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周季霖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 連著問了好幾遍“你說什麼”,直到林小酒被問得不耐煩,吼了他幾句, 周季霖才確定這不是做夢,“芝蘭, 你為什麼忽然想通了?”

林小酒:“病了一場, 想通了,如果我真得了什麼絕症, 你是不是就看著我死?”

她直接將把高度上升到“見死不救”, 周季霖臉上有些燙,正欲辯解,林小酒便道:“在鬼門關走了一趟,我什麼都想清楚了。”好像真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似的。

“趁著我沒後悔,咱們談清楚, 家怎麼分。”

周季霖:“你說怎麼分,聽你的。”

隻要她能答應,怎麼分都是可以的,周季霖此刻心裡全是對美好未來和自由的憧憬,她想開了, 他很高興,沒有愛情的婚姻, 最終一定是悲劇,不如從現在開始及時止損。

周季霖雖然對林芝蘭沒了愛情,卻還是存了感激, 他知道,林蘭芝總是習慣把好東西都留給他,等她提了要求,自己再在她要求的基礎上,多分給她一些財產,就當是彌補她這兩年的青春。

周季霖做好了準備,哪知林小酒開口就道:“你淨身出戶。”

周季霖:???

林小酒掰著手指算:“這房子是大哥二哥建的,你一個文弱書生,當時我們家根本沒讓你出力,對。”

周季霖迷茫地點點頭,還是沒反應過來,妻子怎麼忽然性格大變,提了這樣的要求。

林小酒環顧四周,以她一個在現代生活過的人的眼光,這裡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木質手打的簡單家具,也全是她大哥二哥的功勞,而這個年代堪稱“奢侈品”的暖水壺和搪瓷缸子,也都是林家父母心疼女兒送過來的。

除此之外,枕頭被褥自然也不好搬走,林小酒認為不動產安排得明明白白,就開始談下一項,“除了房子,家裡還有差不多三百塊現金,這些就當做我的青春補償費。”這些錢絕大部分都是周季霖的薪水,林芝蘭不敢亂花,小心地讚起來,竟也有三百塊了。

周季霖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錢對於他來說,隻是身外之物,他現在每個月工資有三十塊,三百不過是十個月的薪水罷了,當即便答應了她。

“除此之外,你還要每個月付給我十塊錢贍養費。”

周季霖猶豫了一下,說到底她一個農村女人,離了婚,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周季霖即便插隊八年,但一直心高氣傲,從來沒真正融入過鄉村,結婚之後,家事也都是妻子打理,還不曉得柴米貴,隻道妻子一年就能攢下三百塊,那他孤家寡人,即便隻有二十塊,攢下的積蓄肯定也不少,也答應下來。

“口說無憑,我們請村支書來做個見證。”林小酒道。她拿不準現在有沒有離婚協議那東西,卻是想起從前的見聞,兄弟分家都會請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作見證,當著大夥兒的麵說清楚,一則周季霖日後不能抵賴,二則她也免得再昭告全村自己離婚的事情。

“還有,”林小酒已經端坐在家裡唯一的木椅上,端起泡著紅棗水的搪瓷缸,理所當然地指揮,“彆忘記叫上我爸媽、大哥、二哥。”

周季霖看著大小姐似的,氣場強大的林小酒,指指自己,“讓我去嗎?”去叫村支書還可以,若是真對上自己那兩位彪悍的大舅子,周季霖還是心虛的,他可是去通知他們,自己要和他們妹子離婚的事啊!

林小酒不耐煩地掀了掀眼皮,“難不成還要我背著你去?”

周季霖:“……好。”算了,周季霖飛快地做了思想鬥爭,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萬一明天林小酒反悔了呢?

他邊走,邊生出些感慨:原來自己從前“欺負”她,都是她在讓著自己,周季霖心裡酸酸澀澀的,除了不真實感外,竟生出些不舍來,可轉念一想,村婦真的撒氣潑來,他哪裡是對手呢?和這樣的女人過一輩子,他幾乎能把人生一眼望到頭了。

另一邊,林小酒也沒乾等著,她將紅棗茶放下,翻箱倒櫃地找鏡子,這幾天一直病著,臥床養精蓄銳還來不及,如今終於大好,她決定看看自己到底長成什麼樣子——雖然那一雙粗糙黝.黑的手,已經給了她非常不好的預感。

等終於從箱底翻出一麵巴掌大的小鏡子時,那不好的預感被坐實了。

鏡中的女人,長著一雙大眼睛,嘴小而薄,其實硬看還是有些古典美人的韻味,隻可惜,皮膚黑而粗,整個人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又蹭了一層煤灰。

