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真巧)(2 / 2)

遊觀月張大了嘴,“這這這,風姑娘您誤會了,卑職,卑職……”

蔡昭微笑:“彆嗦了,我是看戲文長大的,真哭假哭我閉著眼睛都能分辨出來。”

她又道,“不過,我相信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因為事關慕少君,你沒這麼大膽量編造他的事。”

遊觀月剛吊起來的一口氣,又落了回去。

蔡昭:“現在,告訴我你家少君去哪兒了?”

遊觀月再不敢輕忽眼前的小姑娘,連忙道:“少君雖然沒說,但我猜他是去見姑娘的師兄代少俠了。”

“好極了,指路吧。”

……

蔡昭推門進去時,慕清晏剛聽宋鬱之說完對紫玉金葵的猜測。

他此刻又換了一副麵孔,清雅溫文,言辭有禮,仿佛一位熱心待客的主人――就是臉上的微笑假的要命,不過除了蔡昭也沒人看得出來。

“喲,昭昭來了,是怕我吃了你家三師兄麼。”慕清晏笑意發冷。

蔡昭不想理這瘋子,徑直坐到桌旁:“三師兄,你將紫玉金葵的事都說了?”

宋鬱之點點頭,“都說了。慕少君正問道紫玉金葵的用處。”他是自小端方嚴正,便一五一十的坦誠起來,“其實幽冥寒氣並不難解,隻消以至陽至剛的內力衝擊經脈,便可驅除幽冥寒氣留下的寒毒――然而難就難在這個度上。”

“我那位堂伯父便是折在這上頭了。他請數位內力高深的本家長輩一齊運功為他衝脈,最後,幽冥寒氣的寒毒是祛了,但他卻丹田積熱太過,數股內力相衝相克。堂伯父拚儘全力抑製亦不可行,最後走火入魔而死。”

“我細細研讀典籍,發覺紫玉金葵恰能化解此劫,驅除幽冥寒氣後將多餘真氣慢慢導出丹田,即可無礙。若我猜的不錯,多年前蔡平殊女俠便是如此替石二俠療傷的。”

蔡昭憂慮道:“話是怎麼說,不過三師兄也隻是猜測,不知行不行得通。”

“試試看就知道了。”慕清晏眉頭一挑,“不過得等除掉聶粗後,如今他還占著極樂宮,我可取不出紫玉金葵來。”

“既然如此,若慕少君不棄,在下願助慕少君一臂之力,儘早驅除聶礎!彼斡糝拱手。

慕清晏輕笑一聲,計上心來:“我以為你們北宸六派特彆願意聶醇絛當教主呢。有那麼一個窩囊廢在,北宸六派這十幾年來不但風平浪靜,還不斷擴張勢力。怎麼,如今宋少俠為了恢複內力,也顧不得天下大局了?”

蔡昭低頭咬唇,忍住不替宋鬱之辯駁,免得再度惹翻這瘋子。

不料宋鬱之沒有半分難堪,反而認真解釋起來:“正如慕少君所言,不止北宸六派,便是其他武林正道也都願意聶醇絛當魔教教主,我亦如此。然而,自從進入瀚海山脈以來,沿途所見皆是慘不堪言之狀。”

“聶恒城當年為了修煉魔功殘殺無數武林高手,殺人之後隨手將屍首煉成了屍傀奴,雖說行徑殘暴,但究竟煉的是死人。況且一具屍傀奴從煉成算起,不過一年可用,之後便逐漸肉腐骨爛,化作汙泥,是以聶恒城並未如何看重屍傀奴的用途。”

“誰知到了聶湊飫錚他自己才疏德淺,便不敢重用任何有能之人,為了維持局麵,竟將大量活人生生煉成屍傀奴,供他驅使。他不敢招惹教外門派,便向自己教下的百姓下手,簡直暴惡歹毒,神人共憤。如此奸賊,不除何安。”

“北宸六派不能為了自身安寧,就讓無辜百姓遭受殘害――哪怕是瀚海山脈的百姓。等回去我便將此地情形告知尊長,我相信師父以及各位長輩也會讚成鬱之的做法。”

