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娘,你怎麼又給小寶衝雞蛋水了?那是治咳嗽治肺病的,管不了他那個。白瞎那雞蛋了。”傍晚社員們從地裡回來,賈長發聽說兒子傻病又犯了,就到老太太這裡接人,進屋就看到還在炕邊兒放著那還有個底兒的雞蛋水的搪瓷缸子了。

“你知道啥,寶兒喝完雞蛋水就好了!”老太太盤著腿坐在炕上,又在彈她的老棉花,寶玉閒著沒事兒,帶著二子跟柱子正給老太太打水呢,他們仨都不會用扁擔挑水,那大木桶本身就沉,一桶水一個人都拎不動,就一人半桶的往回拎。三棵樹屯就一口大井,全屯子人用,在屯西頭兒呢,離老太太家中間隔著二十多戶,大半裡地呢!往常都是賈長發哥倆抽空給老太太挑水,今兒個寶玉非要乾,那兩小子也跟著湊熱鬨,老太太看著孫子們給乾活,心裡美得不行,大孫子孝順呢!

“大夫都說了,小寶沒啥毛病,就是小時候身子弱,外邪入侵,長大了就好了。你看這兩年不是都不怎麼犯病了嘛!”賈長發在炕沿坐下,老生長談的跟老太太磨嘰。

誰家孩子有毛病也不能乾看著,小寶頭回兒犯病的時候,他就帶著去鎮上的衛生院看過了,衛生院的陳大夫是他拐了八十個彎兒的表姐夫,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啥毛病,神神叨叨的說是失魂了。老太太就特彆相信,還找村裡的大神給招魂呢,也沒好。後來又帶著去了縣醫院,也沒看出來是什麼毛病,這年頭兒大夫也都實在,沒有業績壓力,不興沒病亂打針的,就讓回家養著。

不然也不會孩子長這麼大了,就由著他犯病,也是真沒招兒了。

“到也是,十歲往後是犯得少了哈!今兒下晌你沒看到,我看二子給送過來的時候就沒有往常那麼嚴重,也沒說胡話,好的也快。八成真是快好了。”老太太回憶了一會兒,認同了兒子的說法。

“哎,就是的呢!自己都能好的事兒,你還浪費那雞蛋乾什麼。”又回到雞蛋上了。

“我樂意給我孫子吃,你管不著。”老太太瞪了兒子一眼,看仨孩子又抬回來半桶水,抬腿就下地。

“寶兒啊,行了,水缸都滿了。彆挑了,夠用了。”老太太說著話就走到廚房,掀開蓋著的鍋,從裡麵拿出來剩下的餅子和菜。

“天都黑了,都回去吧。寶兒啊,把這些拿著,晚上餓了吃。”把盆往寶玉手裡塞,又看著賈長發,“下晌飯就吃了一口,肯定得餓。”

賈長發一看那半菜半麵的玉米餅子,還有那得有一大碗的土豆燉泥鰍,心都疼得直抽抽。

“我的老娘哎!沒有這麼慣孩子的。”他們這些壯勞力,都舍不得吃得這麼好呢,這老太太,真夠敗家的了……

賈長發抬手把老婆婆塞到寶玉懷裡的破皮鐵盆拿出來就放在鍋台上了。

“您可彆操心這個了,自己比嘴裡省出來這麼點兒東西多難啊,都給他們這些小崽子禍禍了,都是些個光吃不乾活兒的。你自己留著吃,管他乾啥,他不吃那是不餓。再說了,家裡都準備飯了,還能餓著他?”

邊說著,使勁的瞪了寶玉一眼,這沒眼力勁兒的,給了就拿?沒心沒肺的玩意兒,不想想他奶奶這些東西都是咋省出來的。

雖說老太太自己一個人占著帶了前後兩個園子的房子,還有兩個人的自留地兒,老爺子沒了這些年,也沒人說要把地要回去。還有生產隊分的口糧。兩個兒子每年也有供養,閨女在鎮上的養豬廠喂豬,時不常的也偷偷往回送些攙了糧食的米糠。但是年景在這兒擺著呢,連著好幾年的災年,地裡糧良欠收得厲害,自家園子裡的菜都長得帶死不活的。也就是夏天到處都是綠色,地裡長的野菜野草多,餓不著,一年到頭,哪家不是小半年兒的混水飽。哪家的孩子又都不老少,再補貼又能給老太太補多少?

