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初到雪山鎮...)(2 / 2)

蔡昭並不在意周遭目光,從包袱中掏出一卷手劄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細看――

與她想象的不同,頭頂上的雪山猶如雲宮冰封般遙不可及,底下的雪山鎮卻並不比之前路過的北地村鎮更寒冷,甚至周遭的土地還能稍稍長些農作物。

然而這隻是山腳下的情形。

大雪山大致可以分成上中下三段,氣候差異極大。

山腳地帶雖然溝深林密,但是風雪還算尋常,甚至還有不少珍奇的野獸和成色上等的藥材,獵戶與采藥人便拿獸皮與藥材去南麵的村鎮換取日常所需的食鹽布匹等物。

因為此處地勢極高,山腳地帶已比尋常山脈的山腰還要高。山間寒冷異常,野獸的皮毛尤其豐厚,還有此處特產的雪參,比尋常深山出來的老參更受客商喜愛。

然而這些狩獵與采藥活動僅限於山腳地帶,一旦上了山腰地帶,便是凶險四伏,下山者不足半。至於山頂地帶,據說上去的人,至今還不見有下來過。

這些都是她沿途向店小二或當地居民打聽來的,反複驗證後的信息,應當不會有假。

“又是一座插天峰麼。”蔡昭輕輕合上手劄。

可是與插天峰的死樣寂靜不同,采藥人與獵戶在山中采獵時,偶爾能聽見可怖的獸吼,它們夾雜在瘋狂嘶叫的風雪聲,從遙遠的山頂傳下來。

這種地方,也不能讓金翎巨鵬冒險上去了。

千雪深見女孩皺眉思慮的模樣,也不禁思緒遊走。

他原本看蔡昭弱質纖纖,嬌憨天真,便當她來大雪山不過是一時衝動,等遇上了艱險自會知難而退。誰知她真辦起事來卻頗是沉穩有度。

厚實的冬衣,毛皮靴子和手籠罩麵,防手臉皴裂的油膏,暖身用的陳酒,存放溫酒罐的小暖巢,甚至將兩人捆綁在巨鵬上的長長衣帶――巨細靡遺,一樣不落。

一些細碎但很有用的東西連千雪深都沒想到,少女居然都細細列在隨身劄記中。

他們在金翎巨鵬上每待半日,就落地采買食水,同時向當地人打聽極北之地的大雪山,問清楚需要過幾條河幾重山後便再度乘上巨鵬,在空中每見到一條河一座山便小心描繪下來,等下回落地時再繼續打聽,如此便不容易弄錯方位。

少女甚至還很周到的給自己和千雪深各起了一個假名――“青闕宗上的事沒怎麼快傳揚開來,尤其是北地邊陲,消息閉塞。此行你我以假名示人,不會有人識破。”

她自己叫風小瑤,取了母親和弟弟名中的各一字,千雪深就姓萬……

千雪深不滿:“雖說千萬兩字總在一處,可千姓何等清氣,萬姓就一股暴發戶味兒。”

蔡昭:“千麵門也姓千,如今死的隻剩你這麼個渣渣了,我看千姓不是清氣而是晦氣吧。”

千雪深無話可說。

有好幾次,千雪深見蔡昭累的都快在巨鵬背上歪過去了,便提議讓她歇歇,自己可以替她看著飛行方向。

蔡昭:“你以為我何為非要和你共乘,難不成是怕你累著凍著?千公子醒醒吧,我是怕你跑了。若不是慕少君借了我一頭巨鵬,我本想打斷你一條腿再丟上馬鞍的。你來看著前行方向,萬一你將我帶去彆處該怎辦?少廢話,老實呆著。”

千雪深不屈不撓:“你爹不見了又不是我害的,其實我也是被害之人!你武功高強可我不是啊,大雪山危機四伏,你自己一個人行動更利索,帶著我隻是累贅啊。”

“帶著你我自有用處。”蔡昭淡淡道,“等我拿到了雪鱗龍獸的涎液,你就立刻變幾個人給我驗證。若是龍獸涎液果真能破解易身大法,我就放了你,否則……”

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千雪深輕歎口氣,無奈的縮坐到蔡昭身旁。

這時,店小二端著香氣四溢的烤雞烤鴨上來,掌櫃親自捧了一個精致的小酒壇過來,殷勤的為蔡千二人倒酒擺碗,“兩位客官怎麼稱呼啊?”

蔡昭笑容可掬:“我叫風小瑤,這位是我未過門的…呃不,是我定下親事的未來夫婿…”

千雪深茫然的抬頭看房梁,思緒再度回溯――

“為何我們要假扮未婚夫妻啊,為何不假稱兄妹?再不然說我是你的隨從好了。”想起臨行前慕清晏那森然的目光,千雪深背脊都涼了。

蔡昭:“我要就近看著你,所以夜裡也要住一屋,還是假扮未婚夫妻好,或者可以直接扮夫妻,住一屋就能更加名正言順了。”

“……假扮未婚夫妻挺好。”

掌櫃愈發客氣,“這位公子怎麼稱呼啊?”

蔡昭搶在千雪深開口之前道:“他叫萬大強。”

掌櫃一臉久仰:“原來是萬公子啊。今日結識賢伉儷,在下三生有幸啊。”

千雪深無力的趴在桌旁――

“為什麼叫萬大強,這也太難聽了!”

“也可以叫萬二傻,你自己挑吧。”

“……那還是萬大強吧。”

掌櫃給蔡昭與千雪深倒好酒,輕聲歎息:“適才兩位也看見了,咱們這地方不太平。因為地處極北之地,偏僻荒蕪,江湖上那些沒了容身之地的奸賊,殺人越貨的惡徒,還有許多說不清來曆的人都愛往這兒躲。”

“適才兩位剛進門時,我還當又是哪裡來的少爺小姐,不知輕重來觀賞大雪山奇景,如今才知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兩位既然有底氣,我也就放心了。對了,在下絮叨了半日,還不知賢伉儷來我們雪山鎮有何貴乾呢?”

蔡昭:“我們是來觀賞大雪山奇景的。”

掌櫃:……

掌櫃強笑:“憑姑娘的身手,自是什麼景色都能看。可大雪山畢竟凶險,姑娘這樣金玉一般的尊貴人物,何必來吃這個苦呢。”

蔡昭一本正經:“我姑姑說,嫁人是大事,決不能稀裡糊塗的,等嫁了以後才發覺不合適就晚了。要知道與未來夫婿合不合適,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道出行。隻要一道趕過路,一道搭過船,一道風餐露宿,一道艱難險阻……兩人合不合適就一清二楚了。”

掌櫃看向一旁的千雪深。

瘦弱的青年垂頭喪氣,神情茫然,猶如一隻被雨水打濕的可憐鵪鶉。

――這樣的成色,還需要大雪山這麼高深的試煉?

“掌櫃覺得我姑姑這個主意好不好?”蔡昭問。

掌櫃木然:“我此生從未聽過這麼好的主意。”

蔡昭微笑:“若是姻緣順遂,等我們將來成親……”

正在這時,忽聞啪嗒一聲,羊毛氈簾再度被掀開,夾碎冰粒的寒風打著卷的衝進客棧。

簾子落下,寒氣旋即切斷。

眾人抬眼去看,隻見門口站了一位輕裘緩帶的高挑青年,神情疏冷倦怠,眉目卻俊美之極,猶如雪頂遙光般姝麗難言。

他淡淡道:“這門親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