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2)

林小酒拿著玉米麵饃饃,沒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想到村裡人對自己的議論, 才恍然大悟, 這小子是怕她一個“寡婦”餓死麼?

原主其實是對蔣衛東有恩的, 最近幾年總是有恢複高考的風聲放出來, 而鎮上也重新建立了中學, 像蔣衛東這個年紀的小子,在村裡的學堂混到十幾歲,就要下地乾活掙工分的,怎麼抵得上半個壯勞力了,去鎮上念中學, 不但不能掙工分, 還要額外交學費,父母自然不肯讓他繼續讀書。

但周季霖是個愛才的,對這個聰明的學生非常惋惜,那個時候和原主還不到冷戰的地步,回家總會惋惜幾句, 河西村最聰明的學生, 不能去讀書,他這個老師當的不稱職。

原主暗暗記下他的話, 作為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村婦,林芝蘭知道自己除了燒飯之外,什麼也不能為丈夫做,倒是把蔣衛東這個學生記了下來。

林蘭芝隔三差五就往蔣家跑, 以“師娘”的身份勸蔣家人放蔣衛東去上學,她講不出什麼大道理,隻翻來覆去地說以後衛東念書出息了,像我家季霖一樣,一個月賺三十塊錢,孝敬你們,不比在地裡刨食得好?

蔣家人也被說得心動,可見她這樣殷切,忍不住就想占點便宜,說那學費怎麼辦,一個學期整整六塊錢,他們可沒有那麼多閒錢。

林蘭芝想著丈夫惋惜的模樣,咬咬牙,拍板說這學費她來出,反正算下來一個月不過一塊五左右,她從自己的口糧裡省一省就出來了。

原主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林小酒卻還記得蔣衛東當時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亮亮的,像山裡乳臭未乾的小狼崽子。

如今小狼崽子也知道報恩了,林小酒有些感慨,原主掏心掏肺地想讓周季霖高興,最後隻換回一句“我們之間沒有感情”,無心插柳,卻換來那孩子最質樸、最實在的報答。

熱氣騰騰的粗糧饃饃,配上叫花雞,紅棗粥,倒是挺搭,解膩又飽腹,自從那天之後,蔣衛東隔三差五就會來送餅子,每次將用油紙包好的玉米麵,或者黑麵饃饃,塞進林小酒懷裡,一言不發,轉身就跑,比兔子還要快些。

終於在這一天,林小酒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林小酒一隻手扯著他的衣襟,騰出另一隻在他背上不清不重地拍一把,“你這孩子,怎麼叫都不答應,到底怎麼回事?”

蔣衛東掙紮幾下沒躲開,也就認命地站住不動了,“林姐,你彆不要。”

林小酒失笑,原來是擔心這個,她拎著人的衣領,將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小孩子扯進院子裡,“誰說我不要了?”

蔣衛東眼睜睜看著林小酒將大門重新閂上,道:“你送的饃饃很好吃,剛好我買的糧食快吃完了。”經過上一次大采購,林小酒手裡的‘積蓄’已經花了大半,這年頭,想完全吃細糧吃到飽還真的不容易。

但林小酒不是擔心錢不夠花,主要是覺得粗糧對身體好,粗細結合、科學配比才能美容養顏。

“對了,”林小酒忽然問,“你覺得我和以前比,變漂亮了嗎?”

蔣衛東被問蒙了:“啊、啊……”

林小酒看著他,暗暗歎口氣,“算了,你這小孩子能懂什麼呀。”還不如她回屋自己照鏡子呢。

“坐那兒彆動。”林小酒指了指院子裡的小板凳,吩咐。

蔣衛東不明所以,便規規矩矩地坐著,下一秒,就見林小酒端出一鍋熱騰騰的雞湯來,過年的時候,蔣衛東的奶奶也給他燉過雞湯,但和這一碗完全不一樣,這是什麼樣的雞湯啊?大海碗裡一多半是肉,“湯”少得可憐,這分明是一碗雞肉!

在蔣衛東咽著口水發愣的時候,林小酒又給自己端了一碗,兩人麵前還各一小碗紅豆粳米粥,林小酒將那塊黑麵饃饃掰成兩塊,遞給蔣衛東,“一人一半。”

蔣衛東被雞湯和紅豆粳米的香味襲擊,但最終還是從小板凳上彈起來,幾乎是落荒而逃,“我、我吃過了。”

林小酒沉了臉,“坐下!師娘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我真的吃過了。”

“你這麼不聽話,那我跟你爹娘再說一說,以後不要去上學了。”

蔣衛東這才挨著板凳邊沿坐下,林小酒再次誘哄,“你看,這麼大一隻雞,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不信你看,都扔一半了。”

院子的角落的爐灰裡的確堆著雞下水,換做一般人家,彆說扔掉,收拾收拾就是一頓大菜,趕上過節了!

蔣衛東相信了林小酒的確吃不完,但還是不肯動眼前的雞肉,“我隻是送了你兩個餅子,不值錢。”這一小碗粳米粥,就抵得上他之前送來的所有摸.摸了,這可是細糧啊!又好吃,又頂飽。

他越是不肯要,林小酒反倒越覺得自己沒看錯人,更喜歡他,忍不住在蔣衛東的獼猴桃似的腦袋上擼了一把,笑道:“算那麼清楚做什麼?你在我‘快餓死’的時候,雪中送炭,就是我的恩人,怎麼不值得這一點飯菜了?”