寶玉讓老爹這麼一瞪,當時就嚇得一哆嗦,每回被自家老爺叫到書房批頭蓋臉一頓訓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抬腿兒就往記憶當中家的方向跑。

賈長發的家在老太太家後麵,中間隔著一排人家,老太太家是屯裡第一排,他們家是最後一排,又是西頭第一家,跟老太太家正好在對角線上,差不多算是屯子裡離得最遠的兩戶了。

“娘,我回來了。”寶玉一氣兒小跑回到自己家,進門就喊。

家裡都是一樣的格局。進門就是廚房,灶台與裡屋大炕之間用台子隔著,靠北牆放著個木頭帶門兒的碗櫃,還有個不高的木頭架子上放著六七個壇子。裝著油鹽鹹菜類的東西,牆角以及東山牆靠著三口大水缸,秋末一直到春末,其中兩缸都是汲的酸菜,其它時間都當水缸用。靠著門口是柴火堆,放著乾樹枝和兩捆玉米杆。

與老太太家不同的是,老太太家灶台與堂屋中間就是個台子,通透的。賈長發做為生產隊長,日子顯然過得相對要好,這台子是封閉的。壞處是廚房裡的光線沒有老太太家的那麼好了。

廚房與堂屋之間也沒有門,連簾子都沒有。進去了也是靠窗大炕,北牆放著木櫃,上麵擺著個不大的玻璃鏡子,還有兩個雪花膏的白身綠蓋的瓶子,寶玉記憶當中,其中一個還是空的,純擺設。衝著櫃子東麵是單隔出來帶著一個小炕的後廈,正是大小寶兩兄弟的住用。

堂屋西牆打了個門,開春才新接出來一間房兒,大寶要說親了,準備給他結婚當婚房的。現如今當倉庫用呢。

“回來就回來唄,吵吵啥。”隨著聲音從西屋裡出來的特彆高壯的女人,就是小寶娘了。

這大體格兒,對寶玉的衝擊實在是不小。

明明記憶裡沒覺得小寶娘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隻他自己親眼見了,才知道世上原來還有長成這樣的婦人。往常府裡的小姐丫鬟的,哪個不是嬌滴滴,柔柔弱弱的,就是鳳姐姐那麼爽利潑辣的人,長得卻最是體麵。就是那些粗使婆子,高壯粗鄙些個,也沒有這樣,長得比男人還高大的。

寶玉心裡直念佛,這也就是年景不好,人人吃不飽飯,沒有胖子,要是趕上好時候,再胖上些,那不是鐵塔一樣?

不過他也就隻也在心裡想想,可不敢說出來,老娘那“鐵砂掌”不用自己感受,腦子裡記得清清楚楚著,一巴掌拍到背上,恨不能把人打吐血了。以前在府裡,他還敢說那些已婚的婦人是魚眼珠子,現在讓他說他都不敢!

