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由童年職業規劃所產生的奇...)(2 / 2)

“沒有親眼見到,未必不是障眼法。”

蔡昭笑了,話題一轉,“你在天字一號房中聞到一股極淡極淡的香味了麼。”

常寧蹙眉。

“落英穀中花葉繁茂,我娘最愛製香調香,我自小就聞慣了。”蔡昭道,“那股香味若有似無,連我都是過了好久才察覺到。也許用不著是我爹多麼熟悉信任的人,隻消是相識之人,與我爹說話時悄悄散出迷藥,而後生擒即可。”

“但是我爹最後一定還是察覺了,昏迷前打翻了茶壺暖爐火盆什麼的,弄屋裡一塌糊塗,所以那些人迫不得已才徹底清理了整間屋子。又因為害怕夜長夢多,著急殺人滅口,就沒想到應該弄出我爹歇息過的痕跡。”

常寧半信半疑,笑道:“說的好像你親眼所見似的。”

“那夥人不但我爹認識,客棧的掌櫃也一定認識。”蔡昭又道。

常寧察覺出女孩語氣中的異樣,鄭重道:“你察覺到什麼了。”

蔡昭:“你注意到掌櫃身後的牆了麼?那裡原先掛了許多吊著紅繩的竹牌。”

常寧回想昨日進入客棧的情形,的確如此。

蔡昭:“這是開客棧用的物件,在一片片小竹牌上寫上每間客房的名號,然後掛到牆上。租出去一間,或訂出去一間,就將那間客房的竹牌翻過來,這樣還剩幾間空房就清清楚楚了。”

常寧忽然想到:“昨日你爹住的那間屋子的竹牌沒有翻過來,莫非另有玄機?”他清楚的記得掌櫃還指了指天字一號房。

“不,那隻是因為掌櫃懶。”

常寧:……

“這種竹牌要先晾曬,然後陰乾,然後上油,然後再陰乾……這樣掛在牆上,每日酒氣熏燎人來人往,也不易生黴。講究些的店家,還要幾曬幾晾幾層塗油的。”蔡昭如數家珍。

常寧笑了:“你怎麼這麼清楚。”

“因為我八歲時發願將來開客棧。”

“你小時候不是想開飯館麼?”不是常寧抬杠,而是他忍不住。

“開飯館是六歲時的念頭,後來發覺客棧既能吃又能住,還是開客棧好。”蔡昭回答的很認真。

常寧:……

“這樣做好的竹牌,就不大容易損壞了。”蔡昭道。

常寧想起適才女孩一直在燒竹牌,忽的靈光一閃:“是那個火盆?莫非你發覺地上的竹牌有線索!”

蔡昭微側頭,似乎在回想什麼,“我們進去時,那個火盆已經冷了,燒了半夜,裡頭什麼都燒沒了。可我還是看出,木炭的灰燼中裹著一小塊焦黑的碎竹片。”

她輕拍桌子,“我覺得那是掌櫃在臨終前扔進火盆的。”

常寧聽的微微屏息。

蔡昭自顧自的說下去:“我之前住過那間客棧,記得些事――整間客棧差不多二十來間客房,以天地玄黃日月乾坤外加福祿壽十一個字為房號。”

“那掌櫃任性的很,安排房號隨心所欲。天字有三間房,地字卻隻有一間房。玄字和黃字各兩間房。坤字足有五間房,乾字卻隻有一間,還用來堆雜物了。”

“剛才我怕引人注目,於是裝作取暖將地上的竹牌一塊塊燒了,等全部燒完後――”她眼睛發亮,“我發現果然少了一張竹牌。”

常寧都緊張了:“是哪一張!”

“月字三號房。”

女孩秀麗的臉蛋從蒼白中透出一抹微紅,“我記得很清楚,那位掌櫃雖然胡亂安排房號,但並未跳號。月字一號房,二號房,四號房都在,隻有三號房的竹牌沒了――是掌櫃親手把它投入火盆的。”

“月字三號房?”常寧困惑,“這是什麼意思。”

蔡昭蘸著杯中冷茶,在桌上寫了個‘三’,其下寫了個‘月’。

常寧:“三月?誰的名字或生辰與三月有關麼,啊…掌櫃的血字…”他想到了!

蔡昭看著他的眼睛點了下頭:“就是掌櫃在地上劃的那一豎。”

然後她在‘三’字的正中間,重重劃下短短一豎。

――正是個‘青’字!

常寧眉心隱隱透出陰戾之氣:“所以,是青闕宗的人乾的。”

蔡昭看著在光線中舞動的細塵,緩緩道:“你還記得戴風馳那蠢材今晨說的話麼?他說,我爹被夥計撞破了機密,為了滅口,從門口一路殺了出去。”

“其實他說對了一半。的確是從天字一號房門口一路殺出去的,不是我爹,是真凶。”

“昨日我們離開後不久,天就黑了。我爹曾告訴我,他看出掌櫃年輕時受過厲害的內傷,是以特彆畏寒,每夜必燒火取暖。昨夜,我想他也照例,早早燒起了火盆。”

“大約午夜時分,掌櫃看笸籮中隻剩兩塊小木炭了,估摸時辰差不多了,就打算回房睡覺。這時,忽然來了客人――來人是宗門中人,掌櫃是認識的,隻好強打精神招待他們。那人……”蔡瑤搖搖頭,“不對,是那些人。他肯定有幫手。”

“那人將手下留在大堂,自己上二樓去見我爹了――因為怕叫我爹生疑,是以他不能提前殺掉掌櫃與夥計。”

“那人在房中偷襲我爹時弄出了響動,一名夥計跑上樓去看,那人的手下追上去製住了他。這時,那人推門出來,就在房門口,麵對麵掏出了夥計的心!”

常寧恍然:“所以屍首上的傷口都是微微傾斜的。”

“對。”蔡昭道,“‘拈花摘葉’厲害就厲害在,哪怕激烈打鬥中也能準確摘人心肝。可若是夥計與掌櫃被人製住了手腳,那麼隻要手上功夫夠辣,就可以破胸挖心。陳師伯的大悲手,歐陽師伯的金剛指,都可以辦到。”

“掌櫃當年是從死人堆裡撿回一條命的,他一見二樓的夥計被殺,立刻明白自己也逃不了了。於是趁那些人不備,先將‘月字三號房’的竹牌摘下丟入火盆中,隨後在打鬥中將櫃台,筆墨,賬冊,還有牆上的竹牌全部弄亂打落……”

“他們殺了夥計,殺了聞訊趕來的廚子,最後製住了掌櫃,一樣打斷四肢後正麵掏心――也可以反過來。掌櫃拚著最後一口氣,在地上劃了短短一豎。那些人不解其意,還以為是掌櫃臨死前疼痛難忍,胡亂劃的,是以並未注意。”

“我說完了。”

蔡昭緩緩起身,目光淡然卻堅定,“所以,我不會離開九蠡山。你無需相勸,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她當然可以一路逃回落英穀,然後四方求告呼救,安安全全的等待消息。

但是不行。

蔡平殊十五歲時,已經名動天下。

她十五歲時,隻想保護家人。

今日之前,她人生所有的決定都是父母與姑姑替她下的。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獨自選了一條路。

“姑姑會讚成我的。”她仰起稚嫩的臉龐,仿佛望天,“姑姑會在天上保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