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
“林姐?”
“林芝蘭!”
蔣衛東叫了幾聲,卻隻得到自己的回音,屋子裡空蕩蕩的,一顆火熱的心立即沉了下去,蔣衛東整個人都警覺起來,那一刻居然有了如墜冰窟的錯覺。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他不死心地將每個房間都重新翻找了一遍,這個時間,她雷打不動要上床睡覺的,怎麼會不在家?幾個可怕的念頭迅速冒出來,蔣衛東在大冬天裡急出一身熱汗,當即就要出去找人。
可去拉院門的時候忽然清醒過來,他發現從裡邊打不開,那院門是反鎖的。蔣衛東猛然想起來,林小酒應該是在忙食品廠的事情,自己是提前回家,所以日期不對,這時候,她人應該在省城。
蔣衛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關心則亂,確認她不是出了意外,蔣衛東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似乎出了一身冷汗,冬夜的風刺骨,他的腳不聽使喚地回來到了林小酒的房子,進了臥室。
林小酒的臥室,他其實已經來過無數次,她的房子不大,除了臥室就是廚房,那個時候他還小,林小酒拿他當小孩子,小孩子總是有特權,一切逾矩的行為都能稱作“童言無忌”和“天真爛漫”。
可漸漸大了,小孩子的特權便被剝奪,蔣衛東許久沒再進過她的臥室,這個時間應該是限電的,蔣衛東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借著燭光,坐在炕沿上,打量著屋子裡的陳設。
那裡是她的寶貝梳妝鏡,那裡是年前他同她一起挑的掛曆,那是她的床鋪。蔣衛東摸著她鬆軟的棉被,便不由自主地扯起來,去聞被子上殘留的她的味道,頗為陶醉。
不知過了多久,蔣衛東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像個變.態。
他遺憾地放下被子,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才站直身子,抬腿大步邁入夜色,可已經到了院子裡,正要翻牆出去時,卻聽到院牆外一陣嘈雜。
“有小偷!抓小偷!”“哪兒呢哪兒呢?”“來了來了!”
除了“抓小偷”的叫喊聲,還有村裡狼狗的吠叫聲,此起彼伏,似乎還有人拿了手電筒,村民最痛恨的就是小偷,河西村民風淳樸,無論誰家遭了賊,大家都聽到喊聲,都會出去幫忙,直到抓到小偷為止。
也不知道會鬨到什麼時候,如果沒辦法立即抓到,說不定會越鬨越大,家家戶戶的男人都出來幫忙,從前就有過徹夜抓賊,大家夥一直蹲守了一晚上,淩晨抓到後把小偷打個半死的案例,這樣大的陣仗,他這樣貿然跳出去,不被當做小偷,也說不清楚,蔣衛東心情非常複雜,第二次默默收回了要抬起的腿。
蔣衛東站在院子裡等了好一會兒,抓小偷的聲音不減反增,看來真要鬨上一晚上,他不大苦惱地歎口氣,自言自語:“看來今天隻能在林姐的房間裡對付一宿了。”沒抑製住嘴角上揚。
蔣衛東聽過一句話,人的煩惱有時候來自‘你像豬一樣懶,卻沒辦法.像豬一樣懶得心安理得’。可見,“心安理得”四個字非常重要。
蔣衛東今晚就是因為“形勢所迫”,因而“心安理得”地鑽進了林小酒的被窩,她的被子經常曬,棉花鬆軟厚實,帶著一股陽光的味道,更重要的是,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是她平日裡喜歡的雪花膏味道。
蔣衛東聞著這引人遐思的味道,卻一夜無夢,安心極了,再睜開眼睛,已經天光大量,他看著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的日頭,驚覺已經是中午。
旅途的勞累已經一掃而空,蔣衛東磨蹭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爬起來,去夠自己的衣服——林小酒的歸期應該是後天,他總不能在她的房子裡再乾等兩天,不如先回家,等後天市區的火車站接她。
正打算著,門外卻傳來了人聲,蔣衛東夠衣服的動作一頓。
“三丫,你怎麼提前回來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應該去接你的。”是林二嫂的聲音。
“事情辦得挺順利,所以就提前了。”林小酒說。
“怎麼不在省城多逛一逛,那裡是不是比鎮上還熱鬨還洋氣?”
