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共宿)(1 / 2)

蔡昭一聽這聲音就放下了碗筷, 板起一張臉,頭都不想轉。

千雪深想到這兩日剛定下的‘親事’,臉色開始發白。

滿大堂的人都被鎮住了。

長途跋涉之人難有衣著齊整的, 不是形容疲倦就是神情落拓, 便如蔡千二人這樣乘巨鵬而至的, 都不免被吹的東倒西歪頭發蓬亂。

然而這位俊美青年卻仿佛剛從清雅的水榭書齋中走出來, 精致整潔的不像話。

店小二照例滿臉笑容的迎上去:“客官請進請進!客官是用飯還是住……”

“我住店, 把我外頭的行李箱子搬進來把。”慕清晏繞過店小二,徑直朝蔡昭走去。

掌櫃的直起身子, 裝笑道:“貴客駕臨,在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慕清晏當作沒聽見, 自行坐到蔡昭身旁, “昭昭, 這兩日路上可辛苦?”

蔡昭見掌櫃移來疑惑的眼神, 忙笑:“昭昭是我的乳名,大名的確是風小晗。”

掌櫃強笑:“說的是,世上之人誰沒有乳名……”

話還沒說完, 客棧門外傳來一聲極為恐懼的驚呼!

一名夥計跌跌撞撞衝來, 顫聲道:“錢四他們幾個都…都死了…脖,脖子都被踩斷了!”

掌櫃大驚,連忙衝出門外去。

蔡昭奇怪:“有人死在客棧門口了麼。還有, 錢四他們是誰?”

慕清晏:“不知道。不過他們背上插了幾支筷子,瞧著挺有趣的。”

蔡昭一想,反應過來:“呃?”

千雪深抖著身子看慕清晏:“你, 你殺了他們?”

慕清晏俊目乜他一眼,沒有說話。

掌櫃與大堂中幾名客人一齊奔至門外, 隻見適才被蔡昭用筷子射中的三人或仰或趴躺在地上,每人的脖子都以奇怪的角度扭曲著,顯是頸骨徹底斷裂,脖頸皮膚上還有沾著雪水的淺淺腳印。

這時另一名夥計也尖叫起來,掌櫃等人趕緊衝到客棧拐角處,適才被蔡昭劃破胸膛以及切斷手腕的那兩人也死了,同樣是癱在地上,頸骨被人踩斷。

掌櫃魂不守舍的回來了。

他抬頭看慕清晏,“是你……你殺了他們?”

慕清晏欠了欠身子:“著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踩死了他們。”

掌櫃瞪大了眼睛――眼前這人說的好像是踩死了幾隻螞蟻。

慕清晏歉意的微笑:“看來掌櫃的要另找‘探鏢’了。”

掌櫃身上一震,強笑:“嗬嗬嗬,客官先用飯,小的再叫廚下多上幾個菜。”說著,便閃身出了大堂。

“你怎麼可以隨便殺人!”蔡昭瞪眼拍桌。

慕清晏輕飄飄道:“你還隨便插人筷子呢。”

“出沒出人命,能一樣麼?”

“那個胸前被劃傷的,隻要傷口再深半寸,心肝就被你挖出來了。”慕清晏戲謔,“你可彆說是有意為之,力度沒控製好吧。”

蔡昭訕訕的:“我適才從他懷中拔刀,發現他的短刀上有沒擦乾淨的人血。我想他是沾過人命的,下手就重了些。”

“他們五人都沾過人命。”慕清晏輕笑,“知道什麼是‘探鏢’麼。江湖中人遇到不明深淺的地方,通常會扔幾枚飛鏢出去探探路。這些年來,陸陸續續在這間客棧不見的客商不是一撥兩撥了。”

蔡昭驚愕:“這裡是黑店?!”

慕清晏:“半黑半白吧。若是來客手辣――像昭昭你這樣的,客棧就會好好做生意,叫你賓至如歸;若是來客既非江湖中人,又無依仗,嗬嗬……那就不好說了。”

蔡昭眯眼:“你怎麼這麼清楚?”

“你一路上隻顧著打聽大雪山的地貌氣候了吧。”慕清晏掏出手絹擦擦筷子,“我就問了問當地的風土人情。這間客棧是十幾年前建成的,之前來這雪山鎮收皮毛藥材的都是散客,自從有了這間客棧,所有皮毛藥材生意都得從這兒過。”

蔡昭撇撇嘴,“原來是個地頭蛇。”

這時兩名店夥計將慕清晏的行李箱扛了進來。

這口沉重的箱子足有半人高,明亮貴重的漆木上嵌了精致的螺鈿珠貝,光是這口箱子就價值不菲,原本應該引人注目的,誰知大堂中僅剩的幾名客人甚至不敢往箱子上瞟上一眼。

若說適才蔡昭露的一手讓他們心存警惕,不敢輕視;慕清晏的狠辣手段直接讓他們忐忑不安驚懼不已。

蔡昭頗為傷感:“唉,行走在外怎麼這麼難呢?為什麼天底下有這麼多壞人呢。害的我們這樣的好人都不能安安心心的出門了。”

“誰說不是。”慕清晏戳下一隻雞腿放到蔡昭碗裡,“我早說了外頭人心險惡,一個不小心就會叫人暗算了去。”

眾夥計&客人:……

慕清晏笑吟吟的回頭環顧一眼,目光森冷陰戾。

眾夥計立刻鳥獸散,遠遠躲進堂側走廊,幾名客人也趕緊推碗收攤,溜回樓上的客房。

沒一會兒功夫,原本熱鬨紛亂的大堂安安靜靜,隻剩蔡昭他們一桌了。

“彆顧左右而言他。”蔡昭轉回頭,“你來這裡做什麼?該說的話我早就說清楚了,我們不是一路人,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慕清晏:“若我說,其實我也有事得上雪山呢?”

