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深刻教訓(1 / 2)

平日裡四處尋訪名山大川,將家中產業全部丟給楊禾高打理,頗有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時硯,近日帶著一身風塵回到家中。

一腳踏入歸家的巷子,街坊四鄰熱情的招呼聲便不停歇,有人說家裡三天後給孫子辦滿月宴,希望能沾一沾許相公的才氣。有人說今兒早上才做的酥酪,是苗老太喜歡的口味,回頭就讓家裡小子送去。時硯一一應了,麵上是溫和的笑,凡是與他說過話的都一臉滿足,自認為得到了許老爺的尊重。

看著他被兩孩子迎進家門,街坊們還要搖頭晃腦的感歎兩句:“許老爺莫不是真在外尋仙問道,快要修成正果了?兩孩子今年都十六啦,瞧他老人家看上去和剛成親那會兒有啥差彆?”

要真說差彆那還是有的,若是讓開雲和小寶來說,爹爹眼角確實也長了幾條細紋,但這些東西在爹爹身上,絲毫不損他容貌,反倒是歲月在他身上沉澱下了獨特的氣質,行動間縹緲若仙,時而又宛若孩童天真爛漫,矛盾又和諧,遠看確實與她小時候記憶中人無甚差彆,卻又多了讓人移不開眼的味道。

就開雲所知,這些年想給她和小寶做繼母的閨閣女子,從百安縣排到州府鬨市,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就這還是爹爹讓禾高哥瞞著她的結果,單說她的閨閣小姐妹中,便有來家裡做了兩次客,然後對著爹爹含羞帶怯的。

因著這事,開雲近兩年便不邀請同齡姐妹來家中做客了。

當下,時硯被閨女兒子夾在中間,三人親親熱熱往內裡走,背影看上去好的跟親兄妹似的。小寶在他爹麵前裝不出憨厚老實的樣子,直接上手,將他爹袖口,腰間荷包,還有懷中藏的東西全部摸了去,然後愉快的撇下時硯,和姐姐頭對頭的瓜分乾淨。

這也是三人間的保留曲目了,時硯每每回家,便會帶些有趣的東西給二人,時日久了,不用時硯自己往出拿,急性子的小寶便自己上手摸了。時硯見兩人玩兒的開心,便由著他們。

結果兩人將荷包打開,均發出了失望的歎息。

小寶用兩根手指捏著拇指大的玉蟬,撇撇嘴一副小兒模樣,不滿道:“爹,您這也太敷衍了吧!雖然這玉蟬雕工一流,栩栩如生,可您,這……哎……”

時硯輕哼:“馬上要進京趕考了,祝你蟾宮折桂還有錯了?”

這東西放在外麵確實稀罕,但小寶自己收藏過同種類的,還真不覺得有什麼。

見他吃癟,時硯提醒道:“有價無市的暖玉,觸手生溫,夏日裡不覺得如何,冬日裡把玩再好不過。”

經這一提醒,小寶才驚覺這東西的珍貴,小心塞進荷包藏入懷中,生怕開雲和他搶的樣子。

看的開雲一陣牙疼,隨即將掌中造型憨態可掬的鎮紙舉在小寶麵前,語氣肯定又炫耀道:“既然你的玉蟬是難得的暖玉,觀我這鎮紙色澤,你覺得該是什麼材質?嗯?”

小寶這才反應過來,瞧瞧姐姐掌中那比自己玉蟬大了兩倍不止的鎮紙,再瞧瞧一旁不打算出聲,看好戲的父親,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無奈道:“爹你不要找借口解釋了,你就是偏心姐姐。”

時硯背著手,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偏心:“沒錯,你很有自知之明。”

說罷還很紮心的補充一句:“你阿姐要去參加梅山書院的論壇會,一個小姑娘麵對一群大老爺們兒,心裡壓力多大呀,爹爹偏她是應該的,你多讓著些,讓你阿姐保持良好的賽前心態。”

小寶絲毫不意外他爹會這般說,十幾年下來早就習以為常了,可嘴上還要慣性為自己爭取一下正當權益:“爹你是不是忘了,我要與阿姐一同進京的啊?”

忘自然是不會忘的,時硯此次歸家,便是因著二人十日後要結伴進京,兒子參加科舉,閨女參加梅山書院論壇會,得為兩人踐行,儀式感要足,免得回頭被兩人嘮叨。

即便如此,小寶賴在他身邊還有話說呢:“我往年跟禾高哥到處跑就算了,姐姐可是第一次去京城那麼遠呢,爹您不是最疼姐姐嗎?怎的這次不親自送姐姐去京城?您就不怕姐姐被京城那些道貌岸然的讀書人給欺負了嗎?”