兩人的說話聲由遠及近,院門處已經傳出開鎖的聲音,蔣衛東徹底慌了,村裡不時興買窗簾,林小酒獨居,院牆夠高,窗子不大,便也沒有安裝窗簾,這個時候,如果兩人進院子,第一眼就能透過玻璃窗看到自己。
隻有林小酒也就罷了,林二嫂竟然也跟著過來了!
蔣衛東情急之下,將自己塞回了被子裡,同時眼疾手快地將衣服也一股腦地塞了進去。
林小酒和林二嫂說說笑笑進了門,並沒有注意到臥室的異常,好在臥室的門是關著的,兩人隻在一門之隔的堂屋說話。
“多虧你不是昨天回來,不然碰上了也挺嚇人的,咱們村遭賊了!”
“怎麼會?這不是剛過完年嗎。”林小酒雖然不了解小偷的作息,不過從前看電視,總是聽說“年前防盜”,發生盜竊案的高峰期應該是年前才對。
“賊哪管過年不過年的呀,”林二嫂說,“說不定他是覺得這個時候人比較容易放鬆警惕,偷了老吳家的二十塊錢呢!這幫殺千刀的,二十塊,夠他們全家一個月的口糧了。”
“那,抓到了嗎?”
“今天淩晨四五點的時候,雞剛打鳴,正好抓.住了,你猜怎麼著,躲到村西頭的大槐樹上去了!不過那小偷沒什麼事,剛挨了一頓打,就被李建設攔下來了,說什麼現在是法治社會,應該扭送派出所。”林二嫂語氣裡透著不屑,“送派出所有啥用,關幾天就放出來了,好吃好喝在所裡養幾天膘,說不定那賊還巴不得呢!”
林小酒對此沒評價,忽道:“二嫂,我給小寶他們帶的玩具忘了放下!哎呀,讓我背回來了,一會兒你回家的時候捎回去,我太累了,就想躺下睡一會。”
林二嫂也不去管賊了,話音裡帶了笑意:“哎呀!又讓你破費!玩具挺貴的?”
蔣衛東蒙著被子不敢動彈,一邊試圖無聲在被子裡穿衣服,一邊聽外邊堂屋的動靜,一陣悉悉索索之後,林二嫂便道:“那你先歇著,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堂屋又響起了腳步聲。
“不用不用!哎對了,”腳步聲又一次停下,“三丫啊,你跟二嫂說句實話,你和蔣家老二到底咋回事?”
蒙在被子裡的蔣衛東停止了穿衣服的動作,豎起耳朵。
一陣沉默,林小酒的聲音無波無瀾的:“沒怎麼。”
“三丫啊,你不用不好意思,蔣家老二是混了點,脾氣臭了點,村裡人都怕他……”
蔣衛東險些沒把被子摳出個窟窿,默默給林二嫂記了一筆。
林二嫂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搓搓自己手背上忽然起的雞皮疙瘩,嘟囔了一句“這屋裡有點冷”,又繼續道:“不過啊,這男人要是對你夠熱乎,那就說明心裡有你,你彆管他對彆人咋樣,對你好就行。”
林小酒想到少年那一夜的“熱乎”之後,又冷若冰霜,隻當他是少年心性,自己如果認真才是蠢,便敷衍道:“那孩子可能就是舍不得我嫁人,沒彆的。”
林二嫂明白了大半,有些遺憾:“他後來沒找過你嗎?”
林小酒搖搖頭,話題就此結束。
林小酒送走了林二嫂,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嗬欠,省城雖然不遠,但這個年代的交通工具之慢,實在令人發指,更不存在舒適的軟臥,一路硬座回來,林小酒不但腰酸背痛,也乏得很。
現在正是中午,林小酒作為養生達人,一直堅信睡覺要睡“子午覺”,中午十二點是午覺的最佳時機,既養顏,又解乏,她伸了個小小的懶腰,打著嗬欠,拖著步子,便推開了臥室的門,因為腦子裡想著林二嫂臨走前問的問題,沒注意到炕上的被子大喇喇地鋪平,卻在一側鼓起了一片。
蔣衛東判斷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大約是在脫衣服,腦袋“轟”一聲炸開,忘了動彈,不多時,就感到被子衣角被掀開,一條光滑赤.裸、帶著體溫和淡淡奶香的小.腿鑽了進來,而後是整個人。
那人扯了扯被子,沒扯動,反倒因為慣性,整個人貼了過來,貼在蔣衛東滾燙的皮膚上,肌膚相接的同時,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