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去哪找會搖花手的兔子,還沒人知道。
而除了陸空雪外,其餘幾人,都真心地認為搖花手是某種巫術。
一種得由兔子完成的巫術。
鬱月身邊,就是發生點兔子巫術,也不奇怪了呢。
她伸了個攔腰,起身,道:“那東西寄居在我識海,它有很強的蠱惑人心的能力。”
秦道直問:“師尊,很強是有多強。”
鬱月瞅了眼陸空雪,陸空雪:“……”乾什麼又看他?
她唏噓:“比如我特彆想摸什麼毛茸茸,它就一直跟我強調,毛茸茸有多柔軟,手感多好,它可以幫我完成摸毛茸茸的願望。”
此時,鬱月識海裡的信仰:“呸!從沒見過哪個人類腦子裡整天就想著摸毛茸茸吸兔子的!”
孟金寶想象,對方如果拿的是他重視的家人的安危,來蠱惑他,那他還真很難把持住。
鬱月:“等等它會見縫插針蠱惑你們為它辦事。”
竇淵說:“師尊放心,我們會堅守本心,不被蠱惑。”
突的,陸空雪福至心靈,明白鬱月當時要單獨離開的原因。
他認真地盯著鬱月,鄭重說:“師尊,我們會保護好自己。”
鬱月點點頭,這才是她想聽的話。
既然決定今晚動手,她先去做準備,孟金寶有點不懂:“這東西是大佛裡的信仰,要不,封印起來?”
李沂斜睨他:“封印不是不行,但消滅是永絕後患。”
隻要它有一絲逃出來,就可以從長計議,蠱惑他人,作為信仰的力量,是很難被消滅的。
這樣一個千年後,又會出現一個羅赤心。
修真界是永無寧日。
秦道直有點擔憂:“可是消滅很難。”
這麼久了,聽師尊的說法,消滅它,也不是萬分的把握。
陸空雪擦著手上的劍,淡淡地說:“師尊做什麼不難呢,我們能做的,就是幫到師尊。”
秦道直說:“也是。”
這將是一場惡戰,幾人神色凝重。
鬱月選了一塊半山腰的地方,保證幼兒園不會受到影響。
孟金寶用劍端,在地上寫寫畫畫繁複的陣法。
好一會兒,他收劍,深深吸口氣。
五個弟子位列五角,鬱月一襲白衣,站在陣法中央,與徒弟們有點距離,孤身一人,顯出幾分落拓。
這個陣法的雛形,來自靈脈的大陣法,能把所有危險,都圈定在陣法裡。
鬱月放出信仰,它是意識體,被陣法阻攔,沒法找傀儡寄生,也就沒法物理攻擊他們。
精神攻擊則是不可避免的。
但她相信,徒弟們能應對。
她端詳完地上陣法,分彆觀察自己五個徒弟。
陸空雪一如既往的清冷俊美,他隻皺著眉頭,心思重,看不出多少情緒,孟金寶嘴裡念念有詞,估計是在許願。
李沂摸著逐日,眼眸深沉,似乎做好了黑氣跑出來,帶著逐日同歸於儘的準備。
竇淵發覺她的探視,朝她微微一笑,曾經當大師兄的人,氣息很穩定。
秦道直則雙目微睜,仔細盯著四周,以防一切不測。
跟著她被迫打**oss的,每個人都那麼鮮活。
鬱月揚起眉頭,她看向空中半月。
“開始吧。”
陣法一亮。
以鬱月為中心,地板呈網狀皸裂,一塊塊地皮浮動,四周湧出一層薄薄的如霧一般的黑氣。
遠在魔域,魔尊司徒慎今天又是在鎮壓叛亂的一天。
他忽的察覺到什麼,眺望修真界的方向。
而陣法的五角,幾個徒弟蹲身,朝著陣法注入靈力。
黑氣乍然離開鬱月的識海,狂風呼號,空中半輪明月,也全部被掩蓋。
這世界,似乎隻剩下黑氣。
它依托於“慈元道君”而生,也就是鬱月,如果不是慈元這個道號,它沒有今天。
但它又不止是慈元道君。
它是凡人對成仙的渴望,是可以挑戰天道秩序的存在。
如果不是天道舞弊,選擇喚醒真正的慈元道君,以它的能力,早就可以媲美天道秩序。
可是,都是鬱月害的!