林小酒很絕望,片刻後,她又掀起袖子,發現被長袖遮擋住的胳膊,還算白.嫩,才稍稍放下了心,紫外線對皮膚的傷害不僅僅是曬黑膚色,更會令皮膚老化,原主舍不得叫周季霖做砍柴,種地的粗活,自己除了在家做飯之外,還要下地掙工分,不曬傷皮膚才怪。

她琢磨著該怎樣“拯救”自己,村支書李建設,林家老兩口,並林大哥、林二哥、大嫂、二嫂,都浩浩蕩蕩跟了來。

林老太先撲向自家女兒,哭道:“芝蘭啊!你這是要急死你.媽!離什麼婚啊?”林大嫂也勸:“是啊芝蘭,兩口子哪有不拌嘴的,怎麼這麼不懂事,就要離婚?整個河西村也沒人離婚,你一個女人,離了可怎麼辦?”

這話疼女兒的林老漢第一個不樂意聽,橫了大兒媳婦一眼,“什麼叫芝蘭不懂事?火急火燎去找村支書的,可是你那好妹.夫!”

“小周啊,”林老漢瞪著一雙牛眼,看起來凶巴巴的,“你是讀書人,應該比我們更懂道理,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小兩口鬨彆扭,還要拉上人家建設,不合適?芝蘭,你也彆慫,要是受了欺負,你老子哥哥都在,你怕什麼?”

周季霖被嚇得大氣不敢出,這些鄉民根本不懂什麼叫“文明”,真做得出打人的事來,他求助般看著李建設,李建設今年三十多歲,黝.黑的臉盤,濃眉大眼,標準的勞動人民憨厚長相,說出的話卻不那麼憨厚,皮球踢得圓滑,“說起來還是你們的家事,我們外人不好插嘴,要不,芝蘭,你說說是咋回事。”

林小酒簡明扼要:“我要離婚,他淨身出戶。”

從前的女人離婚不易,林小酒算是體會到了,第一重阻力就是來自於自己的娘家,林老太哭成了淚人,很快就把街坊四鄰都哭了過來,林老漢麵子上掛不住,直言你要是敢離婚,以後就不要進我林家門,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不孝女!

一時間更加兵荒馬亂,好在原主也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林小酒學著她當年非要嫁給周季霖,以死相逼的那一套,抄起剪刀就往自己手腕上割,成功鎮住了林家人,讓他們鬆口答應。

林老漢正在氣頭上,當著村支書和相親們的麵,出口的話不好反悔,倒是靈機一動,向周季霖獅子大開口,將婚後的贍養費從十塊提升到了十五塊。

這可是他未來收入的一半!林老漢飽經滄桑的臉,閃過一抹狡黠,他就不信周季霖這麼大的虧也能吃!

可萬萬沒想到,周季霖被他們今天的陣勢嚇到,隻覺自己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那麼以後便永遠也沒辦法擺脫妻子,擺脫河西村,擺脫這樣的生活。

在周季霖的配合下,林小酒有驚無險地離了婚,林老太也哭成了淚人,吵吵鬨鬨到太陽落山才告一段落,林老漢沒料到周季霖就這麼不想要自己閨女,氣得放下狠話,以後不管這個不孝女,嗬斥著林大根、林二根離開了。

房子裡便隻剩下周季霖和林小酒兩人,林小酒長舒一口氣,真沒想到離個婚竟成了整個家族、甚至全村人都摻和進來的事情,她剛剛說得嗓子發乾,又給自己沏了一缸子紅糖水,雖然口味單一,但甜滋滋的,倒也生津止渴。

把一旁眼巴巴看著她的周季霖饞得咽了口口水,現在物資匱乏,一碗紅糖煮雞蛋,就能給月婆子坐月子,妻子雖然餐餐飯都緊著細糧給自己,但像紅糖水這樣的稀罕物,他也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嘗一嘗,怎麼能不饞?

林小酒奇怪地看著他,“怎麼還不走,你看我.乾什麼?”

周季霖從前恨不得和原主分餐,她用過的搪瓷缸子,他是從來不用著喝水的,斷然不好意思說你怎麼不給我一口,硬生生彆過視線去,“沒什麼。”

“什麼沒什麼?”林小酒道,“咱倆不是離婚了嗎?房子歸我,你為什麼還賴在我家?”

周季霖:“……”

周季霖:“芝蘭,你不要生我的氣了,我希望即使離婚,我們也不要成為仇人,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