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懸崖雪屋.上...)(2 / 2)

“彆彆彆,打住打住!”胡天圍連連吼叫,“有話好說,你發什麼瘋啊!”

蔡昭冷著臉:“我不想再聽見對我姑姑任何不敬之言。”

胡天圍急出一頭汗:“家師胡言……啊不,家師隻是一時順口,並非有意輕慢令姑母啊!再說了,你姑姑當年幾乎將我們一脈趕儘殺絕,我們不罵她才奇怪吧!”

見蔡昭又要去倒玉瓶,胡天圍隻好服軟,“好好好,我們不說就是了,不說就是了!”

蔡昭這才堵回瓶塞。

段九修被氣的半死,咬牙道:“你彆虛張聲勢,真逼急了老子……哼哼,我未必非要這涎液,你卻非死不可!”

蔡昭搖頭,“就算我非死不可,賢師徒也一定死的比我慘――魔教大戒,決不許教外之人修習教□□夫,違者受刑而死。都有些什麼刑呢……”

她回憶慕清晏半夜給她講的嚇人故事,“百年前,有人偷習魔教功夫,被捉回去後點了天燈。據說用的還是小火,足足烤了兩天才死,死的時候人縮小了一半,都烤成人乾了。”

“七十年前,駟騏門有個膽大的混入魔教偷功,被淩遲而死,好像被片了一千多刀吧,全身皮肉片完了,據說人還能喘氣呢。”

“五十多年前,一個不要命的江洋大盜又犯了戒,被魔教刑堂用燒紅的鐵釺貫入他魄門,慘叫了三天三夜才死……”

“夠了,彆說了!”胡天圍驚駭的臉頰上的肉不住抖動。

“你們師徒已被魔教革除了。”蔡昭看著神情自如,實則心中對魔教的刑法惡心不已,暗罵慕清晏那混蛋沒事亂嚇人。

“……若是被人知道你們不但想偷功,偷的居然還是聶恒城的神功,我倒很好奇你們師徒最後會有什麼下場。”

段九修臉色難看至極,一腳踢開猶自哀求的周致欽,“殺了你,甚至不會有人知道我還活著。”說話間,眼中已冒起濃濃殺氣。

蔡昭輕輕一笑,反問:“你怎麼不問問我‘兄長’去哪兒了呢?明明他也逃出來了啊。”

段九修一怔,停下腳步,“你兄長去哪兒了?”

“又錯了,你該先問問周叔父,我有沒有兄長。”蔡昭態度和藹。

段九修忍著氣,他的眼光一掃過周致欽,周致欽連忙道:“沒,沒有。蔡昭隻有一個弟弟,上頭沒有兄長。”

“那他是誰?”胡天圍追問。

“自然是我的護衛。”蔡昭道,“晏公子適才受了些傷,便奉我之命先下山去了。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不論我回不回去,他定然不會給賢師徒遮掩的。”

“他會將你一人留在山上?”胡天圍懷疑。

蔡昭坦然:“我是他的主人,奴仆自然要聽主人的話。”

――這理由取信了胡天圍師徒。

段九修滿臉煞氣:“也就是說,不等幾日,神教中人皆知我尚在人間了?”

蔡昭點頭,“對呀,所以你非要這雪鱗龍獸的涎液不可,隻有它才能保住你們師徒的命。”

胡天圍愈發緊張,手足無措。

段九修忽的一笑,“小姑娘彆胡說八道,什麼偷功雲雲,都是你們北宸六派編派出來誣陷我的。當年你姑姑殺我不成,如今又想挑撥神教來殺我,教中兄弟不會那麼容易上當的。”

蔡昭知道他不肯輕易服輸,當下便道,“行吧,那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自從在客棧中見到你們,到這一路上的艱難凶險,我始終十分奇怪――你們師徒,陳複光,金保輝,藍田玉,還有周叔父與東方曉,明明八杆打不到一處。究竟是什麼緣故,讓你們幾個齊心協力上雪山冒險呢?”

“直至金保輝在冰洞中吐露他此行為的就是雪鱗龍獸的涎液,以及段長老身份暴|露,我才隱隱生出一個念頭。而隨著這個念頭愈發清晰,周叔父與東方曉就藏不住了。”

她鄙夷的瞥了地上的周致欽一眼,繼續道:“按時間前後來算,先是清風觀血案。我猜那回段長老屠戮清風觀時,東方曉並非幸運逃脫,而是長老手下留情了。”

段九修桀桀一笑:“不錯,清風觀不論男女老幼都是硬骨頭,老子正殺的沒趣,忽然碰到個軟蛋,嚇的尿褲子不說,還跪地磕頭求我彆殺他!嗬嗬嗬,老子便留他一條狗命,想著將來說不定有用。”

“長老真是遠見,後來可不是用上了麼。”蔡昭語帶譏嘲,“我姑姑領人逐一清除長老的門人與樁口,最後終於抓住了長老――若我猜的不錯,是東方曉暗中動了手腳,讓長老逃過一命吧。”

段九修露出一口黃牙,“那軟蛋雖然沒種,但腦子不錯。他師兄雲篆道人那會兒已經廢了,清風觀隻剩他一個,蔡平殊便將我交他處置。軟蛋便說要讓我受儘折磨而死,提出將我沉入鱷魚潭被活活咬死,同時暗中送出消息。”

“一日一夜的功夫,他們帶著我趕到鱷魚潭,天圍也已派人暗中從那泥潭底部挖出一條通道。我被捆了石塊丟入鱷魚潭後,天圍立刻將我救出,同時放一具衣著體態差不多的男屍。等鱷魚將那屍首吃的七七八八,浮上去些許殘肢,事兒就完了。”

