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守諾【本卷終】...)(1 / 2)

慕氏少君奪回教主之位的次日, 絕大多數教眾歡騰喜悅之際,兩騎駿馬載著一對少年男女匆匆下山,後麵跟著一車沉甸甸的禮箱。

眼看身後的幽冥篁道越來越遠, 宋鬱之忍不住翹起嘴角。目光觸及身旁神情淒愴的少女, 他很聰明的一句不提‘故人’, 隻溫言關懷。

又行了半日, 宋鬱之覺得是時候讓蔡昭停止悲傷了, 於是岔話道:“師妹,待會兒落腳, 我們最好對一對口風。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們得說的一樣, 免得露了馬腳。”

“不用對了。”蔡昭無精打采, “一概都跟長輩們說好了。”

宋鬱之頗覺驚奇:“一概都說?師妹可想清楚了。”當初蔡昭取得雪鱗龍獸的涎液回來, 可是東拉西扯, 語焉不詳的。

蔡昭懨懨的,“都說了吧,欺瞞長輩是不對的。”――現在, 她已經沒有遮掩慕清晏的必要了。

宋鬱之似乎體味出其中之意了, 他眉頭一蹙,“師妹……”正要開口規勸,忽見前方黃沙滾滾處站了一群騎手。

最當前的三人十分眼熟, 正是戚雲柯,宋時俊,以及蔡平春。

三人臉上都是烏雲密布。

師兄妹相視一眼, 俱是頭皮發麻――自己主動投案和被捉回去,可是全然兩個待遇。

戚雲柯沉著臉, “兩個不要命的混賬,還不滾過來跪下!”

宋時俊大罵:“活膩味了是吧,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是吧,幽冥篁道也敢闖,你們倆怎麼不上天呢!”

蔡平春:“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洗洗吧,叫孩子們歇口氣。”

宋鬱之一麵下馬一麵輕聲道:“令尊挺寬厚的。”

蔡昭嗬嗬兩聲。

戚雲柯與宋時俊同時射出兩道指責溺愛的目光,蔡平春察覺後補充道:“我的意思是,等養足了精神,才能往他們身上招呼家規門規什麼的。”

宋鬱之:?!

……

聶匆幌蹈裁鷙螅瀚海山脈大約混亂了六七日。

慕清晏下令封住了幽冥篁道的出口,並命上官浩男與遊觀月率重兵在極樂宮後路張網以待。當初在各處關隘被遊觀月擊潰的聶氏人馬,一見情形不妙打算溜之大吉的聶黨狗腿,還有曾為聶床瀉ν教兄弟的爪牙,或被殺,或被擒,林林總總加起來很是雞飛狗跳了一陣。

望著滿地打滾哭哭啼啼的聶氏黨羽,胡鳳歌感慨:“昔日聶恒城在時,趙陳韓路四大弟子煊煊赫赫,其下子弟部眾驍勇彪悍,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如今卻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真是…唉…”

她轉身向慕清晏拱手,“教主,您預備怎麼處置他們。”

慕清晏輕歎一聲,“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願將他們都揚了。這樣吧,統統做成屍傀奴,扔到後山去做苦役吧。”

“什麼!”胡鳳歌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慕清晏又道:“適才隻是玩笑之言,屍傀奴有傷人和,何況隻能用幾個月,還是挑斷手筋腳筋再去做苦役吧。”

他自言自語,“唉,我最近真是越來越心慈手軟了。”

胡鳳歌:真的是玩笑嗎?!不是脫口而出真心話嗎!

知道蔡昭離去後,嚴老頭高興的差點昏過去,連聲稱讚,“少君做的好,少君英明,少君複興我教指日可待!蔡平殊的侄女能有什麼好,還不是凶狠霸道殺人如切菜!跟這樣的女子一處,睡都睡不安穩!回頭老夫給少君尋一位溫柔賢惠千依百順的美人……”

上官浩男挖挖耳朵,“嚴長老你算了吧,你是秉筆使者,動筆杆子的,不要嗆行人家賣嘴皮子的媒婆好吧。”本來他還想讓鶯鶯燕燕紅紅與蔡昭結識一番呢。

“臭小子閉嘴!”嚴栩瞪眼,“當年你辦滿月酒時老子往你的銅盆裡丟了好幾把金錁子,你居敢對老子出言不遜,給我還錢,還錢!……小月,你說老夫對不對!”

遊觀月望天:“其實吧,蔡平殊殺的大多是聶恒城的人馬。仇長老在世時,經常暗暗給蔡平殊叫好鼓勁來著。”――可惜了星兒伺候蔡昭半天,好不容易攀上了關係,都白費工夫了。

嚴栩大罵:“臭小子不識大體!難怪仇百剛不是聶恒城的對手,真是鼠目寸光!小惠,你說呢?”

於惠因愁眉苦臉的站在一旁:“長老要我怎麼說,我尚不知少君打算怎麼處置我與七妹母子呢。之前看少君對蔡姑娘言聽計從無有不應,我本想請蔡姑娘給七妹母子說說情,誰知她這麼快就走了,唉。”

嚴栩快氣死了,“蔡平殊殺了你義父啊,你居然還想去找她侄女說情!你到底有沒有骨氣啊,臉都不要了嗎?”

於惠因和氣的笑笑,“我覺得還是好好活著更要緊。”――江湖中人,對決而死有什麼好憤憤不平的,有本事就去挑戰蔡平殊,殺回來就是了。

當然,他沒這本事。

嚴栩捂著胸口喘氣,轉頭道:“小鳳你倒是說句話啊!”

胡鳳歌麵無表情:“要我說?哦,那我說了――將成敗勝負都歸因到女人身上的男人,都是孬種。”

嚴栩差點又要鬨起來,忽聽門口侍衛高聲傳報慕清晏來了,大家連忙站好等待。

一等慕清晏坐定,一名高大矍鑠的道士上前道:“呂逢春拜見教主!”

慕清晏看看他,“哦,原來是天樞長老啊。”

局麵初定後,傳說中的牆頭草長老十分適時的出現了。

呂逢春其實比嚴栩大了近十歲,然而他頭發烏黑發亮,臉色紅潤飽滿,觀之幾如壯年,站在麵黃肌瘦灰撲撲的嚴長老身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差了輩。

呂逢春上來就是對慕清晏一通哭,一麵哭一麵捶自己的胸膛,音調舉止都甚有某特殊行業的風範――

“蒼天有眼啊,天生我教主少年英才,我慕氏兩百年基業終得複興!嗚嗚嗚,老朽當年萬幸得見教主父祖,今日觀教主英姿勃發,老教主當含笑九泉……”

嚴栩轉身東找西找,連十三奇道:“嚴長老你找什麼?”

嚴栩:“癢癢撓,我肉麻。”

哭完之後再是誇。

呂逢春滿眼感動的望著慕清晏,“聶氏之亂,風起雲湧,呼啦啦我教大廈將傾。兩百年來,我家從無遇到如此險境。然而教主您雖然年輕,但縱橫捭闔,運籌帷幄,無有不能,輕而易舉就蕩平聶氏之亂,直可稱是兩百年來慕氏翹楚了!”

遊觀月歎為觀止,扭頭東看西看,上官浩男問他找什麼。

“找紙筆,這位呂長老簡直才氣縱橫。”遊觀月壓低聲音,“如此好詞,記下來說不得以後用得上。”

誇完後再表忠心。

呂逢春一臉忠肝義膽,“老朽當年立下誓言,生是慕氏的人死是慕氏的鬼。聶恒城猖狂之時,老朽力不能敵,聶吹行逆施,老朽又身染重病……”

胡鳳歌忍不住:“呂長老你如今看著不像重病啊。”

“胡長老好眼力。”呂逢春哈哈道,“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從聽說教主起兵反正之後,我疾病全消了。唉,可恨老朽人老耳聾,帶聽說教起事之時,教主已然收拾的差不多了。不然老朽縱是老邁體衰,拖也要拖著這老骨頭為教主效犬馬之勞!”

逢迎吹噓,諛詞如潮,呂逢春一直說到口乾舌燥,眾人皆聽不下去了,慕清晏居然耐心的聽完了,還給做了個總結,“呂長老很忠誠,呂長老很病弱,呂長老有心無力,如今希望繼續為神教出力……是這樣吧。”

呂逢春大聲道,“請教主莫嫌棄老朽年邁,不論何事,教主儘管驅策老朽好了!”

慕清晏道:“我還真有一件事要托給你。李如心是聶恒城的養女,聶思恩更是聶賊之後,我本欲除之……”

於惠因緊張,一顆心高高吊起。

“但再一想,聶恒陳再有不是,也未在父親年幼時加害過他。何況弱女稚子也翻不起大風浪,我也不是不能容下。”慕清晏繼續道,“呂長老年高德劭,辦事穩妥,將李如心母子交由呂長老看管,我再放心不過了――呂長老,這件事能辦好吧。”

呂逢春張口結舌。他生有玲瓏心肝,怎麼不知李如心母子如今實是燙手的山芋。

若將來李如心母子有個三長兩短,慕清晏為了顯示自己對舊敵遺孤的寬宏大度,必然要追責於自己;可若將李如心母子養的太好,放任他們與外頭聯係,將來串連生亂,自己又難逃一個看管不嚴的罪名。

一旦接下這個差事,呂逢春便如懸了一口刀在自己脖子上,伸不得縮不得,真比受一頓罰還叫人難受。

於惠因也想到了,意欲拚死說情,剛踏前一步就被胡鳳歌扯住了衣袖。

胡鳳歌微微搖頭,以口形表意,“你若想李如心母子活著,就一句也彆說。”

呂逢春有心推托,剛張口‘老朽年邁力衰’,慕清晏一雙清淩淩的長目就望了過來。

他道:“外頭人都說呂長老生來一副伶俐口齒,一雙如風快腿。平日裡舌燦蓮花,可一旦有事了,卻跑的比兔子還快――我想這傳言一定不實。呂長老,你說呢。”

他嘴裡說的和氣,眼中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晦暗凜冽。

呂逢春乖覺的低下頭,強笑著應下。

慕清晏揮揮手,讓他退下。

平白背了兩個大|麻煩,卻無法參與機密會議,呂逢春覺得自己簡直比黃連還苦。

目送牆頭草離去,嚴栩樂顛顛的上前‘賀喜’:“教主英明,教主睿智,如此處置李如心母子真是再好沒有了。教主自從趕走了蔡昭那小丫頭,處置教務愈發……”

“你在說什麼。”慕清晏忽抬起眼皮,目光清冷,“什麼蔡昭,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