“又以奶那兒混飯兒吃了?”二姐賈園在往炕上的飯桌上擺飯。

寶玉往飯桌上一看,跟在老太太那兒吃的不一樣。飯是臉盆那麼大的大半盆玉米糊糊,黃黃綠綠的,裡麵至少得有在多半是野菜,到是顏色看著好。

菜是沒有的。桌子上隻放著一個碟子,是自家老娘自己做的大醬,黑色的,能看來有豆瓣和玉米瓣。

桌子中間擺著綠油油的一大堆,寶玉是一樣兒都不認識,全是靠著回憶裡的知識才知道,有一把水蔥,兩根黃瓜,兩個茄子,幾根小白菜,還有兩個帶著纓子的水蘿卜,幾根香菜。

再沒有彆的了。

“娘,韭菜花兒沒有了,吃完飯我再去摘點兒吧?”賈園看著老娘從西屋裡出來,就請示道。

“行,你看著整吧,你爹就好那一口兒,沒有那東西他吃不下去飯。”小寶娘的語氣很平常,可是聽在寶玉的耳朵裡卻跟打雷差不多了。

原以為老太太的嗓門大是耳朵背呢,現在看來,是這地方的人說話就是這個調調兒。寶玉就覺得,軟玉溫香自己恐怕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你小子以後少給老子裝瘋賣傻的去你奶那兒糊弄吃的。再讓我知道,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賈長發緊跟著進屋,大寶在鎮上上班,是住在廠裡的,一個月都不一定回家一趟。四口人都回來了,就上桌開飯,農戶人家,沒有那食不言寢不語的講究,平時也都忙,老子訓兒子,大部分都是在飯桌上。

“沒有。”寶玉低著頭喝糊糊,他發現這稀糊糊比乾麵餅子好下咽。那些生菜他是不肯吃的,特彆是那水蔥水蘿卜,受不了那個味兒。聽到老爹的話,還是小小聲兒的反駁了一下,感覺自己老委屈了,他不過是初來乍到,懵圈了,就被當成犯了傻病,老太太給做好吃的,他不是也沒吃嘛!

“沒有?沒有你那病咋那麼快就好了呢?我都問過二子了,他跟柱子領著你,你自己就會走,你小子還敢說不是裝的?”賈長發一聽兒子不承認,眉毛就立起來了。

“行了,彆光顧著罵兒子,寶兒肯定是餓得狠了。”小寶娘在邊上插了一句。

“扯犢子。餓得狠了他能隻吃半個餅子?咱娘那糧食是咋省下來的,你不知道啊?一天就吃一碗稀糊糊省下來的!你是沒看著,那餅子裡最多有三成野菜,還有小半盆的土豆,都能聞出來油味兒。他們這一頓,老娘得挨多少餓?”賈家出孝子,沒有那牲口不孝的孩子,賈長發才特彆生氣自家兒子去老娘那裡混吃的。

老太太稀罕孫子,給孫輩們吃不心疼,可是當兒子的也心疼娘呢!往常每回知道兒子去老太太那裡混吃的,回來家總免不了一頓柳條燉肉或是踹上兩腳。今兒個沒理他,那是因為彆看他嘴上說得熱鬨,說寶玉是裝的,心裡也怕是真犯病了呢!

“以後再不在奶家吃飯了,隻去幫奶乾活兒。”寶玉嘟囔著。

“這還差不多。”賈長發心氣兒順了,覺得兒子能說出這話來,總算是懂點兒人事兒了。瞪了一眼,就不再說,低頭吃飯了。

寶玉覺得自己躲過了一劫。慶幸自個兒沒那麼實在的把覺得老太太那裡的玉米麵餅子太乾了咽不下去才說以後不去的原因給說出來。

“咱寶兒真是懂事兒了,知道給你奶乾活兒了。”小寶媽誇兒子。

小寶剛出生那幾年,還是常能聽到彆人誇獎的,孩子長得精神,白白嫩嫩的,比小姑娘都好看。自己跟賈長發這樣兒的能生出來這麼個特彆精致的孩子,那才是歹竹出了好筍。小寶媽美得不得了。

可是自打這孩子頭回兒犯病開始,以前那些個羨慕過的就開始說酸話了,話裡話外的都是那些個諸如長得好又不頂飯吃,兩口子不定造了什麼孽了才生出個傻子什麼什麼的,這些年生了多少閒氣。要不是賈長發當著生產隊長,三棵樹賈家又是大族的話,還不定怎麼樣呢!