“敗類!”蔡昭想到姑姑一番辛苦最後卻白費在卑劣小人之手,心中十分氣憤。

順口氣後,她繼續說來,“接著是陳曙之死。他被我姑姑破了五毒掌之後,一直惶惶不可終日。我聽說聶恒城對外人雖然凶殘,但對自己人卻十分親厚。我猜,他憐惜弟子遭受巨創,便將自己新學來的那門神功相授……段長老,是這樣麼。”

段九修道:“不錯。聶恒城不是個東西,但拿四個弟子是真當親生兒子來看的。陳曙是個廢物,不肯耐下心來修習上乘武功,反而為了儘早成名練五毒掌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功夫。哼,自古修武一途,焉有捷徑可走,活該被蔡平殊破了保命功夫!”

“本來他縮在幽冥篁道潛心練功,也不會出事。偏偏他性情暴躁,受不得激,為了一點小事就冒險離教,結果叫佩瓊山莊的人窺破了行蹤。”

蔡昭點點頭:“這就對上了。那回陳曙身邊帶了許多魔教高手,佩瓊山莊為了誅殺此賊也是損耗不少。”

說到這裡,她忽看向地麵,“周叔父,說起來,你才是一切的源頭吧。沒有你,根本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的獨生愛子也不會死。”

“不不,沒有,沒有……”周致欽捂著傷口,臉色慘白,觸及蔡昭清冷的目光,才頹然承認,“不錯,都是我。”

蔡昭接著道,“周叔父是周伯父的左右手,等魔教賊人儘數伏誅後,善後收尾的必然是周叔父。我猜周叔父從陳曙的屍首上發現了什麼。嗯,是信件?”她牢牢盯著周致欽。

“……是一封沒寫完的信。”周致欽臉色灰白,“我們追殺了幾日幾夜,陳曙自知擺脫不掉我們,就打算讓手下人突圍出去送信。誰知信寫到一半,我們就殺到了。”

他心神迷惘,思緒不知不覺回到那個大雨滂沱的清晨。

一夜激戰,魔教高手的屍體鋪滿了客棧的院子,鮮血與雨水混合,染紅了地麵。周氏子弟均是疲憊不堪,作為未來莊主的左膀右臂,周致欽照例負責收尾。

當觸及陳曙之屍時,也不知怎麼的,他鬼使神差的搜了陳曙的屍身,然後摸出了一個被打碎的玉瓶,碎瓶還泛著古怪的青草氣息,甜膩又辛辣,……以及半封信。

“那信是寫給陳複光的吧,有關聶恒城的神功?”蔡昭問。

周致欽點頭,“陳曙在信中說,他命不久矣,如今讓心腹將聶恒城給他的雪麟龍獸的涎液給弟弟送去,配上早先他教陳複光背誦的心法口訣,即可練成聶恒城神功第一層。”

“於是你就動了邪念。”蔡昭冷冷道。

周致欽瞳孔渙散:“那是聶恒城的神功啊!哪怕隻有第一層,也是難以想象的威力驚人。尹岱老宗主本來還能跟聶恒城打個平手,可聶恒城練那神功沒多久,尹老宗主就遠不是對手了……我也想練啊,等我練成了,就再也不用當什麼狗屁左膀右臂了,再也不用精疲力儘還要裝出笑臉去做臟活累活了!我的才乾武功都不比周致臻差,為什麼我不能當莊主?!”

蔡昭毫無所動:“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是我姑姑說的。每回佩瓊山莊比武,你都隻輸周伯父一招兩招,所以你覺得自己武功比周伯父差不了多少――其實是周伯父有意讓你的。那會兒我姑姑就常愛埋汰周伯父不實誠,周伯父卻說,周氏子弟成長不易,須得鼓勵慰勉。”

“若他全力以赴,百招內可以打的你滿地找牙。”她歎氣,“看來還是姑姑對。”

周致欽如遭雷擊,“不是,不是真的,這不可能……”

胡天圍撇撇嘴:“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周致臻百招內將周致欽擊敗,他該生出不服氣的念頭,還是會生的。”

周致欽宛如被抽走了精氣神的紙架子,低頭縮到一旁。

蔡昭:“如此,事情就都連起來了。”

“周叔父發現了陳家兄弟的秘密,可他根本不認識陳複光,更不知道他躲在哪兒――陳曙將弟弟護的密不透風,尋常人根本碰不到。周叔父肯定尋了許久許久,最終明白自己是無法獨力獲得神功的,隻好開始找幫手。”

“他找的第一個幫手應該就是東方曉,而東方曉則認為大海撈針毫無意義。魔教藏的人應該讓魔教自己人去找。對了,就是段長老您。”

“段長老您在魔教內根深葉茂,哪怕遭受重創,肯定還有殘餘勢力。而段長老您也不甘心永遠隱姓埋名,於是兩邊一拍即合。”

“段長老找到陳複光後,接下來就需要雪鱗龍獸的涎液了。我猜魔教也沒更多的涎液了,於是你們隻好來這大雪山碰碰運氣。於是你們又需要一個善於勘探雪山地形的藍田玉,和一個精通馴獸並能分辨雪鱗龍獸涎液的金保輝。”

“如此,人就齊了。”

蔡昭看著段九修,“段長老,我可都說中了?”

“中,當然中。”段九修陰惻惻的笑了下,“不過……”

門外忽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蔡昭一怔。

深山雪嶺,誰會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