這是拿話擠兌他呢,時硯沒好氣的拍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在對方做出一副委委屈屈樣子前道:“要是你姐姐在京城受了委屈,爹就拿你是問。”

阿雲笑眯眯看熱鬨,心說阿弟在外麵忽悠人時,一忽悠一個準兒,怎的到了爹爹麵前就記吃不記打呢,回回都被爹爹欺負的委委屈屈,偏還不長記性,隻要爹爹在家就樂顛顛兒的往跟前湊,被欺負慘了才罷休,自個兒找虐似的。

或許這就是父子間感天動地的父子情吧,阿雲有些理解不了,但不妨礙她看阿弟的笑話。實在是隨著阿弟的成長,這種場合越來越難見到啦,且看且珍惜吧。

誰成想熱鬨沒看成,轉頭火就燒到了自己身上。

隻見他爹三言兩語惹毛了阿弟,又三言兩語加一個摸頭殺,輕而易舉哄好了不爭氣的阿弟,哄得阿弟樂顛顛的去廚房與禾高哥哥親自為他做羹湯,然後轉頭不辨喜怒的對她道:“你跟我來。”

阿雲心頭一跳,直覺不好。

兩人進了書房,阿雲乖乖站在父親麵前,也不敢撒嬌賣癡,快速思考最近可是做錯了什麼惹得爹爹動怒。

彆看爹爹平日裡寵她和阿弟跟什麼似的,惹得一條巷子裡小孩豔羨,但遇到原則性錯誤,爹爹也比旁人家父親更為嚴厲。因此當爹爹露出這幅神情,阿雲便知道他動怒了,可想了一圈兒,她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什麼。

時硯垂眸坐在上首,手裡茶盞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茶杯沿兒上發出刮擦聲,聲音像是有魔力似的,緩緩將開雲的心都拉緊了,儘管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值得父親這般動怒,但麵對此情此景,依然少不得緊張一番。

一盞茶時間過去,時硯見閨女額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嘴唇也微微發白,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手背青筋纖毫畢現,唯獨一雙眼睛倔強的看著他,意思不言而喻。

時硯緩緩歎口氣,放下茶盞,聲音輕緩,語氣不辨喜怒:“想清楚了嗎?”

阿雲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雙眼微紅,抿抿嘴,堅定的搖頭:“女兒不明白。”

隨即又道:“自從上月您來信說近日歸家,阿雲便萬分期待,從前日起便與禾高哥哥,阿弟一起著手準備您喜愛的食材,今日一早親自在廚房熬了您喜歡的湯。平日裡為了準備進京事宜,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著實不知哪裡惹了父親不快,還請您明言。”

說完便垂著頭不再看他,時硯見閨女這般,知她這是反將一軍呢,心下搖頭,麵上神色一肅,手指輕敲桌麵,語氣不由加重三分:“呂公子是怎麼回事?”

撲麵而來的失望,叫開雲有幾分怔愣,她不明白父親怎會突然問及此事,在呂瀚海的事情上,她自問一向處理妥帖,不會叫人詬病,內心也是坦然無畏,兩人之間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往來,也多了幾分亦師亦友的情誼,這些父親都是知道的,為何今日會有此一問?

見閨女這幅樣子,時硯心裡忍不住歎氣,養孩子就怕這種,自覺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辦好,可其實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出來差錯毫無所覺,叫旁人看了笑話。

說起來他雖然常年在外,但家裡之事,事無巨細知道的一清二楚,若說此次選在這個時機非回來不可,主要還是為了這不省心的閨女。與這件事相比,送兩人進京真算不得什麼。

時硯道:“這些年下來,呂公子屢立奇功,從普通士兵做起,現如今已是聲名遠揚的定遠將軍,在軍中威望甚高,於戰場上浴血奮戰,出生入死保家衛國,他的生死關乎邊境無數百姓安危,這點你可承認?”

阿雲點頭。

時硯繼續道:“兩月前呂公子離營辦差,專程繞遠路來咱們家,你們說了什麼?”

開雲臉色先是一紅,又是一白,但她心裡是十分坦然的,原以為這事沒必要叫父親知曉,但父親問到跟前兒了,也沒甚說不得。

於是一五一十道:“他說心悅於我,想找時機上咱們家求娶,我便想法子叫他死心,若他執意,往後這朋友不做也罷。”

時硯追問:“他臨走時是否精神恍惚,萎靡不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