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2 / 2)

為了證明自己的“生意”真的很順利,蔣衛東從書包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遝毛票,林小酒沒接,倒是繼續檢查蔣衛東有沒有受傷,蔣衛東隻覺兩隻柔弱無骨的小手,隔著薄薄的布料,把自己從頭到腳粗暴地摸了個遍,明明一點也不溫柔,還伴隨著女人喋喋不休的責罵,可被她摸過的地方,偏偏都火辣辣地燒起來。

那感覺既難熬又有一點難以言說的舒適,蔣衛東紅著臉跳開兩米遠,躲在夜色裡,“姐,我沒事。”

林小酒沒注意到那小子忽然燒紅的臉,仍舊氣哼哼地罵,“以後再看到你不學好去打架,我非揍你不可!”

蔣衛東躲在牆角的陰影裡,唯唯諾諾地答應下來,“林姐,給你錢。”

提到錢,林小酒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她也沒料到那麼一點兔肉居然能賣出七塊錢,要知道,周季霖一個月的工資也隻有三十塊呢!她隻要多做一些麻辣兔條,就抵得上他辛苦一個月,自己也很快會躋身於“高收入人群”了。

林小酒接過錢,豪氣地抽.出四塊遞給蔣衛東,“第一次去黑市,辛苦了。”

可蔣衛東怎麼也不肯要,直說自己也沒做什麼,林小酒說如果沒本事,也不會把這點零食賣出這樣的高價,堅持要給。

最後蔣衛東不得不妥協,象征性地收了一塊錢,便不肯再要,隻說剩下的錢就當做飯費抵消。

林小酒見他堅持,又覺得小孩子家家的,手裡握著太多錢,似乎也不合適,容易學壞,便暫時收起了錢。

林小酒見這生意很好,當即就上山又抓了兩隻肥.美的野兔,做了整整一大鍋麻辣兔條,麻辣兔條算是油炸、又醃製過的零食,很容易存放,做上一鍋,即便吃不完,放上一個月也不會壞,蔣衛東便有了新的想法。

他主張這些麻辣兔條不要一股腦全賣完,每天定時定量,隻賣那麼多,一來收入穩定,二來不怕客人們一股腦買回去,時間久了就吃膩了,三來這也會造成他們的麻辣兔條是緊俏商品的感覺,更容易賣掉。

林小酒聽著蔣衛東條條是道的分析,腦海裡隻浮現出四個字:“饑餓營銷”。

蔣衛東見林小酒沒發表意見,隻盯著自己看,不免有些緊張,‘林姐,我就是提個建議,如果你覺得不合適……’

“不,”林小酒打斷他,“我覺得非常合適,而且,衛東,你是個經商的材料,以後一定有出息。”

蔣衛東忽然被誇了一頓,心裡美滋滋的,少年人在全心全意信任、愛慕的人麵前,總是藏不住情緒的,蔣衛東靦腆又歡喜地露出個笑容,第二天,便意氣風發地去了黑市。

然而,“倒爺”也不是那麼好做的,第二天蔣衛東再去的時候,剛支上攤子,便被幾個男人圍住,其中還有一個比較眼熟的,正是昨天早上其中一個向他詢問麻辣兔頭價格的“二道販子”。

蔣衛東心裡升起一個念頭:他們果然是有組織的。

幾個男人將他圍住,開門見山道:“小兄弟,你來咱們這兒做生意,知道規矩嗎?”

蔣衛東:“什麼規矩?”

昨天的“二道販子”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當然是地盤費用,你昨天就在這裡擺攤,哥幾個看你年紀小,沒多問,但是,想要長期乾,就得守規矩。”

蔣衛東現在身量還沒有長成,看起來非常好欺負,幾個男人說話間,不免就帶了調笑意味,把他當成小孩子耳提麵命地教育,張口開的價錢也是獅子大張口,“我們這裡可以按你的收入交提成,也可以一口價,三塊錢一天。”

蔣衛東皺了皺眉,黑市他從前也來過幾次,雖然利潤高,卻也不至於高到每天付三塊錢的地步,不用問也知道這夥人是在欺負新人,已經暗暗握緊了拳頭,可在揮出去之前,又生生停住,他知道,這裡不是河西村,這幾個人也不是村裡嚼舌根的村民,而是身後有一定背景,說不定還沾著“黑”的“倒爺”。

做這一行的,原本就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能指望他們都是良民嗎?蔣衛東迅速估算了他們的實力,如果真和這夥子人乾上,那麼,最好的結果是他以後都不用來鎮上這唯一的黑市賣東西了。

可他還要上學,不可能像真正的“倒爺”一樣,在各個城鎮、村落走街串巷地倒買倒賣。蔣衛東做了“倒爺”的第一課,竟是學會了控製脾氣。

“幾位大哥,”蔣衛東笑臉迎人,他穿得乾淨,生的俊俏,大眼睛收斂了狼崽子的桀驁,抬頭看著人的時候,給人一種鄰家小弟弟的親和感,叫人不忍心欺負,“我初來乍到,什麼也不懂,昨天的事,對不住了。”

幾人原本是看他這個毛頭小子,剛來黑市,生意就那麼好,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已經摩拳擦掌地做好了準備,沒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都有些怔愣,外加一點點欺負了小朋友的不好意思。

“三塊錢有點太多了,減掉材料費,我不賺反而賠了,”蔣衛東睜著眼睛說瞎話,“按著提成分的話,是怎麼分呢?”

“提成……”那二道販子有些遲疑,像是拿不準還不要按著事先商量好的價格給他下馬威,另外一個男人卻是接了話頭,“提成好說,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你賺的錢,咱們三七分。”

“唔。”蔣衛東若有所思,心道好言好語的好像很難脫身,便也收了剛剛的乖巧模樣,慢吞吞道,“那我交了錢,你們給我提供什麼呢?保護我永遠不被抓嗎?”

“怎麼可能!咱們又不是條子。”男人嗤笑。

“那這價錢就不合理了。”蔣衛東再抬起眼睛,眸中神色已經換成從前的囂張淩厲,“二道販子”嚇得後退了半步,這眼神他太熟悉,不就是自己村子裡那大家不要命的二流子嗎?直覺告訴他這種人惹不得。

偏偏就有不信邪的喜歡抬杠,“覺得不合理,那你就滾回去吃奶,彆在這兒杵著——哎哎哎!”

最後一音節變成痛呼,蔣衛東抓.住他指向自己的手指,用力一拜,卻還注意著力道,讓他足夠疼,卻傷不了人,無論成功與否,他都不想把事情鬨大。

蔣衛東扔掉那人的手,在幾個男人發動攻擊之前,揚聲道:“我就是老老實實過來做生意,如果這裡真有叫攤位費的規矩,我照章辦事,但如果你們故意刁難,咱們就都彆好過。”

此言一出,其他擺攤的人,也都看了過去,而在附近買東西的散客,聽到這話,卻都默默地放下手中東西,匆匆離開了——倒買倒賣畢竟在目前還是違法的,誰也不想被舉報,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其實這些“倒爺”反倒要比普通人還要膽小,尤其是蔣衛東這樣看起來就油鹽不進的混不吝。

幾人態度都軟了下來,那位“二道販子”倒是能屈能伸,當即賠了笑臉,“小兄弟,彆跟我那兄弟一般見識,他那人就是那樣,沒輕沒重的,反正你待在這裡的時間也不長,我看你今天也沒帶什麼‘貨’,攤位費就算——”

“不用。”蔣衛東卻拒絕了,他也隨著“二道販子”改了態度,開口就叫“哥”,“該怎麼交就怎麼交。”

最後,“二道販子”做主,收了蔣衛東兩毛錢的攤位費,也算是沒丟麵子,帶著一夥人離開,等他們走後,蔣衛東偷偷問了這裡擺攤的“老人兒”,得知這個“黑市”的攤位費是每人每天五毛錢,大部分人大多都是從早挨到晚,能賣多少賣多少,可他搞“饑餓營銷”,每天隻中午一會兒,收費其實也算合理。

今天“黑市”上發生的小插曲很快就傳到了這一片“黑市”老大“錢爺”的耳朵裡,蔣衛東不知道自己被這位資深倒爺誇獎能屈能伸,小小年紀有勇有謀,同時被那位“錢爺”惦記上,發展成了重點培養對象,隻知道自己這一天的麻辣兔條還是賣得不錯,又是不到半小時便銷售一空。

蔣衛東喜滋滋地收好了錢,按著林小酒的吩咐,又采購了一些她製作菜肴需要的配料,或者郵票、布票,買清單上東西的時候,又忍不住在一個攤位上斥資整整七毛,買了個精致的蝴蝶發卡。

據說這是從深城“走私”過來的,看著非常稀罕,他不懂“深城”是哪裡,隻知道“深城”的貨,就代表著高級和昂貴,做工款式也和鄉下的不一樣,至少在河西村,蔣衛東就從來沒見過這樣彆致的發卡。

林姐愛美,一定喜歡。蔣衛東想。

其實林姐已經和他記憶中的樣子有了很大的差彆,從前她似乎並不喜歡打扮,是個非常樸實的姑娘,但從前蔣衛東也沒注意過林芝蘭,隻是把她當做恩人尊敬著,現在卻是時時刻刻惦念著她,恩人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叫他下意識就想把見到的好東西,都奉到她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