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公子這是要做什麼?”傅同臉上布滿冰霜, 眸光也像利刃一般刺向池蘅, 聲音含著不怒自威的攝人之氣,滿身都是浴血殺伐後未退完的戾氣。
池蘅被他強大的氣勢震懾得下意識鬆開了掐住雲夕脖子的手, 他有種做賊被抓了個正著的羞愧和窘迫感, 不敢與銳利的視線相對,眼神閃躲道:“沒、沒做什麼……”
“我等候數月不見池公子身影,原來池公子在此仗勢欺人?我倒是要問一問池公子這是何做法?”傅同拽著他的手並沒有放開,而是繼續加重力度。
池蘅覺得手腕要被他折斷了,臉色泛白,辯解:“糧草出了意外丟失了, 我來此地是前來征糧的。”對,他是來征集糧草的,這樣一來誰也說不出他什麼錯來。
“哦?”傅同盯著他。
池蘅眼神閃了閃,突然掃到餘長鬆, 伸手一指,“我確實是來買糧食的, 傅公子若不信可以問這位村長。”
傅同轉向餘長鬆。
餘長鬆不太情願幫池蘅, 但他向來老實本分不會說謊,便沉著臉實話道:“他來時確實說要高價買我們的地瓜。”
傅同鬆開了他,負手道:“既然池公子是為了糧草而來那就大可不必了, 糧草之事我已經解決, 而且戰事已平,糧草也暫時不需要籌集,如果池公子沒有彆的事就請回京向聖上解釋糧草遲遲不至的原因, 不要在此欺壓良民。”
池蘅揉了揉發痛的手腕,退後一步,見傅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心裡有些惱意,在京中之時,傅家就淩駕於池家之上,同是將軍,傅同的身份也高於他,這次戰事明明是他先請旨出戰,可皇上卻派了傅同前往,隻讓他當一個押運糧草的後備援手。
他對此十分不滿,覺得凡事都被傅家及傅同壓一頭,心有不甘,這才想出延遲運送糧草的主意,以圖讓傅同吃敗仗,隻要戰事一敗,以傅同的為人必沒有顏麵苟活,介時傅同一死,晟趙兩敗俱傷的局麵,他把糧草運到戰場一接濟,在傅同的死的激勵下,晟軍必是士氣大漲,反敗為勝的機率很大。
是時,傅同戰敗而死,哪怕是因為他糧草遲至而造成的敗戰,隻要找一個好的借口,聖上看在他打了勝戰的份上也不會怪罪於他,傅家因為傅同的死而徹底落下帷幕,而他池蘅必會得聖上器重,得百姓擁戴,成為京城勳貴,取代傅家,取代傅同。
隻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傅同竟然做了兩手準備,與雲夕這個賤人暗度陳倉,解了糧草不足之危,大勝而回,他的計劃都泡了湯,還得回京承受聖上的雷霆之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雲夕這個賤人!
越想越氣,他忍不住道:“糧草之事我自會回京向聖上解釋,但我與雲夕之間的事屬於我的私事,傅公子無權插手。”
“我傅某向來不愛多事,若是旁人倒也罷了,但雲夕的事情我管定了。”傅同挺拔而立,聲音洪亮道。
池蘅臉色一沉,看著傅同道:“想來傅公子還不知道雲夕的身份吧?她可是……”
“我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我隻知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襄助我朝打勝戰的有功之人,有我傅同在一日,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她分毫!”傅同鏗鏘有力道。
他滿身鐵血之氣渾然而出,聲音裡透著氣吞山河的氣勢,讓在場眾人震撼而又敬慕。
雲夕看著麵前虎背熊腰,挺拔魁梧的漢子,聽著他維護的話語,心裡莫名泛起一陣漣漪,頓時有種有人保護的安全感,還有一絲甜蜜在心底蔓延開。
池蘅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認為,雲夕哪怕是被他休棄也是他的女人,他要打要殺都隨他高興,可如今,突然跑出來另一個男人要護著她,將他遺棄的女人當成寶一般,他心裡很不舒服,仿佛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彆人奪走的憤怒和不甘。
他一張俊臉陰沉不已,冷了聲音道:“傅同,你確定要插手我的私事嗎?”
哪怕傅家比池家更有地位,哪怕傅同比他身份更高,傅同也無權插手他的私事,這個賤人以為有傅同護著他就動不了她了嗎?她做夢!
“我說了,雲夕是我傅同的救命恩人,是襄助戰事得勝的有功之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再說,你既然已將她休棄,她與你便再無瓜葛,你與她之間哪來什麼私事可言?”傅同嚴肅道。
一旁的盧安心中詫異,難怪他覺得雲夕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原來雲夕就是池蘅那個偷人產子被休棄的原配夫人?
池蘅性感的薄唇張了張嘴想說他與她還有一個孩子呢,但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傅同再道:“池公子,糧草之事還有今日你欺壓村民之事我定會如同稟明聖上,介時還請池公子想好解釋之詞,池公子請吧!”
“你……”池蘅怒不可遏的向前一步,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毒怨。
顧全立即攔住了他,“公子,我們還是走吧,回京要緊。”
他們不過是想來看看種出地瓜之人是誰以及查看地瓜是何物,並不想把事情鬨大,畢竟要解決幾個村民有上百種不動聲色的法子,隻是沒想到這種出地瓜之人是雲夕,自家主子被雲夕三兩句話就激得失了分寸,更沒料到的是傅同會來這裡,恰巧被傅同撞見了一切,這樣一來,事情就嚴重了。
隻要傅同一狀告到聖上麵前,池家定然要吃不了兜著走,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回京向聖上解釋一切,為池家開脫罪名,可自家主子今日腦子似乎不太好使,竟然會與傅同撕破臉皮,這樣一來傅同更不會放過他們了。
池蘅哪會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看了傅同剛毅的臉一眼,桃花眼又掃了雲夕和村民們一眼,咬了咬牙,將滿肚子的怒火和憋屈壓了下,甩袖而去。
顧全朝傅同抱拳一禮,趕緊追上了池蘅。
待兩人走遠後,餘長鬆這才鬆了口氣,朝傅同拱了拱手:“多謝傅英雄為我們解圍。”
大夥也道:“多謝英雄。”
“比起大家種出糧食解戰事之危這不值一提,是傅某要謝謝大家才對。”傅同抱拳道。
餘長鬆等人連連搖頭擺手,“應該的應該的。”
“雲夕謝大家維護之恩,謝大家信任之情,請受雲夕三拜!”雲夕向前朝眾人深深鞠了三個躬,她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但卻清楚的傳到眾人耳中。
原身的親人朋友個個身份高貴,見識寬廣,在原身出事後卻無一人信她,反而用汙言穢語斥責於她,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身早就承受不住冤屈和罵名死去。
而這些偏遠小地的莊稼人,許多人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卻因為她簡單的一句解釋就相信她,維護她,怎麼能讓她不感動不感激?
“雲娘子請起。”餘長鬆揚手歎息道:“你們母子在村裡住了這些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看在眼裡,哪能不信你的話呢?而且你讓我們過上了好日子,哪怕你曾經犯過錯誤,我們也會原諒你,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雲夕聞言更是感激不已,想到原身的委屈和冤枉,她眸光微紅,聲音有些哽咽道:“我沒犯過錯,我真的是被人冤枉的。”
“我們信你,彆哭,孩子。”一個老奶奶走到雲夕身邊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這話無疑戳中了雲夕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鼻子一酸,淚水就溢滿了眼眶,但她不願意哭,不想讓大家擔心,她抬頭看著天空,強行將眼淚逼退,好一會兒才道:“謝謝大家!”
鄉親們看到她這般克製著不哭出來,強忍著眼淚不落下的模樣,更加憐惜心疼起來,男人們都握緊了拳頭,婦人們忍不住紅了眼眶。
傅同看著這般瘦弱卻堅強得不像話的女子,心微微泛疼,他緊擰著眉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有種想將她擁進懷中的衝動。
雲夕吸了吸鼻子,想到什麼又道:“先前騙大家說我是逃難來的,今日我向大家道歉,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不用道歉,我們都明白的。”徐翠花抹去眼淚,抱著雲鈺走向前道。
“對,我們理解的,雲娘子,沒關係,我們不怪你。”村民們也都道。
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名節就是女人的命,雲夕這樣一個背負著罵名的女人,不管走到哪裡都無法生存,可是她還有孩子要撫養,身為母親,她也不能讓孩子同她一樣被人唾罵,她不敢說實話也無可厚非,再說了,她是被冤枉的,自然也不會承認那些罵名,不對他們說也很正常。
雲鈺癟著嘴朝娘親伸手,“娘。”
“鈺兒。”雲夕接過兒子,將他緊緊摟在懷中。
雲鈺拍著娘親的背,“娘,彆怕,鈺兒也會保護娘的。”
“好,娘不怕,有大家和鈺兒在,娘一點也不怕。”雲夕逼退的淚水又湧了出來,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嘴角卻勾起溫暖的幅度。
村民們都離開後,雲夕將傅同和盧安邀至家中,感激道:“方才多謝傅公子相助。”
傅同搖搖頭,神情嚴肅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比起雲娘子對傅同的恩情,根本不值一提。”
雲夕給傅同倒了一碗水,雙手遞上,喜道:“恭喜將軍凱旋平安回來!”
“多謝雲娘子!”傅同雙手接過水,朝雲夕深深鞠了一躬:“傅同與三軍性命,國家安危全係雲娘子當初一句柬言,傅同銘感五內,請雲娘子先受傅同一拜!”
盧安亦跟隨鞠了一躬,原來自家主子這次命他額外收集糧草是聽了雲夕的建議,也多虧了她的建議,才能打贏這一仗,保住那麼多軍將的性命,保住國家的安危,也多虧了她帶領大家種出地瓜才能解救傅家於危難,這份莫大的恩情,他盧安也記在心裡了。
雲夕揚手道:“傅將軍,你們快快請起,使不得。”
傅同起身,他知道,區區一禮又怎麼能抵消雲夕對他的恩情,他自會另尋機會報答,他將碗中的水一飲而儘,舉手投足豪氣萬千,他放下碗道:“傅同要急著回京向皇上複旨,不能多待,就此告辭!”
他本不打算這個時候過來,但還是饒路過來了一趟,想當麵對她說聲謝謝,誰知會遇到池蘅,他慶幸自己來了這一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想到池蘅對雲夕凶惡的模樣,他心中就有股怒火在燃燒,他要回京去參池蘅一本,替雲夕好好出一口氣。
雲夕點點頭:“將軍慢走!”
傅同見她脖子有些淤青,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來放在桌子上,道:“這個是消腫散淤的良藥。”
雲夕下意識撫了撫脖子,感激一笑,“多謝。”
送走傅同主仆二人,雲夕準備回屋做飯了,餘長鬆施施然而來,試探著問:“雲娘子,先前聽到傅英雄與那姓池的公子說話間,提到什麼糧草,打戰,聖上等字眼,這兩位是何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