今兒個聽寶玉說話,她心裡舒坦多了,孩子長到十二歲,總算是懂事兒了,她就覺得熬出來了,孩子沒白養活。

“我看你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學期開學,趕緊給我上學去。”吃完了飯,娘倆收拾桌子,賈長發盤腿兒坐在炕上抽煙,叫住本來想幫著收拾飯桌的寶玉,又開始了第二輪訓話。

“在家待著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要那祿蠹?”寶玉向來最不愛上學的,也最看不起求上進的讀書人了,一聽讓他上學,馬上就不樂意了。

“什麼玩意兒?”賈長發也是小學畢業的學曆呢,日常的字都認識,聽著寶玉說祿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啥。

“爹,我認字兒。”寶玉剛想解釋一下啥叫祿蠹,可是一想,傻子小寶根本不可能知道啥叫祿蠹,說出來不是讓人懷疑他嗎?就換了個說法兒。

“小寶兒認字兒?你啥時候學的?”賈園剛進屋兒,就聽到寶玉說認字兒,她先驚訝了。一共就那麼幾個碗,也不油膩,特彆好涮,很快就收拾完了。娘倆也進屋上了炕,天兒已經黑透了,燈是舍不得點的,娘倆兒借著月光在炕上搓麻繩兒。

“我們去大壩摸魚,在學校偷聽的。”寶玉提取腦子裡的記憶。

三棵樹屯前頭兒的壩並不是單獨的,那是統一修的引鬆壩,引鬆花江水的灌溉工程,每一段兒的深淺寬窄也不一樣,平常屯裡的壩那水也就是到小腿的高度,根本看不到魚,但是學校前麵的一段兒原本就是一道小水溝,後來又拓寬加深了,水能有一米來深,大的魚沒有,但是小野生魚還是不少的,平常周圍村子裡的半大孩子們都愛往這一片兒來摸魚。

小寶因為有個傻病的事兒,彆人也不愛跟他玩兒,平常都是跟二子還有柱子在一起。柱子家日子過得緊,一直就沒上學,二子上學的時候,小寶跟柱子到大壩摸魚的時候,有時候就到學校裡去找二子,沒放學的時候,倆人就在窗戶低下玩兒,老師講課都能聽得到。冬天的時候天冷,老師還讓他們到教室裡麵坐著去。鄉裡鄉親的都認識,都能論出來親戚。能幫的都會幫。

“那才能認識幾個字兒啊?”賈園就笑話寶玉,她跟她爹一樣,都是小學畢業的文憑,學得不好,就沒上初中,在家乾活兒了,便是跟小寶比起來,她還是高學曆。

“我都認識。”寶玉不服氣,他是看不上那些個蠅營狗苟的讀書人,但他可不是不認識字,相反,他相當的有才華,做詩都是張口就來的,看過的書也正經的不老少。

“喲,你還來戲了。你等著,我去把課本找出來,你給我認認。”賈園也來了勁了,就不信了,一天兒學沒上過的人,敢說字兒他全認識?那她吭吭吃吃的費了那麼些勁還沒學好,算怎麼回事兒呢?到底是誰傻?

“對對對,把你那些個書本兒都找出來讓寶兒看看,他爹,把燈點上。”小寶娘一聽也跟著起哄,當娘的一直就不樂意承認自個兒兒子傻,這要是小寶不上學就能認字兒,看誰還敢說她兒子傻。

“大黑天的,折騰什麼?不費燈油啊?趕緊收拾收拾睡覺,明兒早上起來再認。”賈長發坐著不動,不肯跟著娘幾個一起鬨騰,不過到是沒有繼續之前說讓小寶上學的事兒。

“也行,那拾掇拾掇睡覺吧。明兒早點起。”小寶娘一想也是,也不差這一晚上,真沒必要費那個燈油。

寶玉看爹娘不提上學的事兒了,悄末聲兒的就回後廈準備睡覺了。

炕上是沒有褥子的,就是草席子,躲下去一會兒身上就硌出來草席的紋印,寶玉躺在上麵,也不敢吱聲挑撿,家家都這樣,一人一床被子蓋四季,也沒處給他找褥子去,現在有了過去的記憶了,他很清楚,要褥子隻能要來一頓胖揍,褥子肯定是沒有的。

寶玉老老實實的枕著草籽裝的枕頭,平躺在冰涼的土炕上,身上蓋著的被子都沒有以前府裡上夜的丫鬟們鋪在地上的褥子厚實呢。動也不敢動,一動身上又要再硌一遍。要不是這身子都已經習慣了這個硬度,怕是一晚上睡過來,身子都要僵了。

“把這篇課文念念吧!”第二天一大早,四點多鐘天就亮了,小寶娘把一家子都叫起來,她自己在廚房做早飯,賈園找出來她六年級的書本,讓寶玉念,賈長發在一邊兒看著。

“敬祝毛|主|席???疆……”開篇扉頁上第一行九個字就仨不認識的,寶玉尷尬了。“這字兒怎麼寫得都缺胳膊少腿的?”