假如它殺了鬱月,戰勝它的源頭,就可以戰勝天道,顛倒世界秩序,成為最獨一無二的神。
因此,鬱月不想封印它留下後患,想消滅它,它何嘗不想消滅鬱月,達成圓滿。
發現鬱月的徒弟都來了,黑氣大笑:“都是來送死的嗎?”
鬱月:“不,來送你死。”
黑氣越來越濃,他不信,依依不饒:“怨氣那小東西,咬破我一個口子,可你惺惺作態,強行把他放出去,也放過了我。”
“對怨氣那麼好,但現在你的五個徒弟,你要讓他們送死嗎?”
鬱月抬起手掌,往下壓。
刹那,黑氣被打散,一陣尖叫後,黑氣又凝聚在一起,嗤嗤發笑:“你不想聽我說這些話,可以打散我。”
“但你永遠打不死我,鬱月。”說到這,黑氣很驕傲。
它的根源,來自慈元道君,慈元道君不死,它又怎麼可能會真正被消滅呢?
鬱月:“上一個怎麼打也打不死的,是蟑螂。”
黑氣:“……”
黑氣波動起伏,不想再廢話,隻說:“你有辦法,那麼你來殺我。”
鬱月五指捏緊,黑氣有如滑溜溜的蚯蚓,四散到周圍。
這回,它沒有很快聚攏。
鬱月朝四周看去,分散出去的黑氣,一溜煙跑到陸空雪幾人麵前。
它看透命運的齒輪被動過,陰惻惻地說:“原來如此,原來是異動星辰,天道知道他們會因我而死,再耗儘全力,把時間撥回現在。”
半空,雷雲雲聚,電光閃動,隔得太遠,雷鳴嗡嗡。
除了偷散出去的黑氣,黑氣本體被鬱月一捏,瘋狂旋轉,變成一縷縷黑色的雲絲,盤旋在她周圍。
鬱月閉眼,專心消耗黑氣的力量。
黑氣:“你就這麼放心,讓他們對上我。”
鬱月:“還好,五五分吧。”
黑氣:“哼,你隻有五分把握。”
鬱月眯眼一笑:“那不是,五分是對他們的信任,五分是對我自己的信任,所以是十分有把握。”
黑氣“嘖”了聲,算了,嘴炮打不過,也沒法蠱惑她,不如專心用蠱惑的能力,去拿捏那群小雞仔。
隻要有一個小雞仔的身體,能給它用,它一定能殺了鬱月。
此時,陸空雪將劍插.入土地,盯著黑氣,咬住壓根。
他知道,羅赤心殺了他全族,背後指使的,就是眼前這東西。
黑氣在他周圍晃動:“準確來說,是三百二十七人,沒想到,有你這個漏網之魚。”
陸空雪不為所動。
黑氣:“怎麼,你已經不再為你的族人難過了?這才十幾年啊,你就要忘了他們嗎?”
話音剛落,一團團黑氣,變成陸空雪的父母、叔伯的模樣。
他們哀怨,抱怨他忘了他們:
“空雪,既然你忘了我們,那不如跟我們一起走了算了。”
陸空雪依然沒有回應。
黑氣這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男人,要不是說是鬱月大徒弟呢,心性是有點東西。
它倏而提取到命運齒輪的變動,放出陸空雪的前世。
那是陸空雪不熟悉的自己。
一樣被鬱月虐待過,然而卻在某一年,在他和李沂的算計下,鬱月死於柳春風的設計。
眼看陸空雪神色一動,黑氣立刻蠱惑:“你看,其實你師尊也不過如此,品性敗壞,活該被殺!”
陸空雪:“是活該被殺。”
以為在陸空雪心中種下種子,黑氣一喜,卻聽他一笑,說:“可現在的鬱月,並不是過去那人。”
黑氣跳腳:“你為什麼如此篤定?為什麼?”