這番話說的雖然平淡,卻字字擲地有聲。

“三師兄,你說的對!”蔡昭聽的兩眼冒光,“不過,回稟長輩的事情咱們還是在商量商量……”

慕清晏心頭酸氣直冒,臉上不動聲色:“若是聶疵揮辛噸剖傀奴呢?除了聶矗換上我這樣喜怒無常的新教主,宋少俠還願意助我一臂之力麼。”

宋鬱之肅然:“鬱之寧願功力儘廢,此生耕讀鄉間。”

“三師兄!”蔡昭好生感動,敬仰之意溢於言表,“你來我們落英穀吧,那裡四季如春,最適宜耕讀隱居了!”

慕清晏眉間一片陰鬱:“來什麼來,人家有未婚妻的,輪得到你張羅耕讀之地麼!”

低吼完女孩,他轉頭又是假笑,“話說回來,宋少俠居然還未解除婚約,倒令我十分驚奇。因我聽人說,自你中了幽冥寒氣之後戚大小姐對你愈發冷落,反而與戴少俠出雙入對。”

“我都知道。”宋鬱之坦然道,“淩波不止是我的師妹,還是我的表妹,便是做不成夫妻,我也不希望她背上‘於我危難之時解除婚約’的惡名。等將來我複原,自會稟告師父,解除婚約。離棄婚約的罪名,我自己承擔即可。”

“三師兄真是一位君子啊。”蔡昭愈發敬佩。

慕清晏板著臉,“我以為宋少俠還是早些解除婚約的好……”

“人家的婚約什麼時候想解除關你什麼事!”蔡昭忍無可忍。

慕清晏反唇相譏,“你不用護的這麼緊,既然宋少俠既有江湖閱曆又有的是錢,你跟著他走了一路,怎麼饑一頓飽一頓活像入了丐幫!”

蔡昭極力辯解:“瀚海山脈周遭荒蕪一片,有銀子也沒處買啊!”

“是我顧慮不周,讓昭昭師妹受苦了。”宋鬱之便是道歉也昂首直視,一派磊落。

慕清晏還欲再說,蔡昭趕緊打斷了他,“三師兄舊傷未愈需要休息,咱們還是先告退吧!”說著就急急忙忙的拖著他離開此屋,走前還不忘給宋鬱之關上門。

兩人拉拉扯扯走了二三十步,慕清晏怒甩長袖,站住後道,“你扯我出來做什麼,怕我氣死宋鬱之麼?”

“彆逗了,我是怕你被三師兄氣死!”蔡昭雙手叉腰,“三師兄心無旁騖,光明磊落,你說什麼都難不倒他,反而把自己氣個半死,何必呢!”

慕清晏冷笑連連,“好好好,好一個心無旁騖,光明磊落,我卻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性情暴躁,時不時還要發瘋,蔡女俠你還是與你誌同道合的三師兄儘早離去吧!等我收了極樂宮寶庫,自會將紫玉金葵送到你們手上!此地汙穢,就不留你們了!”

蔡昭氣的渾身發抖,隨手抄起一旁高幾上的花瓶向著慕清晏後背砸了過去,“你這個混賬!走就走!”

慕清晏真氣迸發,砰的震碎花瓶,轉身向蔡昭隔空虛抓,“不許走!”

蔡昭腰間宛如箍了一隻鐵爪,被生生拉退數步,她回身反掌擊去。慕清晏已數步趕至她身畔,反手去拗她右臂。蔡昭知道他內力遠勝自己,便起身花枝般輕輕顛顫一下,順著他的擒拿之勢翻身到他背後。

慕清晏忍不住讚一句,“好俊的身法。”他也不回身,而是彎曲單膝屈背低頭,左掌扣蔡昭左腕,右手擒她右臂,將她牢牢貼在自己肩背後方。

蔡昭雙足騰空,宛如被慕清晏背在身後,兩人耳鬢相接,呼息可聞。便是到了這地步,她也並非沒有其他招數,然而眼前剛好是青年男子修長的脖頸,喉結清晰乾淨,上下微動,她正恨的壓根發癢,張口就咬了上去。

慕清晏渾身一震,立刻鬆手退開。

宋鬱之呼啦一聲打開大門:“出什麼事了,你們…你們怎麼了…?”他疑惑的看著不遠處的兩人――

一個捂著側頸,俊麵微紅,眸光流動婉轉,一個則好像剛從浴桶中撈出來的粉團子,被熱水蒸的兩頰熏紅。兩人相對而站,薄怒互瞪。

“沒,沒事。”還是蔡昭先開了口,“適才不小心打碎了個花瓶,三師兄你趕緊休息吧!”說完她扭頭就跑,猶如剛做了賊一般。

慕清晏不聲不響的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一直走到樓角僻靜無人處。

蔡昭忽然轉身立定。

慕清晏也駐步。

蔡昭順了好幾息氣,才道:“你聽到三師兄沒有退親,為什麼不高興?”

慕清晏挺立不語,態度高傲的幾近倔強。

“你是在擔心我。”蔡昭口氣柔和下來,“世道對女子總是更加苛刻些,三師兄有婚約在身,若叫人知道我與他一路同行,受人非議的必然是我。說句年少風流還算好的,更難聽的‘不顧廉恥勾引自家師姐的未婚夫’都有。”

女孩微微笑起來,初晨陽光般純淨無暇,“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與三師兄是一前一後不同方向出走的,之後又一路喬裝打扮,沒人知道的。”

慕清晏眉宇間隱約怒氣:“姓宋的知道顧及戚淩波的名聲,卻不知道顧及你的名聲。你既然都知道,還笑的出來!”

蔡昭歎口氣:“說句實話,三師兄其實挺鈍的,從小到大眾星捧月,道理都明白,可有些人情世故,他要過陣子才醒悟。”

“淩波師姐與他再不和睦,畢竟十幾年青梅竹馬,三師兄自然記得要護她一二。至於我嘛,還得過陣子三師兄才想起來吧。我想過了,所以等事成之後我要到處走走,讓三師兄先回去處置婚約。等過個一年半載,我再回青闕宗就好了。”

慕清晏冷笑:“你對他倒寬和的很!”

“對。”蔡昭道,“不過數年同門時光,之後就各走各路,乾嘛不寬和些呢。”

慕清晏氣息一緩,稍稍鬆開眉心。

蔡昭道:“三師兄允文允武,行事磊落,從不隨便發脾氣,也不會無緣無故猜疑彆人,更不會動不動發瘋!可是――”

“可是,他不知道我吃不慣乾糧,自從接近瀚海山脈後我就再未好好吃過一頓飯。”

“我說要去擊殺作惡多端的白虎壇主,三師兄見過廖圖的身手後就讓我去了。可不曾想廖圖剛剛重金聘來兩名□□高手,我以一敵三,好險才克敵製勝。”

不是宋鬱之有意輕忽,而是他覺得兩人並肩作戰為民除害,哪怕一齊死了,也不失豪邁慷慨,快哉快哉。

可慕清晏是一定要蔡昭好好活下去的,為民除害什麼的可以等一等。

這些,二人都知道。

“你喜怒無常,性情暴烈,疑心病又重,可是,你一直惦記我有沒有吃飽穿暖,擔憂我會受人非議,被人恥笑。”

蔡昭神情迷茫,心口微微發疼,“我從未想過,除了家人之外,會有彆人待我這樣好。”

慕清晏抬起頭,戾氣儘消,星目溫柔。

他緩緩走過去,高高的額頭貼著女孩柔軟的額發,“以後,我們會怎麼樣。”

“不知道。”蔡昭搖頭,帶著慕清晏也一起搖晃額頭。

“不過先宰了聶窗傘!迸孩皺眉,“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慕清晏低低笑起來,笑意震動到女孩,“真巧,我也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對呀,真巧。”蔡昭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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