“什麼事啊。”千雪深好奇。

慕清晏輕輕蹙眉,一隻素白如玉的手捂在心口:“其實我的傷沒有好全,正需要大雪山上一味藥材來療傷。”

千雪深便是個男人,見他這般的動人模樣也心跳慢了一下。

而桌對麵的女孩居然硬生生挺住了:“我才不信,你信口胡謅的吧――就算是真的,你上你的山,我上我的山,總之我不能與你同行。若是叫人發覺了,落英穀與魔教勾結的罪名就坐實了!”

慕清晏坐直了身體,既不蹙眉也不捂心了。他道:“既然如此,你先還我錢吧。”

千雪深不明所以:“什麼錢?”

蔡昭眼中閃過一抹心虛。

慕清晏道:“且不算青竹居中吃的穿的,那是待客應有之道……不過,臨行前小蔡女俠懷中那一大包銀子,該怎麼算呢?”

千雪深睜大了眼睛,扭頭看女孩,“你出門時就沒想過帶錢麼?”

蔡昭聳聳肩:“我是一路打出來的,銀子沉甸甸的帶在身上不方便。本來揣了四張銀票的,誰知打鬥時丟了兩張,被血浸濕了一張,還有一張恰好在花印處扯破了。”

千雪深難以置信:“是以這幾日我們的路費都是慕少君出的!”

蔡昭無辜臉:“話本子上說,江湖中人都有通財之義的。”

“闖蕩江湖能靠話本子麼?!”千雪深頭發都要炸了――之前以為她思慮沉穩行事有度都是他眼瞎!。

“小蔡女俠怎麼說吧。”慕清晏態度閒散。

蔡昭:“不怎麼說。若你沒有借我錢,想來我就要去‘劫富濟貧’了。銀子是肯定能到手的,不過也肯定要耽誤幾日,這裡我先謝過慕少君仗義疏財之舉了。不過正邪不兩立,北宸門下終究不能與魔教少君來往。”

慕清晏漸漸淡去笑意:“你吃我的花我的用我的,還乘了我的金翎巨鵬,末了一句輕飄飄的謝過就算了麼。你出去打聽打聽,便是同教之人哪個有膽子來借我的巨鵬?我生平最不愛被人賴賬,誰若仗著皮厚想賴賬,我包管叫他下輩子都披不上人皮!”

這話難聽了,千雪深有些坐不住。

蔡昭強忍痛罵回去的念頭,定定咬住了立場:“不論你怎麼說,總之我不會答應和你一道的。”

慕清晏輕哂一聲,垂首輕歎:“有件事,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但怕說出你會不高興,是以我一直苦苦忍耐。”

蔡昭梗著脖子:“想說什麼就說罷,反正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其實,”慕清晏看向女孩,“我的修為比你高。”

千雪深張大了嘴巴。

“你,你說什麼。”蔡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的修為,在你之上。”慕清晏清眸如畫,“我是一定要上這大雪山的,也是一定要與你同行的。小蔡女俠若是死活不肯,不妨咱們放開手過幾招。”

……

掌櫃與四名夥計躲在門簾後偷看大堂中僅剩的一桌客人。

“他們三個究竟在說什麼啊?我什麼都聽不清啊。”

“隔這麼遠誰能聽清啊!噢,好像在爭執,喲喲吵起來了……”

“你說這位煞星公子與風姑娘是什麼關係啊。”

“兄妹?”

“可兩人長的一點都不像啊。”

“青梅竹馬未婚夫妻?”

“你昏頭了吧,那個姓萬的才是風姑娘的未婚夫!”

“說實話,姓萬的與風姑娘一點都不般配!”

“這倒是真話。”

“我知道了!”一名夥計用力錘掌,“風姑娘是這新來公子的未婚妻子,但是移情彆戀,跟這姓萬的跑了!”

此言一出,另三名夥計群起攻擊,紛紛覺得他是腦袋塞馬桶了,為了萬大強那樣的慫包不要新來那位煞星公子,除非風小晗姑娘是個瞎子!

“夠了!”掌櫃陰沉著臉,“老子倒了八輩子血黴,一前一後來了這對雌雄雙煞。此刻開始,你們都給我好好伺候著,不許動半分歪心思。若是耽誤了大事,咱們都活不了!”

……

掌櫃親自將蔡昭三人領上二樓的客房,恭恭敬敬,不敢多問一句多行一步,亦不敢在客房中動任何手腳。

比惡人更致命的是沒底線的人,他是惡人不假,可新來的公子卻是沒底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