陸空雪淡然:“沒為什麼。”
他不止神色,連心也平靜如水,一時找不到突破點。
這縷黑氣感覺到本體,來自鬱月施壓,它時間不算寬裕,塞了一肚子火,放棄這個冷疙瘩,衝向孟金寶。
孟金寶麼,他多少知道他脾氣,有點幼稚,最容易被觸動心弦。
這回,它從命運齒輪提取的,就是孟父孟母,和孟小荷自殺的畫麵。
那一年,孟金寶作惡多端,名聲傳到凡間,他們被村裡的人唾棄,知道孟金寶是無可奈何,但他們沒有辦法。
而且,他們三人身上,還被柳春風種下一種怪藤,隻等完全變成傀儡。
為了不讓孟金寶被要挾,也為了不成為傀儡,三人看著麵前的白綾,神色逐漸堅定。
黑氣在孟金寶周圍舞動:“快看啊,你家人要為你而死了,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師尊不是人啊!”
孟金寶:“你奶奶個腿!你才不是人!”
黑氣又要開口,孟金寶:“信不信老子一拳給你打進糞坑,然後關在一起,丟個柴火下去,炸你滿身*!”
他說著,手掌往地下一砸,“啪”的打出一個大坑,陣法運轉更快了點,倏而爆發一陣亮光。
攪得黑氣散了散。
黑氣:“……”
確實最容易觸動心弦,不過是暴怒的心弦。
如果黑氣時間夠,它倒可以和孟金寶周旋,直到他不氣了,再趁虛而入。
最可恨的是不夠!
尤其是孟金寶剛剛砸的那一下,加劇它這縷分體的消耗,到現在,他還在嘰裡咕嚕罵它。
這回換黑氣聽得暴躁無比,隻好飄走。
而孟金寶深吸一口氣。
哼,小東西,敢用他的家人搞事,敢罵他師父,他動不了手,還動不了口麼?
暫時撂下孟金寶,黑氣遊走到李沂麵前。
它剛調整好心情,開口:“嗬嗬,你還不知道……”
李沂:“滾。”
黑氣:“我來找你,是我覺得我們最相似……”
李沂:“滾。”
黑氣繼續:“你看我們……”
李沂:“滾。”
黑氣:“你知道你妹妹……”
李沂:“滾。”
黑氣:“……”
簡單的嘴臭,極致的享受,不管它要說什麼,李沂就隻有一個滾字訣。
最可怕的是,他的心境比陸空雪還穩。
黑氣倏而明白,李沂一定是見過前世了,完全沒法利用!
它怒氣衝衝朝下一個去。
竇淵。
黑氣瀏覽了下竇淵的前世,啊,有意思。
它盤旋在竇淵耳側,充滿蠱惑:“竇淵啊竇淵,你知道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其實都是虛幻麼?”