“就這,你還好意思說自己認識字兒啊?”賈園笑得不行,感覺出了口氣,總算覺得自己沒那麼笨了。

“接著念……”賈長發倒是沒像他閨女一樣笑話兒子,而是讓寶玉接著念。

寶玉就接著念,念完了前言又翻後麵的念,一直到小寶娘把飯都做好了張羅著吃早飯,才停下來。一本書已經念了一大半。寶玉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自己看過的書夠多了,可是這本書上,不光是字他認不全,就是上麵那些內容,也都是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

“你再看看這本?”賈園心眼兒比較壞,又把另一本數學課本拿出來,讓寶玉念。

這下子她是徹底找回了自信,寶玉哪認識阿拉伯數字啊,跟看天書一樣。

“行了行了,彆念了,吃飯了。”小寶娘放桌子了。

早上吃的是乾餅子,土豆燉豆角兒,生菜和大醬是頓頓不會少的。寶玉還是咽不下去餅子,就隻朝著菜使勁。

“總算還有點兒悟性,開學老老實實給我上學去,東頭你們五姑父下學期正好下來教一年級了,在他班裡還能照看你點兒。”賈長發下了結論。他是做了很久生產隊長的人,經過見過的肯定跟賈園不一樣,一個一天學都沒上過的孩子,能認識六年級語文課本上差不多一半的字,這都不是聰明了,這隻能說是有悟性,有天賦了。

“對,聽你爹的,寶兒啊,好好念書,好好學,咱也考大學。”小寶娘很了解自己男人,看那表情就知道小寶的表現很好,她心裡甜得很,腰都直了,覺得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兒了。

“娘,我不想考學。”寶玉覺得這世界的考學,上大學,跟他以前那世界的科舉是一樣的,非常的抗拒。

“不想考學你想乾啥?”還沒等賈長發咋地,小寶娘的眼睛先瞪起來了。

“就在家,不行嗎?”寶玉就問。

“在家?在家你想乾啥?”小寶娘有點兒傻眼,這是什麼問題?

“隻在家待著,不行嗎?”寶玉也有點兒傻眼,這是個問題嗎?

“在家待著?你個完犢子孩子,就想在家待著?美死你。我還想在家待著呢!在家待著,你吃啥喝啥?就你這體格,扛活你都不是個兒,不念書你將來要飯去啊?我看你敢不去學校試試?揍不死你!”小寶娘直接就暴了,也不管是不是在飯桌上了,大巴掌上來就拍在寶玉的後背上,一巴掌下去寶玉嘴裡的飯都吐出來了,起來就想跑,他哪裡能有常年乾活兒的小寶娘動作靈活啊,剛起了身兒就讓抓住了,小寶娘隨手拿起掃炕笤帚就開始揍。

“娘,娘,我知道錯了,我去上學,我去上學了。”寶玉被打得涕淚橫流,哇哇哭,看老娘一點兒也沒有停的意思,嘴裡還一直罵著不爭氣,自己也哭,哭著這些年養他多不容易,到底抗不住,服了軟,開口求饒。不光是真的被打疼了,也是心軟了。

“哼。”小寶娘聽到兒子服軟了,又打了兩下,才停了,也不管寶玉趴在炕上哭,氣兒喘勻了又坐回去吃飯。

賈長發跟賈園爺倆跟沒看到似的,飯都沒停下。很顯然,這種打罵就飯的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年代就是這樣,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孩子的人家太少太少了。網,網,,...: