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爹娘上門(2 / 2)

但這晚上,許家老大娶的那個寡婦生了許老大的第二個孩子,是個帶把兒的小子,出生後哭聲嘹亮,徹底將老兩口心裡的那把火給燒起來了。

“燒火?許老板這火燒的確實地道,對火候的掌握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我現在一天不喝你家這口湯啊,夜裡心就跟那貓抓似的癢癢,翻來覆去睡不著!

許老板你這是將我給坑慘嘍!”

時硯笑嗬嗬的應付客人:“周老板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前兒個在街上遇到嫂子,嫂子還感謝我來著!

嫂子那才是敞亮人!人家可是當著我的麵兒說了,寧可叫你兜兒裡的錢兒進了我家米粉店,也比給了翠雲樓的姑娘們好!

我啊可是應承了嫂子,儘量將老哥哥你兜裡的錢兒給掏空!說不得回頭嫂子高興了,還能做一桌子好飯菜款待我呢!”

不管是店內還是店外的客人聞言都笑,周老板指著時硯說不出話,在眾人的調笑聲中甩著袖子大踏步離開了,背影還帶著幾分得意。

說起來這也不全是玩笑話,確實有些不算非常富裕的人家,喜歡時硯這裡的一口米粉味兒,便要省錢兒來吃。

那手頭平時還算寬裕,能去青樓楚館消遣的人,取了食,自然舍了色。

家裡人是寧肯叫他們有了錢就蟄摸點兒東西吃進肚裡,也不想叫他們去那地方鬼混。

時硯將人送出鋪子,像是根本沒發現不遠處畏手畏腳的那對兒老夫妻似的,進店後該乾嘛乾嘛。

依照他對那對兒夫妻的了解,窩裡橫的特征十分明顯,在幾個兒女跟前那是一等一的能耐人,孩子們必須聽他們的話,不聽就是對不起他們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恩情,就是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可到了外麵,那是畏畏縮縮,能躲就躲,被人欺負到頭上也放不出一個屁,人家打了左臉打右臉,他也敢怒不敢言,最多回家拉著幾個孩子出出氣。

就這樣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沒膽子在街上鬨起來。

果然,一直等時硯關了店鋪,坐上牛車,和劉二伯遛遛噠噠往回走,穿過熱鬨的街道,人流慢慢減少,周圍逐漸安靜下來,眼看著就要進苗家所在的巷子了,才聽到顫顫巍巍喊老五的聲音。

這兩口子的形象過於有特色,男的瘸,女的瞎,身上衣服破破爛爛,補丁摞補丁,每人手裡拄著根兒木頭棍子做拐杖,看得出來用了很長時間,棍子都包漿了。

能看出兩人已經儘量想要體麵了,可兩人身上散發出的味道還是叫路過之人避之不及,二人互相依靠著,緊張又期待的看向牛車上的時硯。

得了,但凡知道一點兒許老五家事的人家,瞬間知道這兩人是誰了。

這頭時硯還沒和他爹娘搭上話呢,便有好事之人撒丫子將消息告訴了苗家老太太。

老太太正準備收拾東西,帶著兩孩子去大女兒家瞧瞧呢,結果時硯醃的酸菜鹹菜醬菜才將將擺出來,還沒來得及裝罐子,聽到消息心下一慌,拉著兩孫子便往外麵跑。

健步如飛,風風火火的叮囑兩孩子:“記住,不能讓你爹跟許家人回去,我才是你們奶奶,許家來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你爹要是帶著你們回了許家,往後你們就得管那邊的叫爺爺奶奶,和他們住在一起。十幾人住在一間屋子裡,雨天漏雨,陰天漏風,整日喝稀粥吃野菜,過年都見不到葷腥!為了一口吃的打的狗腦子都出來了!”

這話老太太不知說了多少次了,小寶被奶奶拖著,駕輕就熟的保證:“我會哭,抱著爹的大腿,不讓他走。”

阿雲也保證道:“我,我也哭,舍不得爹爹!”

苗老太聞言滿意極了,覺得這段時間的拉攏卓有成效,孩子的心是向著她的,不至於讓苗家的根斷在這裡,這便成了。

至於兩孩子心裡怎麼想的,老太太是萬萬想不到。

祖孫三人一陣風似的刮過,讓後麵追出來的劉二嬸直咂舌:“往後誰他娘的說這老太太腿腳不好,老娘撕了他的嘴!”

撕嘴?眼下許母恨不得她沒多長兩張嘴,萬萬想不通,老實聽話的兒子怎麼會變成如今這陌生模樣。

這般口若懸河,不將她放在眼裡,穿的比老四還像個讀書人,和周圍人談笑自若的老五,讓她感覺特彆陌生。

時硯好整以暇的看著許父許母,也不管周圍很快擠滿了看熱鬨的人,坐在牛車上沒下來,慢悠悠道:“您說為了我好?家裡窮拿不出隨禮的銀錢,不想叫我丟臉是吧?

那我四哥當年考上童生的時候,咱家就不窮了?穿的就不寒酸了?家裡就能拿出招待客人的銀錢兒了?

你們怎麼不覺得那時候會給我四哥丟人,讓他在外麵不好做人。怎麼不躲在家裡不出去見人呢?

我記得那時候你們一個個可高興了,和村長借了五兩銀子在村裡擺宴席,事後咱們全家乾了兩年才將那筆錢兒給還上。

難道我這嫁出去的兒子的臉麵,還能比考上童生的兒子臉麵更要緊了?”

時硯換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看著下麵二人,似笑非笑道:“可見,這丟不丟人,是不是為了我好,全看當爹娘的能偏心到何種程度罷了。

為了我四哥好,你們可以讓全家人背上巨債。為了我好,就是在我妻走了後,連個麵兒都不露,就為了省下那幾文隨禮的錢兒。

今兒我可真是見識了什麼叫顛倒黑白!”

旁人覺得時硯日子過得不容易,先是許家這樣一家子拖累,再是苗家那樣的嶽家,能有今天著實不簡單。

許父許母卻覺得這兒子終於還是被苗家給籠絡走了,一心向著苗家,壓根兒就不能理解做父母的苦心。

他們做的越是絕情,越是不跟這邊聯係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給苗家一個態度,讓苗家放心,他們許家將兒子招贅出去,就沒打算再要回來,跟潑出去的閨女是一樣的!這樣一來,老五才能被苗家人接納,才能過上好日子!

他們哪裡有錯?

但這事顯然不能再說了,若是老五真惱了,他們的目的不知要拖到何時才能達成。

許母握著許父的手,艱難的找準時硯所在方向,一臉淒苦:“老五啊,娘知道你心裡有怨,但不管你心裡如何怨恨爹娘,娘還是那句話,我和你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娘今兒來沒彆的意思,不會纏著你不放,不會叫你在苗家難做人,你放心,啊!

就是特意來告訴你一聲,家裡你大嫂昨兒夜裡生了個大胖小子,咱們許家有後嘍!”

說完便等著時硯的反應,畢竟是許家第三代第一個孩子,意義不同,他們家再窮再難,還是給孩子娶妻生子,延綿後代了,對得起祖宗先人!

原以為這樣的事,對時硯這種招贅出去,不能有自己後代的人來說,更有意義,誰知時硯冷不丁來了句:“大哥有兒子,跟我一個嫁出去的兒子有何關係?”

兩人聽完心底不由不沉,許父暗中捏了一把許母的手,許母一咬牙,便對時硯道:“好好,老五你怨恨我們這沒本事的爹娘,我們認了。

可我們做父母的不能看著你斷後不管。

我們今兒來的意思呢,便是告訴你,爹娘和你大哥商量過了,往後你大哥若是再生個兒子,便過繼給你,讓他給你養老送終。

老五啊,你大哥為了你願意做到這個份兒上,也隻有一個要求,家裡條件不好,你那大侄子一生下來便沒喝上一口奶水,餓的嗷嗷哭。

你給些錢兒,我們在村裡找個奶娘,將他養到十五歲上就行。

我和你爹今兒在米粉店外瞧了,你那店生意好著呢,養一個侄子對你來說不為難。

若是親家母不同意,娘去跟她說!她苗家再是能耐,也不能看著你斷子絕孫呀!”

這話出口,即便是周圍看熱鬨的人也有幾分動容,到底是時下的風氣如此,入贅的男人跟嫁出去的閨女似的,孩子不跟自個兒姓,跟斷子絕孫無異。

即便是時硯養著兩個孩子,旁人還是會覺得他在給苗家養孩子。

有這一出,旁人認為這家子不管以往有多少齷齪不虞,往後也該散了。

知道內情的人不由搖頭,人許老五哪裡是沒法兒有後代,分明是不願意,要是想另娶,想讓兩孩子改姓還宗,都是抬抬手的事兒。

時硯不願意和這兩人在這方麵扳扯,隻說:“人都說挑豬崽子還得看母豬呢,我大哥大嫂那樣的,你們敢過繼,我也不敢要啊。

想讓我一個招贅出去的兒子給你們養孫子,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可著整個縣城的打聽打聽,誰家出嫁的閨女在娘家爹娘兄嫂建在的時候,幫著養娘家侄子的?”

說罷擺手道:“當初我沒少想辦法幫襯家裡,今兒三文五文,明兒一錢半錢的,寧可自個兒在苗家被人看不起,也沒少了給你們的供奉。

可我孩兒出生的時候,沒得到他們外祖父外祖母一根線一雙襪,我妻去世的時候,靈堂前硬生生少了一門親戚。

我更是沒得到爹娘兄嫂隻言片語的關懷,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兩家早就斷親了呢。既然自己做了這絕情的事,事到臨頭便不要惺惺作態,早就不吃你們這套了。”

許母聞言瞬間坐在地上抱著許父大哭:“可真是疼死個人嘍!我們不上門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著讓人少在背後說你幾句閒話嗎?

你當我做娘的不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老天爺啊,老五啊,沒你這樣不講良心的!”

周圍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老太太不簡單,打起精神看熱鬨,都覺得時硯要吃虧。

可時硯完全不吃這一套,慢悠悠的不知從哪兒抓了一把瓜子嗑著:“您啊還是省省吧,以前能被你們騙錢,那是我願意被你們騙。

可您說說,不想叫人瞧了在背後嚼舌根子,完全可以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見麵吧?三年愣是找不出這樣一個地方?

不見麵也行,你們進一趟縣城不方便嘛,理解,那捎句話總行吧?沒有!除了要錢兒,多餘的一個字兒都沒有!

那你們拿了我的錢兒,天冷了給我做身衣裳,天熱了給我做雙鞋襪,多少是個意思,說明你們不僅是念著我的錢,心裡還有我這個人。結果還是沒有!

行,這些費工夫,娘你做不了,我也能理解。地裡收的不拘是大豆還是高粱,讓人給我捎上幾斤,叫我知道家有餘糧的時候還能有個人想起我的存在。還是沒有!”

時硯慢吞吞的磕開一個瓜子,慢吞吞的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老人:“您啊,彆演了,就直說吧,想要多少?說出來我先聽聽,要是合適我儘量滿足您,要是不合適,您就算是哭死在我家門口也沒用。”

許母沒忍住打了個哭嗝兒,腦袋艱難的轉到時硯所在方向,雙手在空中摸索,哆哆嗦嗦的:“老五你便是為了兩個孩子的名聲,也不該這般說話!”

時硯徹底沒忍住笑出了聲:“我的好娘哎,自從我進這個家門這些年來,哪裡還有名聲這回事?孩子們打從有了我這個爹,便沒想著有個好名聲。

您若真念著兩孩子,便不該當著外人的麵兒鬨騰!”

許母還想說什麼,許父暗中捏了一把許母的手,許母會意,話一出口便換了方向:“成,既然老五你不想認我們鄉下的窮爹娘,我們也不能厚著臉皮登你家的門惹你厭煩!

給你過繼孩子的事還算數,你先給我們十兩銀子,讓我們去買隻山羊給你大侄子救命!”

時硯心說,一隻奶羊二兩銀子,許家一大家子辛苦一年都賺不到十兩銀子,許老五在苗家好幾年也就攢了十三兩銀子,這老太太的胃口倒是好,他是不想慣著的。

但話沒出口,苗老太從人群中衝出來,朝那邊扔下十兩銀子就招呼時硯趕緊回家,一副生怕被許家纏上的樣子。

時硯:“……”

這才是要被纏上的架勢好嘛!

可惜老太太一點兒不想時硯跟許母多說,兩個孩子塞到時硯懷裡,自個兒手腳利索的爬上牛車,招呼劉二伯:“回!快回!飯菜該涼了!”

跟後麵有狼攆似的。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