女鬼便順勢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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