“可是……”

“彆可是了,”林小酒道,“不是每個人都懂知恩圖報,你知道報恩,就說明你這孩子品性不錯,我以後還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好了,一個男孩子,這麼婆婆媽媽,師……”

林小酒想到,自己已經和周季霖離了婚,就不再是他的師娘,改口:“你叫我一聲姐,我就認了,再不吃,姐就生氣了!”

蔣衛東這才是端起了飯碗,他看林小酒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雞肉,作勢就要把剩下的倒掉,急忙攔住,這麼浪費的舉動,如果發生在自己家裡,奶奶一定會打斷他的腿!

林小酒這才見識到,什麼叫“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她眼睜睜看著豆芽菜似的蔣衛東,不但將自己那碗雞肉吃完,也把她剩下的半碗刮得乾乾淨淨,整齊的白牙將雞骨頭啃得咯咯作響,更像一隻健康的小狼崽子了。

再加上半個黑麵饃饃,一碗紅豆粥,林小酒看得心驚膽戰,直說;“吃不完不要勉強,彆把自己撐壞了。”

蔣衛東一抹嘴,有些不好意思,“林姐,我幫你洗碗。”說罷,就端著碗去了廚房,而不止洗碗,他又將堆在院子裡的木頭三下五除二劈成小塊,重新擺放得整整齊齊,是個乾活的好手。

林小酒是欣慰的,一頓晚飯,就換來這麼個踏實肯乾的小弟,再考驗一陣子,如果品行真的沒問題,她還有彆的計劃,畢竟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又是落後的鄉村,她一個伶俜無依的“離異婦女”,生存的難度比彆人更大,可林小酒偏偏是個好逸惡勞的性子,能親自上山去抓雞已經是極限,再多的粗活,她是萬萬不想乾的,收一個品行、能力都不錯的小弟替自己分憂,是再好不過的了。

自那以後,蔣衛東常常往林小酒家裡跑,大約是要還掉林小酒那天盛情款待的人情,他總是避開飯點,進門就埋頭乾活,偶爾還會帶著林小酒點名表揚過的黑麵饃饃。

可林小酒偏偏開始愛上了喝下午茶,一天二四十小時家裡都備好了零食,不但有雞肉,還新增了麻辣兔肉乾,那兔肉乾是用山上現抓的肥.美野兔製作而成,麻辣鮮香吃一口就叫人停不住嘴,是蔣衛東從來沒嘗過的美味。

無論他怎麼告訴自己不要占林姐的便宜,可每每過去,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饞嘴,導致欠下的人情越來越多。

而林小酒做菜,也是有秘訣的——舍得放油。

將半海碗豆油倒進大鍋裡,等油溫熱了,冒出細小的泡泡,便將乾辣椒一股腦扔進去,不多時就炒出辛辣的香味,此時下入洗乾淨的兔肉,等兔肉炸得金黃焦脆,再撒上食鹽、花椒,待入了味,用笊籬撈出來,瀝乾油,最後撒上一層白芝麻,隻看一眼,就惹得人食指大動。

香味肆無忌憚地飄出院子,終於引來了村裡人的注意,有人探頭探腦地進來詢問時,林小酒也大方承認,甚至分給幾個小孩子一人一小條兔肉,她本來就沒打算隱瞞,在這樣的地方生活,根本藏不住秘密。

想要過得好,大張旗鼓,反倒比藏著掖著更容易讓人接受,林小酒知道,這個年代,一個離了婚的農村婦女,倘若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一定會惹得眾人不能接受,那就先打個預防針好了。

林小酒琢磨著,該找個合適的機會,將自己的“本領”不動聲色地顯露出去,還要合情合理。

其實,大隊上的人,一早就發現了蔣家的二小子總往林小酒家裡跑,如今找到那肉.香的來源,壓根沒懷疑到林小酒頭上,隻當是蔣衛東在山上打到了兔子,大家不免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羨慕林小酒能吃上肉,嫉妒她這樣的好命,即便離了婚,沒了男人,也有人把好吃的送上門來。

不過更多人則感歎蔣家二小子是個心善的孩子,從前林芝蘭幫過他的事情幾乎整個大隊都知道,現在芝蘭遇難,他也知道接濟,大約這就是知恩圖報,真沒想到老蔣家父母那樣占便宜沒夠的人,能養出這麼懂事的兒子。

可蔣家父母卻氣得牙癢癢,他們可是聽說了,那麼大一隻兔子,兒子連個兔子腿都沒捎回家裡!彆人當著蔣長貴和王麗春兩口誇他們家二小子心善,蔣長貴和王麗春卻心疼得心都在滴血,琢磨著兒子回家之後,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

當天晚上,蔣長貴和王麗春等到天黑,才將兒子盼回來,蔣長貴劈頭就問:“老二,又跑哪兒野去了?整天的不著家。”王麗春則陰陽怪氣道;“不會是打兔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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