竇淵一手按著地上陣法,笑得十分溫和:“願聞其詳。”
經曆過孟金寶和李沂,竇淵讓黑氣感覺到正常人的氣息。
見有戲,它壓抑著欣喜,繼續試探:“曾經的你,是寒劍宗最為受寵的弟子,事實上,你現在一切是虛幻,真實的世界,是柳春風殺了鬱月,你多了三個天才師弟。”
竇淵:“是陸師兄、孟師兄和李師兄麼。”
黑氣緩緩說:“對,這才是真實的,他們是你的師弟。”
在竇淵麵前,浮現一幅幅畫麵,有他帶著秦道直、和陸空雪三人修煉,做課業的畫麵,也有幾人在宗內大比,奪魁的場景。
他這個大師兄,當得恪儘職守。
直到萬丈崖,孟金寶踹下陸空雪,秦道直想去救,卻來不及。
他並不在這群師弟身邊,也沒能察覺這場變故。
他以為,陸空雪隻是意外跌落萬丈崖。
直到百年後,陸空雪突然回來,以大乘期修為,殺了柳春風。
竇淵不能理解,他沉浸在師尊去世的悲痛裡,而寒劍宗聯合金雷仙宗,坑害千名天才的事件爆發。
竇淵作為柳春風的大徒弟,被寒劍宗與金雷仙宗聯合指責,幾番對峙,竇淵究認下這罪名。
他也是受益者,他願意贖罪。
人人笑竇淵傻,人人笑竇淵軟弱。
放下武器後,他徹底成為泄憤的對象。
修士們在他身體釘入噬魂釘,他是百歲分神,為了良知,一代大能隕落成廢人。
這是贖罪,他其實無所謂眾人怎麼看他,飽受病痛折磨之後,他被送回家族竇家。
他本以為,竇家會接納他,但竇家隻恨他讓竇家喪失榮華富貴。
他們把他送去寒劍宗,就是為了他給家族帶來的利益。
原來,千萬般感情,都隻為利益。
竇淵經幾重打擊,奄奄一息。
卻在這時,秦道直和裴君澤傳來噩耗——他們為他洗白冤屈,四處奔走,死於暗殺。
孟金寶被陸空雪和李沂殺了,陸空雪自儘,李沂失蹤……
那一刻,竇淵不甘心。
他想,如果自己死不認罪,秦道直和裴君澤是不是就不會死。
是他連累了師弟們。
可他現在是個廢人,隻能躺在床板上,苟延殘喘度日。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流逝,竇淵雙眼圓瞪,死不瞑目。
他學會了怨。
怨自己不夠強大,無法保護想保護的人。
他變成了一團怨氣,太過強大,一旦去鬼界,就會爭奪鬼王的寶座。
現任鬼王防著他,通道關得緊緊的。
他被迫徘徊在修真界。
他不被修真界包容,怨氣凝成的身體,承受著極度痛苦。
有意識時,他能克製自己,可是失去意識時,他回過神,就會發現自己手上,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命。
而他連自儘都做不到。
好在,終於有一日,他又見到秦道直。
還好秦道直沒死,還變得很強。
他請求師弟,殺了他,秦道直猶豫了很久。
終於,他還是個心軟的人。
竇淵不曾反抗,他就站在原地,被秦道直一劍碾碎怨氣根源。
他這一生,何其可笑。
善又不善,惡又不惡,自我徘徊,終究是找不出出路,難逃一死。
竇淵輕輕歎了聲,難怪自己是改命之人。
回到此刻,黑氣扭曲事實:“這才是你經曆過的事,眼前這一切,都是麻痹你的幻象,要破局,辦法在這裡。”
竇淵繼續歎息:“辦法是什麼?”
黑氣嘰裡咕嚕講了一大堆。
竇淵又問:“你剛剛說的,把血滴在陣法裡,是一滴血,還是兩滴血?”
黑氣:“一滴。”
竇淵:“確定嗎?一個針眼大小?”
黑氣終於發現不對,它在竇淵這,耗費的時間也太多了!
竇淵表麵上洗耳恭聽,俊目充滿鼓勵,好像它就要成功了,結果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竇淵笑了,依然是那副溫吞模樣:“你要是沒有話題,咱們還可以聊聊詩詞歌賦。”
黑氣:“……”
竇淵:“或者聊聊人生理想?”
黑氣沉默了,才說:“你奶奶個腿!信不信老子一拳給你打進糞坑,和糞坑關在一起,丟個柴火下去,炸你滿身*!”
抄襲孟金寶的。
竇淵和善地說:“有點臟,無妨,你可以跟我講一下具體操作,我看看可行性如何。”
黑氣罵罵咧咧走了。
竇淵眼眸一凝。
上輩子那種優柔寡斷,他不會再犯,他要保護好自己宗門,他也必須做到。
前四個,黑氣都沒能短時間找到突破點。
到秦道直這,它不想浪費精力了,直接說重點:“想知道你前世的事嗎?”
秦道直:“哦?你知道我前世的事?”
看他一臉傻白模樣,黑氣又燃起希望,它左右擺動,說:“對啊,你殺了李沂。”
秦道直一愣,瞳孔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